红日的烂漫拂满信儿的脸庞时,信儿的嘴角还残留着昨日清梦的口水。烟霭已经散去,露水清寒。信儿的身上冰冷一片,他耷拉着脑袋努力回想着昨晚梦里的映像,却怎么都白费力气。残梦细节只存在于那个白衣女子脖子里的钥匙。
褐斑女人一直没有出现,随着艳阳慢慢释放新的燥闷,空气变得干燥灼热。信儿的嘴唇因缺水严重脱皮。蓬头垢面的他漫无目的闲逛起来。森森白骨在阳光照耀下恐怖至极,信儿一路小跑。
朱天在黑暗中像个瞎子转来转去,好在他的适应能力强,很快他习惯在黑暗中摸索一切。他打烂瓷碗,用锋利的边缘拼命割断绳索。时间一点点在求生欲念中游走,因为他发誓,只要走出去,一定让这些大长毛血债血偿。
夜仿若披着黑色斗笠的妖艳女人,静静地把无限隐秘的美带往热闹欢腾的角落。向士钊酒兴正酣,恰逢新巡抚上任,把酒言欢,言无不尽。他望着月光皎洁的远山哼着不知名的戏曲,兴致还沉浸在酒宴上的轻歌曼舞中。轿夫脚下一滑,向士钊身子猛地向前倾。他拼命压制酒劲。“要死啊,悠着点你们。惹得我发毛,小心我一枪崩了你们。”
他支着脑袋,前倾的身子晃啊晃的,像个不倒翁。突然,前边疾驰过一匹马,那人飞奔下马立在向士钊轿前惊道;“大人,大事不好。”
向士钊钻出来喝道:“黎捕头,你怎么在这?”
那人身着打短的青衫,步履矫健如风,体格魁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黎捕头面露惭色道:“都是属下不好,我太贪心。今天我烟瘾犯了,多抽一会儿,那个洋鬼子趁我不注意把牢里的犯人都放走了。”
向士钊暴跳如雷道:“什么?狗崽子,你他娘又吸食?我……我一枪崩了你。”他掏出手枪指着黎捕头。轰隆一声,黎捕头瘫倒地上,双腿不住哆嗦,地上湿了一大片。
“哈哈,你也有屁滚尿流的时候。”向士钊将黎捕头扶起来又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中午。”
“好他娘个长毛。走着瞧!”向士钊气急败坏道。
“我们先行回府。”
地牢在府衙后面,通向后花园有一个曲折的小路。平日里那里一般都有重兵把守,谁都不能入内。布克林从自己衬衫上撕下两只纽扣,绑在两只老鼠腿上,这样四处乱窜的老鼠不断发出声响骚扰那些喜欢安静的衙役。布克林拿出那日逛妓院未抽完的优质烟土给了那些人,他们平时能抽到的都是极便宜的,据说是从富人抽完的鸦片丁里重新提炼出的。布克林给的,够劲又解瘾。那些衙役求之不得,黎捕头班也不值,伙同他们分食鸦片。
布克林在一个衙役浑身瘫软无力之际,将其打晕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其他牢房里关押着地痞流氓,还有一些教民。他把他们一起放了。他们走出地牢,没有遇到抵抗,因为衙役和黎捕头瘫软无力,骨头都是酥麻,只能眼巴巴看着布克林他们走远。
向士钊仔细观察地牢的一切,黎捕头胆战心惊尾随其后,一言不敢发。值班地方的大烟烟具因事出突然还保留着吸食时的样子。向士钊一把踢翻它,回头恶狠狠看着黎捕头。
他在牢房大开的地方瞧见一个昏睡的衙役。衙役横卧地上,满脸是鸦片带来的幸福微笑。向士钊向绕过他,不料被他死死抱住。“神父,再给我点吧。就一点。”衙役说着嘴角不时溢出口水来。
“喜欢抽是吧!好,送你去天堂。”向士钊拿枪指着衙役的头大吼一声。这时衙役猛地惊醒,大叫道:“大人,饶命啊……饶命……”饶字还未脱口而出,轰隆一声,那衙役的脑浆迸裂,血溅了向士钊一脸。黎捕头吓得魂飞魄散,他开始往后退。
“黎捕头,你想干什么,连你也要逃走不成。”向士钊一脸诡异的表情看着黎捕头。他慢慢举起枪对着黎捕头。
“大人,追随大人十年,难道十年情感比不上我犯下的错。”黎捕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知道布克林有多重要吗?你竟然让人在眼皮底下溜走,该死!真他娘的该死。”向士钊用袖子擦一下脸上的鲜血,怨毒地望着黎捕头。原本的如意算盘都因黎捕头的玩忽职守人而灰飞烟灭。
“我不能带布克林回去,只好拿你的人头回去复命。”向士钊痛心道。
“等一等,别……别……给我点时间解释。”黎捕头说着突然像猎犬般以闪电速度扑向向士钊。
向士钊仓促间扣动扳机,啪啪啪三下,黎捕头气绝而亡。血顺着瞪大的眼睛一直流到向士钊的脚下。向士钊一脚踢向他的肚子,吃吃一笑道:“挡我者,坏我大计更该死。”
什库特教堂里的夜色静悄悄,悠扬嘹亮的蟋蟀歌声撩拨着深邃夜空里灿烂的星光。花园里传来猫咪轻柔的呼唤,一切都是那么安谧。塔塔托曼神父睡眠一向很好,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他会一直沉睡。朱天在自己狭小的黑暗角落畅快打着鼾。信儿和秦霞儿却正襟危坐等待着什么。
“子时,我们会发出战斗的信号。”秦霞儿握着信儿的双手道。
“我们能胜利吗?”信儿冲她笑笑。
“当然,我相信人定胜天。”秦霞儿道。
信儿望着窗外弯钩一般残月,陷入了沉思。
“哦。对,阿大留下的红木盒。我一定要找出来。他临终前说是我娘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会的。你一定找得到。相信我。”
残月渐渐离开树梢,升上中天。秦霞儿看着恬静的夜色,喜悦的心情不觉间冲上眉头。
秦霞儿和信儿连击三掌,摸着信儿的头道:“信儿,你准备好了吗?”
