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黄昏时止住了。斜阳挥洒进小院,一片金黄的氤氲升腾在半空。
我坐在椅子上,靠着墙。目不转睛地看着飞机在遥远的天际如一只过路的蚂蚁一般缓缓消失在围墙一侧。小九枕着我的脚面匍匐在地上。配配则如同一只优雅的美洲豹,倚着门,嘴里虎虎的喧嚣。一切都是完美的。一切都是永恒的。
我一直在流泪。并非因为感动。事实上,从昨天开始我的泪水就不曾停止。哪怕是梦中,我也是浸泡在无尽的泪水里。就像此时,我仰望着这碧蓝的穹顶,泪水正从腮旁悄悄地滑落。我没有心事,更不曾留恋故人。天杀的,我就是想哭。
一条垂死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空气,在喉咙深处,叵测的风轻巧地掠过柔软的部分,如同磨砂一般,将其粗糙,将其凝固。吞咽的并不只有空气,还有疼痛。
作为一个十年以上的鼻炎症患者,往事是如此白花花的绵长。我是最杰出的卫生纸之友。在任何场合,我要的第一样东西绝对是纸巾。我爱纸巾,我需要纸巾。它是如此地让我迷恋。我每天都要和它吻上很多次。
我不喜欢去医院。因为他们说鼻炎是无法治愈的。为此我吃过不下十种药。各种各样的药。从藏药、中药到西药。我亲爱的爹地甚至有一次试图让我尝试苗药。这让我印象深刻。苗药?那还是算了吧。
我坚信这是一个物质化的世界。比如,你相信宗教,其实是因为你的性格情绪化;你为人保守,或许,只是你的神经过度被刺激后的反应;你对世界的悲观与童年往事也许毫无关系,更有可能是因为你的肝脏出了问题,让你消化不良;如果你能多在户外运动,选择与人群交流,你的灵魂就不会这么忧愁,你的故事就不会那么伤感。
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身体,任何没来由的情绪均是出自你身体世界隐秘的信号。不要告诉我你愿意沉沦在某种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如果你坚持,那我一定认为你身体的内分泌出现了问题。你有病。
我一度怀疑我所有的文字都来自挥之不去的鼻炎。它陪伴我从青春期一直走到今天。如果我不能拥有一个健康的鼻子来呼吸空气,那么我的确有理由怀疑我的所有情绪是否都和别人产生了偏差。从而未必准确。尽管科特柯本因为胃病而写下不朽之歌,但我并不想因为鼻炎而变成一个所谓了不起的作家。
鼻炎作家。希望这次的手术能够一步到位。神啊,我是多么想知道北京的空气是什么样的啊,尽管他们说:其实,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