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啊,我不要住在这里,带我走,带我走……”张炎一个劲地乞求着。“哦,走走,我们这就走。”张照把儿子的小脑袋揽在胸口上,暗暗地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了,自己不快乐,儿子也不快乐,原以为找到白色的猞猁任务完成了,他就可以领了赏摆脱这种生活,然而到了现在他连官府到底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上自由的生活似乎渺茫没有希望了。不行,他得去找灵鸠问个明白,毕竟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可以过?
光线黑暗透着些许诡异的大厅里,灵鸠正闭目打坐,张照表明来意后,灵鸠依然毫无反应,不知是魂游天外没有听到还是不屑于回答。又呆了好一会儿,张照刚要张嘴再说一遍,灵鸠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口气依然是十二分的冷淡。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任务没有完成就想走,还想领赏,简直是异想天开,你当官府是吃闲饭养闲人的?张照窘迫地站在一边不由得又气又恨,明明委屈却又讲不得道理。半晌,张照平静一下,尽量思索着措辞要恭敬缓和不要冲撞了灵鸠:“在下知道大师上头还有人,大师一人不可能调动这么多的人马,在下别无他求,就请大师代为禀报一下,大不了这几年是自讨苦吃,自己认了。如果上面开恩赏几个,在下的生活有了着落,大师的这份恩情在下永远记得。”说着不自觉得流了眼泪,赶紧用衣袖擦了一把。灵鸠皱皱眉头,有点不耐烦。这时从大厅后面传来一声呼唤,灵鸠应声而起,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一边弯着腰小步快走地奔大厅后面而去。大厅后面却是另外一个天地,富丽堂皇,无论是一件小小的摆件还是用白玉雕成的床榻直到主人的衣着配饰,无不映射出主人不同凡响的身份与品味。“大师不必太过于责难张家父子,凡事讲究的是缘分,如果他执意要去,强留下来也无益处。这样,你且打发他百两银子,百两银子安家已经足够,如果他日张家父子再回头来,那是再好不过,如果百两银子他已知足再不回头,可知此事命中如此,你我也不必太过执拗,散了吧。”“是,小主说的是,难得小主有这份真知灼见,小的这就去办。”灵鸠一边答应着一边退下。一直忐忑不安的张照乍听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结果,简直是喜出望外,他原做好了偷偷逃跑的打算,没想到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而且还有赏银,真是天大的喜事。灵鸠吩咐人把银两交到他的手里,一边又不甘心地嘱托说:“张兄走了,十几年来大家执着的事情竟然是这样无果而终,实在可惜啊!张兄须记得,如果你什么时候回心转意,助我家小主完成心愿,张兄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荣华富贵也罢,权势地位也罢,恐怕没有我家小主办不到的。”灵鸠口气颇为殷切。“是,是,那是自然。”张照连连的感恩道谢,一边欢天喜地的去收拾行李了。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可是一想问题又来了,到中原该投奔谁呢?这十几年来,他早已断绝了与街坊邻居的联系,自己又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想来想去,似乎只有早几年离开这里的周可全是自己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了。只是那几年因为种种原因两人之间曾有过嫌隙,但愿周兄大人大量不去计较才好。这样想着,一边看着旁边兴高采烈的儿子。张炎知道要离开这冰天雪地的玉峡山到四季分明的中原去,心里不由得浮想联翩,春天的牡丹有多娇艳,夏天的荷花怎样开,光屁股的小孩怎样跳进池塘里——这些他都想知道。
父子俩并不急于赶路,一路上风土人情俩人看也看不够。这一天碰巧正经过一片闹市,张炎更觉新鲜,一边浏览一边赞叹,两个眼睛睁的大大的亮亮的,恨不得什么都想放在手里把玩一番。正高兴着,突然感觉有人在伸手拽自己的衣角,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缀地厚厚的百衲衣,满是皱纹的脏兮兮的面孔。此人正盘腿坐在一块散了边的蒲团上,好像是腿部受了伤或者是下半身残疾站不起来,正把一只被灰尘泥垢蒙住看不出肤色的手掌直直地向张炎伸过来。未涉世事的张炎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正搔着头皮发愣,几步外的张照抄过来一把拽起张炎,刚要走,乞丐却开了口:“老爷不想施舍小的几个小钱吗?”“别这么称呼,”张照说,“哪里敢担得老爷二字,今儿个我施舍你,明儿个不知又有谁会来可怜我。”“……既是如此,小的手里有个物件,想跟老爷换些许碎银活命,不知老爷可愿意?”张照这才转过头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乞丐,此人穿着纵然是寒酸至极,身上也脏得够呛,但两只眼睛却深邃有神,全没有一般乞丐的卑下与凄苦。当下心里就有点疑问,一边迟疑地把视线挪向他手里的物件上。这是一件项链似的东西,链子本身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那链坠令张照暗抽了口凉气。那红色的东西煜煜地闪着光,通身晶莹剔透,却又似可以流动,如不细看,像极了一滴刚刚从美人眼里溢出的红色的眼泪,恍惚之间又似透着刻骨的悲怆,像从胸腔里喷溅出的一滴热血。这是什么宝物?张照不由得有点发怔,乞丐的眼里闪过一丝琢磨不透的神色。“不知你的这件东西想向在下换多少银两啊?”半晌,张照这才回过神来,记起来该这样询问。乞丐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向张照竖起了两根手指。“难不成你是想向在下索要二两银子吗?”张照口气有点不悦,心里却在想,虽然不识得这究竟是什么,但绝非平庸凡俗的东西,不知怎么会落在一个乞丐的手里。“不是二两,老爷,是二十两。”乞丐摇摇头,纠正说。“二十两!?”张照惊问道,“我总共身家才百两而已,你想我会拿二十两去换你的这件莫名其妙的东西?”“老爷,这东西跟随小的已几十年,从来没有想过要出手。宝物是认得有缘人的,想来老爷该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远非二十两银子。”“不要!”张照伸手拉了一下张炎想走,却没有拉得动。此时的张炎正痴痴地瞅着那件鲜艳欲滴的流线型的珠子发呆,面前一再浮现出那个趴在书桌上熟睡的女孩的娇美的面容。不知那个女孩是否真的存在?自己都说不上与她的相见是梦魇还是幻觉,可是为什么就觉得这珠子和那个女孩有某种相像,甚至说这绝美的珠子应该是属于她的,这样鲜艳得红才配得上那样娇美脱俗的女孩。向来依仗着爹爹从没有过主见的张炎突然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拥有那件坠饰,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