“嗯。一切就绪。”
“好。我们走。”
秦霞儿拿起备好的白布打好几个死结。她点亮火折子,天空中轰然一声巨响,五彩红光冲天而起。天空出现一朵梅花图案。她大笑着滑下教堂墙壁。信儿紧紧依偎着她。
秦霞儿低头嘻嘻道:“你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秦霞儿踩着石柱越过外墙,一把将信儿推向荒野。一刹那间她突然泪流满面道:“信儿,别再回来了。红木盒我会帮你找回。三天后你去找塔塔托曼,他会指引你。”她反手一跃冲回教堂。光亮消失的那一刻,信儿终于看清秦霞儿眼睛的泪水以及留在嘴角的泪滴。
原来女人的坚强都是柔弱内心的掩饰。
信儿哭喊道:“危险啊,秦霞儿姐姐。”信儿每次流泪的时刻都有很深的感受,这是他第三次为非至亲却比至亲还爱他的人流泪。
塔塔托曼被升空的亮光惊醒,他慌忙起来查看。教堂四周人影幢幢,黑云一般压向教堂。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他们手持火把,刀光剑影中个个阴沉着脸,仿佛脸是一张复仇的面具。
布克林跳出教堂阁楼间来到大院里,吹响了胸前铁哨。从昏暗的角落突然飞出一个滚圆的球。
卡兰莫洛淡淡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布克林愤怒道:“快去保护塔塔托曼神父。务必找到秦霞儿。”
卡兰莫洛听从吩咐后闪入暗夜中。布克林捋一捋凌乱的头发,握紧枪柄朝关押朱天的暗室。
在他们疑神疑鬼的间隙,从猫一般凄惨呜咽的方向飞出五条红绫死死缠住了他们的手脚,他们挣扎越厉害,束缚越紧。那红绫仿佛像索命的厉鬼死勒着他们的躯体,不一会儿,他们脸上开始出现黑紫血斑,表情狰狞可怖。他们好几天靠着可怜的一点马肉充饥,哪有力气。埠集屯地区大量田地荒芜,饿殍满路。秦霞儿收回红绫时,几声清脆的咔嚓回响在博爱圣灵的教堂上空。
秦霞儿把匕首系在红绫上,冲入和其他士兵的搏杀中。子弹嗖嗖的向她飞来,她轻轻跃起,子弹飞落在石柱上。红绫优雅的回转一圈,咣当一声,匕首突突刺中士兵的眼睛。秦霞儿见势不妙,凌空飞腿将射击的士兵踢飞。腰肢柔软的她宛若怒涛中的海燕。回廊外的天地喊杀沸反盈天,轰鸣的枪炮声将天空照得白昼一般明亮。向士钊想要做个和事佬,从中撮合。可人的眼睛被血水染红了杀气,到处都是杀伐。向士钊从一片废墟高地向教堂里眺望,拳民和教民杀成一团。
“他娘的,这不是窝里斗吗?”向士钊喃喃自语道。他感觉这问题实在棘手,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守护教堂的士兵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颇觉好笑。但他们看着笑着,仿佛在看一场舞台剧的表演。
秦霞儿将匕首当做手里剑,挡在胸前。她喘着粗气将教堂的门推开,亮白的烛光立刻从大厅射进她浑浊的眼睛。银白的十字架悬在教堂墙壁半空,彩色画像上圣母玛利亚向秦霞儿投以慈母般圣洁的微笑。她看到后,禁不住在胸前划一十字。
“这血要在你们所住的房屋上作记号,我一见血,就越过你们去,我击埃及地头生的时候,灾殃必不临到你们身上灭你们。”
“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要安慰我。”
