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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想,我终究还是爱他的……”

在最后的意识丧失之前,玲珑的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都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记得纱织曾经说过,一个人在抵达生命终点的那一刻,如果还能有任何想法,无论那个想法是什么,一定都是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真实得连自己可能都不会相信。因为平时戴着面具的人太多了,真情假戏,假戏真情,时间久了,连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很多内心诚实的情感,就像生了青苔的石阶,若然遇到雨季,偶尔还能有机会再露出真容,否则的话,就会蒙上一层又一层的灰烬,直到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的容颜,然后,被别人在上面盖上房子,永无翻身之日。

玲珑曾经很认真地想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的脑海里,会冒出什么想法呢?

有很多人和事掠过她的心里,对初恋男友离开的愤怒和不舍,对高考升学失败的不甘和失望,对魏晴体贴和温暖的眷恋和依赖,甚至是对喜爱小狗却不能亲自喂养的遗憾和不开心……可是绝对没有一种情形,符合今夜的实际情况。

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她的本能反应竟然是扑到牧野身上,企图以自己渺小的身躯来阻挡巨大的车身。其实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只是有一种最深的感情,在那一刻像顽强的小苗,在最后一刻从她的心田里破土而出,驱使着她,做出了这样一种让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和震惊的抉择。

“魏晴,对不起,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

想到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男友魏晴,玲珑更是心如刀绞,他是那样疼她爱她宠她!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横祸,她应该就要成为他美丽的新娘,和他在神圣的殿堂履行爱的承诺,接受所有人的微笑和祝福。

魏晴曾经是她的整个世界,是她的天空,是她的依靠,是她对于爱情和婚姻全部的幻想所在。然而牧野的出现,却像一缕不动声色的微风,轻轻地搅动了她的世界,她以为他会不留痕迹地穿过她的花园,却在最后时刻发现他是被微风带来的蒲公英,轻轻地落在了花园不起眼的角落,稳稳地占据了她心灵的某个角落。魏晴本来是她眼中最好的男人,然而因为她的任性,他即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人。

她仍然清楚地记得,当她试穿曳地鱼尾长婚纱、露出精致的锁骨时,魏晴眼里掩饰不住的惊艳和赞叹。

“魏晴,不要原谅我,如果来世还能相遇,请狠狠地惩罚我,我不值得得到你,任何的怜悯和悲伤……”

有那么一瞬间,玲珑和牧野四目相对,她清楚地读到了他眼里的惊讶和错愕,大概他永远也想不到她会为了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尽管在死神面前,这一切显得无比的可笑和幼稚。

她却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去探究他的眼神里,是否会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爱意,去探寻她的付出,是否会得到他一丁点的回应……假如相拥而亡的,不是爱人,不是亲人,不是知己,也不是灵魂伴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选择和牺牲,真的值得吗?

牧野,你的心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我的位置?还是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你人生道路上,一个徒劳的过客?

没有人回答,不过答案,在此刻似乎一点也不重要了。

好像有人在呼唤她,缥缥缈缈,藕断丝连。

会是谁呢?

最好不要是魏晴,因为她已经无颜再面对他。

纱织吗?难道她的心理师闺蜜还会招魂术?莫非是要把她的魂魄招回来拷问,拷问她为何为了一个不会在一起的男人而抛弃有生养之恩的父母,辜负有陪伴之情的男友,然后离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吗?

亦或者是……牧野?

这个答案,她自己都不相信。牧野,这个半路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人,她对他的了解,除了工作之外,真正的,到底有多少?

是尝鼎一脔,还是一叶障目?

她不知道,他就像一团迷雾,就这样安静地,笼罩在了她的生命中。

到底是谁?

玲珑努力地睁开双眼

居然被抢救了过来吗?

一定是重度残疾,惨不忍睹吧。

一张清冷的面孔不合时宜地映入眼帘。

不是魏晴愤怒的面孔,不是父母担忧的神情,也不是纱织探究的眼神,更不是牧野看不透的表情。

只是两道清澈的目光,虽然有些冷冷的,却掩饰不了其中的担忧、着急和关切。

“小姐终于醒了吗?”

“你是谁?”

目光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和不确定,但很快又归于淡然。她的问题就像是一颗石头,让她如湖泊般清澈的眼神有点点的涟漪,但仅仅是一刹那,却又已然恢复如幽静的古井。

“碧洛,小姐的贴身侍女”

“碧洛、碧洛……”她犹豫地重复着她的名字。

她的人生里,绝对没有这个人,而且看着碧洛头上的装饰,她就已经知道,她不是在医院,更加没有被抢救过来。

地狱里不会有这样安宁的场面,以她的所作所为,自然也成不了仙、登不了极乐、享不了太平。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的肉身已死,魂魄却依附到了某个古代人的身体上。

是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还是仅仅是留着她苟延残喘几年以赎曾经的罪过?

罢了罢了,无论怎样也好,把握现在的时光,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直是她前世为人处事的哲学,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顺势而为就好,其他的,交给命运。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和牧野出去散步,他提到了平行空间的理论。他说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我们,还有别人,有别的空间,与我们的世界平行。

难道此刻还在想他吗?可是他又在哪里?是和自己一样被放逐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还是已经轮回转世,再世为人了?

如果连牧野也不在了,她就真的要一个人,孤寂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一辈子吗?

她想起她前世,最害怕的就是孤单,果然是报应不爽吗?

算了,无论是不是,既然来了,就好好地活下去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是谁?”

玲珑一点也不担心她的问题会吓坏碧洛,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笃定,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超然的气场,她的眼睛里,有让人安定的力量,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让她乱了心智、失了分寸。

她天生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如果真如碧洛所言,她是她的贴身侍女,那是最好不过,即便以后她做出什么不符合这个时空的举动,她也不会视她为怪物,然后惊声尖叫着跑开。她喜欢和安静淡定的人相处。

“小姐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碧洛的眸子里,果然一点波动都没有。

“是,我忘了,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这里是哪里,忘了所有的一切。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心腹,那请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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