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了饭在城中逛了一圈,想探些情况,结果却一无所获,倒是吃了一嘴的风沙,魏祁月一路骂,一回店就让店家备了一大桶水洗澡。
洗的正爽快,桌上的烛火猛然间闪了闪,分明紧闭着门窗,却起了一阵冷风,烛火剧烈的晃动了几下便熄灭了。
魏祁月坐在木桶中没有动,任着那股冷风吹过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似乎有女人轻轻的笑了几声,脸上有手抚过的感觉,带着股魅惑的香。
“你是谁?”他低声问了一句,然后同时有剑出鞘的声音,他只手一伸,自己一直随身带着,本来挂在床头的剑已在他手中,发出一声低低的龙吟,他也不管看不看得清,顺势就挥了出去。
剑挥出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带着浓烈的怨恨,然后那股冷风骤然消失了。
魏祁月仍执剑站在水桶中,好一会儿才发现水已经冷了,他自水桶中爬出来,赤着身又将烛火点起,屋里空无一人,他把手中的剑放在桌上,桌子却晃动了一下,同时桌下传来“叮”的一声,他蹲下身去看,只见一块古朴的玉壁躺在桌脚边,似乎原本是垫在桌脚下的,不知为何滑了出来。
魏祁月捡起来,玉壁温润,上面并没有刻花纹,只在里侧刻了一行小字,他凑近烛光仔细看,这才看清,是“润安府宝”,四个字。
润安府?魏祁月只觉得这三个字熟悉,他执着那块玉壁,不自觉的在桌上敲了敲,然后又停住了。
没错,润安王是刘少安的谥号,在民间的戏文里都说他死后也在阴间统率阴兵,而所住的府邸就是润安府。
刻着“润安府宝”的这块玉壁是刘少安墓中的东西。
“翩翩。”他随手抓了件里衣披上,拿着玉壁就冲出去。
凤翩正在外屋看书,抬起头时看到魏祁月一身的水未干,白色的里衣粘在身上,现出性感的肌肉纹理,他是一下子冲到她面前的,头发上的水一滴滴的掉在她的衣服上,凤翩看到他的喉节因为兴奋滚动了几下,水就这么顺着那里一直淌到裸露在外面的胸口。
臭皮囊啊,臭皮囊,她心里念了几遍,却仍是在他胸口流连了几眼,这才拿书挡住眼睛,道:“快将衣服穿上。”说着随手抓了本来盖在自己腿上的披风扔给他。
魏祁月这才发觉自己几乎就没穿衣服,见凤翩拿书遮眼的手微微的颤了一下,不由笑了笑,道:“那对你只不过是个皮囊,你遮什么遮?”说完,将玉壁往凤翩怀中一塞,披了披风进屋去穿衣服,“你先看看这个。”
出来时,见凤翩盯着那玉壁发怔,碧诀伏在旁边,道:“那是我捡的,方才见那桌子不稳,便用来垫桌脚了,怎么?有什么不对?”
“那是刘少安墓里的东西,只有墓中的陪葬品才会刻上这样的字。”魏祁月走上来,一把将碧诀掸在地上,自己坐在凤翩身旁道。
凤翩将玉放在掌心,又看了一会儿,道:“这玉里原本封了个恶灵,本来封得严实,被这千年蛇妖的手一沾,便破了封印,”凤翩说着,抬头看魏祁月,“你方才洗澡是不是遇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呢?本来该在玉中的,却不见了。”
魏祁月一怔,想到那把剑,皱了下眉道:“可能被那把剑杀了,方才它自己飞到我手中。”
被魏祁月掸在地上的碧诀“切”了一声,道:“这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把破剑尽干蠢事,本可以抓了那玉中的鬼问问刘少安墓的所在,竟然一刀给他杀了。”说完小小的蛇眼又白了魏祁月一下。
然而她话音刚落,里屋同时传来剑出鞘的声音,碧诀一听声音不对,迅速变幻成人,而魏祁月的剑已经直飞过来,碧诀冲着那剑一个媚笑,不闪不躲的迎向剑锋,眼看就要被刺中,她忽然柔柔的叫了一声:“悲心哥哥。”那剑便在半空中刹住,颤了颤,终于收住了来势,“嘣”的一声掉在地上。
凤翩表情抽搐了一下,碧诀插着腰大笑,魏祁月则一脸莫名其妙,凤翩叹了口气,站起来,直接在剑上踩了一脚,然后打了个哈欠回里屋去。
魏祁月不明所以,却知道这剑不凡,蹲下身捡起来,瞄了碧诀一眼,碧诀只是捂着嘴,冲他眨着大大的眼睛,又是一记媚笑。
魏祁月一阵恶寒,转身跟着凤翩进屋去。
里屋,凤翩坐在床上还在看那块玉壁,为什么墓中的陪葬品中会封着恶灵?什么用意?作什么用?
魏祁月在她旁边坐下,凤翩冲他扬了扬玉壁,问道:“你对这东西可有印象?”