“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然而神从始至终的作为,人不能参透。”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秦霞儿寻声望去,烛光跳跃的暗影里一个人拿着一块白布一丝不苟整理着教堂的陈设。他不停在自言自语。圣经教义从他口里传出了救赎的音符。秦霞儿轻轻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突然停下脚步。那人一刻不停地擦拭着桌椅,尽管桌椅整洁如新,返照的光足以和镜子媲美。
他忽的转身一跃,白布向秦霞儿打去。秦霞儿耳边掠过一阵阴风,她舞弄着流星般的身姿一把将布块击碎,碎片纷纷落在她的肩头。那人掏出手枪啪啪打在秦霞儿头顶的门环上,秦霞儿嚯的卧倒,当她回头时,那人已经安坐在她对面的一排椅子上。
他拍一下桌子道:“坐的话,请自便。”
秦霞儿镇静地走到过道另一边的椅子前坐下。她的目光始终不离那人。他身着剪裁得体的燕尾服,脚上的长筒靴锃亮反光。他的剑眉上下抖动着,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仿佛藏有火花似的。衣领硬挺而光鲜。他让秦霞儿联想到了多年前的一个诗人冒僻疆。他和董小宛的悲欢离合不知被多少说书人传颂。他看着秦霞儿,秦霞儿对望着他。他们好像在捕捉开口的时机。
他掏出怀表看一下时间,道:“哇!马上就要天亮了。”
秦霞儿道:“你懂得什么,天底下有几个臭男人能懂女人心。”
“哇哦,说的真好。”他拍掌欢叫道。
“这和女人没有关系。世上多是愚昧无知的人,我想你不过是利用他们对你的同情。你在践踏他们的信仰。”那人狂笑一
声后再次拔出手枪。
秦霞儿的眼角有些湿润了。“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我眼睁睁看着丈夫被人打死却无可奈何。”
他把手枪别回腰间,正一下领结道:“你想用眼泪博得我怜悯吗?我生命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
他感觉自己有些絮叨,布克林只想借他的手活捉秦霞儿。他一直在东扯西扯。他被自己的同情出卖过灵魂,他发过毒誓决不再同情任何人。
秦霞儿夺的一声飞出红绫,那人却轻轻接住红绫一头的匕首,一举把红绫扯碎。他反手一枪,子弹瞬间击穿秦霞儿的小腿。秦霞儿撞倒一排桌椅后,甩在地板上。
他走过来冷笑道:“就凭你。”他拿枪口再次顶着她的额头。
“住手。”他回过头,塔塔托曼趁他不注意握住他拿枪的手。
“你在做什么?”塔塔托曼斥责道。“你忘了上帝的教义,神的意旨吗?这里是和上帝对话的地方,不是你宣泄欲望的巢穴。”
秦霞儿站在来扶着墙角,道:“塔塔托曼神父,我不想你怜悯我。”
“谁会怜悯一个连妓女都算不上的女人。”
塔塔托曼一脸诧异望着走过来的那个人。“布克林,你在搞什么鬼?”塔塔托曼怒道。
布克林一脸奸诈的表情兴奋捻着卷曲的胡须道:“我就是要激怒她,事态越严重对我们越有利。如果其他国家和我们强强联手对付义和团,就能挑起国与国的战争。我们便可从中获利。”
“你真是个卑鄙小人。”布克林望着穿着燕尾服的人。他奸笑道:“我卑鄙,你比我更龌龊。楚玉寒,你别忘了当初你怎么到这里的。”
楚玉寒怔住了,他把枪狠狠摔在地上。“我怎么会忘记。谢谢你的好意提醒。”
塔塔托曼拿起枪直指布克林额头,骂道:“你再撒野试试,别说我没给你面子。”他未等布克林反应过来,对着后脑狠狠砸去,布克林疼的嗷嗷叫。
秦霞儿跳将起身一把抱住塔塔托曼,夺枪指着塔塔托曼下巴道:“闪开,不然让你们和这个老头一起陪葬。我决定复仇那一刻起,没有想过活下去。”
布克林道:“你个婊子,开枪啊,你倒是开枪啊。”
楚玉寒道:“秦霞儿,镇定,你一定要克制啊。我很早就知道你的故事。你像极了我的曾经。”
秦霞儿惊道:“你的曾经?”
布克林苦笑笑:“你别胡生感慨了。当日要不是你引路,閔妃会死吗?”
