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沃霍尔:十五分钟的永恒”,这场亚洲有史以来最大型的安迪·沃霍尔回顾展,在上海当代艺术美术馆迎落下了帷幕。
这场展览更像是磁场的共鸣,是的,今天在中国发生的这一切像极了半世纪前的纽约,一座阳性的城市:20世纪30年代的华尔街,犹如一个海拔而起的巨大吸金泵,不断吞入全球资本;新住房涌起高过教堂,洗窗工可能成为百万富翁,囚犯甚至可以和狱警一起踢足球!
1912年,法国诗人桑德拉尔来到纽约,他说:“我大口品尝着速度的味道。”沃霍尔正是在这里出人头地,用颠覆的艺术手法波普(POP)实现了他的美国梦。
美国波普艺术家罗伯特·印第安纳说:“波普艺术,是乐观、慷慨和单纯的美国梦。”虽然其起源于于英国,但它真正得意的水土是美国。“沃霍尔曾经说:“这个国家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它创造了一种传统:最有钱的消费者和最穷的人买的东西是一样的。所有的可乐都一样,所有的可乐都好喝。伊丽莎白·泰勒知道,总统知道,叫花子知道,你也知道。”是的,这个比喻就是说明波普艺术,它便捷、生动、有趣、简单、积极;它态度开放、流水线生产、内容易于理解。是真正的大众化艺术,也是真正美国式的艺术。
看看沃霍尔的经典作品《金宝汤罐头》。首先体会的是作品本体,就是盛汤的罐头,与内在性相比,作品更注重表面;其次是去除了一切艺术效果的处理手法,罐头就在那里,正对着你,勾勒描绘得一目了然、冷漠客观,没有丝毫的情感流露,没有任何其他因素的干扰。
观众看到的这个系列,冷硬、画面重复乃至无聊,它想要体现的是量化生产中的格式构图、系列的重复和意义的滥用。摆在这儿的,是每个美国人在洛杉矶或是纽约随便哪个超市里都能感同身受的经济量化生产。即如弗朗西斯·蓬热在《我的创造性方法》一章中写道:“必须承认:只有设计最简单、最无关紧要,甚至一文不值的常见物品时,我们的思维活动才能最有效地运转。因为在这个时候,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些思维活动才有可能实现其特殊形态下的特殊看法的价值。”
有人说,沃霍尔的丝网复制有点疯狂和极端:不仅仅是冷漠地重复,还往往表现嗑药、埋醉、性文化、乖张艳俗的演艺圈。然而,现实中他却是出生在传统欧洲家庭中的忠诚的天主教徒。早年移民美国长期受到多重文化冲击的经历及本身的宗教信仰,反而成了他创作的力量源泉和解读他作品的重要线索。
他的童年时光在欧洲度过,幼年时母亲一直带他去教堂礼拜,那个环境和氛围对他日后的创作影响巨大。1962年,他创作了金色《玛丽莲·梦露》,也是之后各种色彩的《玛丽莲·梦露》的最初原型,灵感即来自于他的宗教信仰生活那个充满金光和色彩的教堂。
后期作品中,他对于涂改的强调和对感知的强化又进一步夸大了。《梦露》被压缩成自己的一个碎片,引人遐想的碎片,多次铺在画布的碎片上,仿佛一副副假牙,在厌恶和一种怪异的偶像崇拜的迷醉中消耗殆尽。于是,我们看到《玛丽莲·梦露》淹没在种种伪装之中,被摧毁、被赞颂,光彩照人却又自我毁灭。从一个到无数个。
沃霍尔就像是个乐队的指挥,“无个性”心不在焉地“设计”着他这些作品,令人捉摸不透。但他实则在强调自己观察者的身份:疏离,淡然。这个观察者站在自己和世界、他人、拍立得、一次成像相机(或录音机)之间。他在《电椅》《车祸》《灾难》系列的处理上,更夸大地演绎了机械的漠然,效果更加骇人。他描绘的是摈弃了一切身份的现实。
对沃霍尔而言,波普艺术意味着复制、传播、平面化和统一化。他不仅把无个性的观念推演得彻底极致,甚至将其体现在自己那形同闹剧和艺术品的人生当中,并且坚决不作任何评价。毫不区分地接受一切,毫无情感,像普通观众那样观察生活,就像看一部电影或一个电视节目,只是个旁观者,与淹没在信息中却心满意足的消费者保持安全距离。《波普艺术》的作者孔图恩指出:“波普艺术家曾被指责为单纯的模仿者,但波普并非模仿。在图像成为现实的情况下,艺术家把图像融入作品正是在真正意义上运用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