魏祁月摇头,手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脖子,那里方才在洗澡时被冷风吹了一下,此时尤其的冷,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往风翩身边缩了缩。
凤翩这才抬头看他,看了眼他的脸色,道:“你这个肉身死过一次,再由你附上去,便很容易鬼气入体,头凑过来,我看看。”
魏祁月于是乖乖的凑过去,低下头时嗅到凤翩身上淡淡的香气,心里不由一荡,于是又靠近凤翩一些,手撑在床沿上忍不住想抱她,但终是怕凤翩生气,忍住了,凤翩的呼吸就在耳后,手放在他后颈发寒的地方,热力直透进来,不一会儿便寒意全无了。
“好了,起来吧。”凤翩的声音似乎也跟着柔和,带着若有似无的磁性。
他有些舍不得退回去,心里一乱,心想不如就抱一下,刚想伸手,凤翩却已将他推开,右手的手指抵在他的眉心,道:“我替你种道符进去,这样鬼气不会那么容易缠上你。”
他点头,心里无奈的叹气,眼睛定定的看着凤翩,然后眉心一热,眼前模糊了一下,头便有点晕。
他似乎听到有人用柔和的声音说:“坐着别动,你自身元神损得厉害,我替你补上。”那个说话的人与凤翩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神情却比凤翩要温柔一些,就这么低笑着,手指结着印划过他的脸庞。
那不是凤翩,他知道,是谁?其实心里明白不过。
他真的曾深爱过这个叫凤嫣的女人吗?与凤翩有着一样的脸?其实不止一次的在他看着凤翩时自脑中浮现出来,他当时分不清,只认为那就是凤翩,自己或许与她有着某种缘份,却原来,是另一个人。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来,指尖抚过那张脸,有一股哀伤涌上来。
“嫣儿。”就像是本能,自他唇间唤出这两个字来。
凤翩抵在魏祁月眉间的手猛的一顿,睁看眼道:“你唤谁?”
魏祁月如梦初醒般,睁大眼道:“什么?”
凤翩轻皱着眉,看了他半晌,终于摇摇头,道:“没什么。”说完继续运力。
方才运力时凤翩只感觉有股与自己的法力完全契合的力道涌上来,当魏祁月脱口叫出“嫣儿”时她就明白了,那也许就是自己的力,在当年某个时候注入刘少安体内的,也许正是两力相撞,使得这鬼忆起了什么,以至于那声“嫣儿”叫得如此缠绵。
心里无端的闷了一下,在进行的动作便有些不专心,魏祁月只觉得眉心忽冷忽热,知道不对,但不敢说什么,半晌实在受不住才抓住凤翩的手道:“翩翩,很难受。”
凤翩回过神,收了法力,不知道自己在闷什么,看到魏祁月眉心一片通红,苦笑了一下,道:“再试一次。”说完才集中精神重新结印。
结完印已是一柱香的功夫后,天已不早,凤翩合衣躺下,魏祁月则靠在床架上,但毕竟不做鬼很久,已不习惯这样靠着床架睡一夜,便蹭到凤翩旁边道:“翩翩,我睡旁边可好,反正这床够大。”
凤翩看他一眼,道:“可以睡那张桌上,桌子也够大。”
魏祁月瞪了那桌子一眼,道:“桌子太硬。”
凤翩坐起身:“那你睡床,我睡桌子。”
魏祁月傻眼,他本想蹭到凤翩旁边睡,此时知道无望,咬咬牙道:“我还是靠着床架睡。”
碧诀在旁边看得直笑,魏祁月将它自凤翩手中夺过来,一把扔出去,却听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
却是那店家,有些鬼祟的向周围看了看才冲开门的魏祁月笑道:“客官,你白天问我的,我想了想,忽然记起一些事可能你会感兴趣,”他又往周围看了看,“我进来说可好。”
魏祁月回头看凤翩一眼,让开道,让店家进来。
屋里烛火晃了晃,店家坐定,才道:“我也是听来的,不知属不属实。”说到这里他却停下来,眼睛在魏祁月脸上转了转,魏祁月哪是不懂眼色的人,笑了笑,自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来,放在桌上。
“如果你说的有用,它便是你的。”他将金子推到店家面前。
店家眼睛发亮,有些兴奋的搓着手道:“是这样,这鲍州城郊确实有一座古墓,传说正是刘少安的墓,因为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也没见过什么人来打这座古墓的主意,但我听老辈的人说,大概几十年前这城中的一个姓钱的富户似乎探到了古墓的所在,从外面找来了几个人,那可是个个艺高胆大,那队人准备充分向城郊的风火山而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店家又停了停,看魏祁月在仔细听,便继续道:“这件事就成了悬案,有关刘少安墓也越传越玄乎,之后的几十年一直有人想探古墓的所在,但都一无所获,大概十几年前几个此处的地痞不知从哪里得到古墓的消息,说好了一起去挖墓,因为都传刘少安墓中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金银珠宝和无尚法术,他们这一去倒是都回来了,但除了各自带回了一块古玉便一无所获,然而怪事就是从那时开始,”店家说到此处脸上生出恐惧来,“几天里,那几个地痞全部离奇死亡,这鲍州城忽然闹起鬼来,死伤无数,你看这鲍州城如此冷清便是这个道理。”
“是不是这块玉。”店家刚说完,旁边的碧诀嬉笑着凑过来,手里拎着方才的古玉。
店家看到那玉脸色大变,“哎呀”一声跌在地上,抖着声音道:“你,你哪来这东西,那可是太凶之物啊。”
碧诀还在笑,道:“从一个想调戏我的地痞身上掉出来的。”
“是不是一脸胡子。”
“是啊。”
店家这才缓过劲,声音仍是在抖,挣扎着爬起来,道:“你们还是快些还回去,这块玉就是墓中之物,当时我们请的算命先生说这城中凶兆就是这几块玉引起,都已请高僧封印到全国各大寺院中,唯独那哈赤不肯将这古玉交出,认定那是他爹用命换来的宝贝,整日带在身上,虽没再发生什么不祥,但一般人都不敢靠近他,他由此便成了这城中一霸啊。”
“哈赤?”魏祁月皱了皱眉,“他住哪里?”
店家道:“城东地公庙边上。”
魏祁月点点头,将那锭金子推给店家道:“多谢了。”
店家出去后,魏祁月冲凤翩道:“我们明天找去问问,或许他知道我前辈子的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