“我……我……”楚玉寒嘴里突然有种被黄连塞住的苦味。
秦霞儿睁大双眼盯着楚玉寒。她扭向布克林道:“那日,你们在伊月阁是不是捡到一个红木箱。”
“你怎么知道。”布克林伸着长长脖子。
“那不重要,我要知道它在哪里。”
布克林眼睛骨碌碌盯着教堂布道坛上。秦霞儿暗想,莫非在那里。她拿枪抵着塔塔托曼的头,朝那边走去。
布克林听到红木盒有点后悔了。从卡兰莫洛拿回来,他看都没看过。
秦霞儿架着塔塔托曼一步步朝那里挪,血从小腿突突往外冒,地面全是血迹。她忍着剧烈的疼痛,终于站在布道坛上。木盒上满是灰尘,在烛光闪映下,血一般的殷红。塔塔托曼本有机会挣脱,但他放弃了。他觉得只要能拯救一人的灵魂,牺牲性命,他也无比幸福。
秦霞儿颤抖着身子拿起木盒,“小心,秦霞儿姐姐。”秦霞儿笑着望着他拿起木盒那一刻,桌下钻出披着斗篷的人吭哧一声跳出来,剪刀直接戳穿了秦霞儿的胸骨。她后退三步,血从口里狂喷而出。塔塔托曼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比划着十字。信儿冲上去把秦霞儿抱在怀中,信儿被秦霞儿的血染红一大片。信儿突然失声痛哭,滚烫的热泪大颗大颗落在秦霞儿雪白的胸部。
秦霞儿慢慢地极度吃力伸出手想去触碰信儿的手,她把红木箱放在信儿的手里,悲伤道:“我没有食言,这是你阿大留给你的木箱吧。”
信儿此时已经哽咽说不出任何话,他满含眼泪无言望着她。
“乱世的男人是不流泪的。”秦霞儿望着教堂外姹紫嫣红的春光红日,突然笑了。“我看见我的丈夫在对我笑了。”
信儿轻轻打开红木箱,红木箱里有一缕女人秀发,还散发着清香。一副金镯外还有一只香囊,香囊里一只菩萨玉佩的
背面写着四行小字:
回望高城落晓河,
长亭窗户压微波。
水仙欲上鲤鱼去,
一夜芙蓉红泪多。
看,这首诗。”信儿惊讶地拿给秦霞儿。
秦霞儿强撑着抬起头,“这个玉佩……我在伊月阁时认识一个叫晓河的妓女,难道这是她留下的。”秦霞儿口吐鲜血不止。
“我的母亲叫晓河,你还知道什么,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他发疯摇晃着秦霞儿。
秦霞儿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大滩脓血。“你把那副手镯拿来。”
她拿着手镯细看,手镯背面刻着一朵梅花图案,还有一个篆刻的“晓”字。
“不错,这是当年我送给你母亲的东西。”秦霞儿嗫嚅说道。
“为什么,我做梦老实会梦见一个河边洗漱的女子。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秦霞儿面对信儿咄咄逼人态势,脸上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她是我的好姐妹。她…………她已经死了。我找到你,她可以含笑九泉了。”
“谁害死她的,谁害死她的。”信儿大喊道。他像头发疯的困兽,嚎啕起来。
“这个给你。”秦霞儿摘下手上戒指,那是朵银质梅花图案的戒指。她拉着信儿左手将它慢慢戴上信儿的手指上。“信儿,这枚梅花银戒戴上后,你就是红灯照新的统领。我的姐妹就交给你了。你若想结婚,可以从中任意做选。你不嫌弃这些妓女的话。”
“不……不……我不要。我只要你快快乐乐的。”信儿像个小孩啼哭起来。
秦霞儿的身下血污一大片。她笑着望着窗外初升的红日,慢慢闭上眼睛。
信儿低头凝望着秦霞儿。秦霞儿的手从他的臂膀无声的垂落风中,散乱肩上的黑发飞舞在风中。秦霞儿沉睡中安详的脸,像初生的婴儿。信儿摘下梅花银戒,紧紧抱着秦霞儿,怨毒望着布克林和楚玉寒。
“秦霞儿……秦霞儿……”吆老嬷跑过去从信儿手里抢过秦霞儿。
朱天眼眶深陷站在信儿后面,默默低下头。
朱天眼看他们再不走就要死在这里,使馆卫兵已经把教堂团团围住。眼下秦霞儿已经毫无用处。朱天看来,死人是没有价值的。
吆老嬷看透了朱天心思,她抱着秦霞儿佯装悲痛。她转身将准备好的石灰洒向布克林和楚玉寒。塔塔托曼捂鼻大叫:“不好,有毒。”
信儿收拾好木箱,拼狠拽下一撮秦霞儿头发,和朱天一道逃出教堂。吆老嬷夺枪架着楚玉寒一起冲了出去。布克林暗暗叫骂,他吹响胸前铁哨,反复几次卡兰莫洛一直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