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4年……
在江西南部一个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用贫穷来形容的小城市里,每天街道上的行人依旧如此。高高低低的旧式建筑簇拥着如枝杈般分布的街道,那时,这个小城市并没有建设交通信号灯,但交通事故发生的概率也还是比其他地方低得多,若问起原因,或且可以算是“因祸得福”吧。
虽然那时这个地方勉强可以达到小城市的概念,但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却也不带有一点城市人的气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的语句来形容这里的人们并没有什么不对,缘由有很多,离小城市几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庄便是其中之一。
每年的几个重要节日里,小村庄的村民总会自发的带上自家种植的蔬菜或是养殖的牲畜来到几公里外的小城市里售卖。到了这几天,每天清晨六点左右街上就已经非常热闹,大街上随处可见小村庄的专业移动售卖店,而小巷内的两侧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牲畜或是还沾着露珠的蔬菜。
一天恰逢到了“夕日”,小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又一次热闹起来。
拥挤的小巷中,一位中年男子牵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穿行在人群中,伴随他们的还有一位年龄与男子相仿的女人。很明显,这个男子是女人的丈夫,而五岁的小男孩便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他妈,怎样,找到了吗?”孩子的父亲像母亲问道。
孩子的母亲四处张望,不一会儿,指着远处一个店铺说道:“诶,看看是不是那边?”
“先过去看看。”父亲带着母子二人朝不远处的店铺走去。
来到店铺前,小男孩立马被店铺摊上的鸡腿鸡翅吸引,“妈妈,妈妈,买那个!”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油腻腻的美味,口水早已沿嘴角留下。
“你们来了,进来。”店里走出一位大叔,大肚子上穿着的沾满油渍的围裙倒也没有一点违和感,反倒多添了几分和蔼。
孩子父亲领着母子二人走进店铺里,奇怪的是,门外尽管摆放着鸡鸭鱼肉,房间里却是看不到一点存放肉类的痕迹。大叔走进房间深处的一个角落,由于空间狭小,光线照射不到,大叔像是完全消失在那片狭小的空间里。
“咔嚓!”一声清脆的开门声。
“过来。”大叔向夫妇示意道,夫妇带着孩子走了进去。
大叔带着夫妇进入的这个房间不算宽敞,里面唯一的照明工具是一个老式的吊灯。在微弱的灯光下,房间内的物品也依稀呈现在眼前:油灯、纸钱、八卦图以及中央最显眼的神像。这一切若是出现在别人的眼中,肯定是有一肚子的疑问甚至诡异,但夫妇包括孩子在内和这位大叔已是熟人。虽然算不上有亲近的血缘关系,这位大叔每年也还是会为这个小家庭做一次免费的“问神”。所谓“问神”,是流传在这些小地方的一种习俗,几乎这个小城市或者小村庄的人都会这样做,并不是旧中国所谓的迷信,而算是一种祈祷和祝福。
大叔在一边的小桌旁坐下,将面前的三个杯子都斟满茶水,眼神像是在提示夫妇“事情”要开始了。
“枫儿,爸爸妈妈和这位叔叔有事要谈,你先到外面玩玩,不要跑太远。”父亲叮嘱道。小男孩倒是一点也不顽皮,乖乖地出去了,毕竟每年都是这样,也早该习惯。
枫儿自然是父母对这个小男孩的爱称,小男孩的名字叫做岚枫,是爷爷帮他取的。从小认识岚枫的人要是有点学识就一定会有疑问,因为作为传统的汉族人,岚姓是极其古怪的,原因便在于《百家姓》中并没有岚姓。也因此,岚枫并不像其他中国传统孩子般随着父姓,就是连他的母亲也不是岚姓。
至于男孩的爷爷为什么要他姓岚,恐怕只有岚枫的爷爷才知道其中的缘由。
店铺外的岚枫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抓着鸭脖子正啃得津津有味。店铺内,那间小房间里却是另一番氛围。
“一年不见,枫儿倒是长高得快啊,啊哈,呵呵。”大叔亲切的问候道。
“这也多亏了神明的庇护啊。”
“是啊,是啊……”母亲附和道。
一阵寒暄过后,大叔的态度也开始严肃起来,尽管周围没有其他外人,但他也还是刻意压低声调,对着面前这对夫妇说道:“不过——你们永远不要忘记我年年提醒你们的话,明白么,枫儿他身上也许藏着天机……连神也不清楚的——天机……”
“……”夫妇陷入沉默,纠结的表情表明了他们此刻的沉思。
大叔口中所谓的“那句话”,也可以说是他与这对夫妇的渊源,还得从岚枫出生的那天说起。
1999年6月的一天午夜,岚枫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区。据当时接生医师的口述,岚枫出生后有几件诡异的事着实把当场的几名护士吓了一跳。岚枫一出生便没有任何哭喊声,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是有排泄物堵住了咽喉,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无论护士怎样拍打硬是不出声,这害得在场的所有医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差点没把都时抱着岚枫的护士吓出心脏病。由于拍打无效,护士只好先将岚枫转身抱好,这一转似乎惊动了婴儿时期的岚枫,刚出生的岚枫竟在护士怀中睁开了双眼!两双如同黑夜一般的瞳孔立马映入护士的眼帘,怀中的孩子竟没有眼白!
护士吓得差点将婴儿摔到地上。从这起的第二天,医生们便隐瞒了婴儿的不同寻常,反复辗转于各地的大医院,结果依旧是无人解答。
直到店铺里那位大叔出现的一天,婴儿时期的岚枫才变得像正常人一般。
至于大叔做了什么事,说起来也是极为简单,医生和护士因为当时的情景感到诧异,连婴儿身上的血渍都没有擦拭。大叔将婴儿面部沾着的胎血除去后,婴儿的双眼奇迹般地变为正常黄种人的黑瞳眼。而那之后,大叔便提醒夫妇今后绝对不能让孩子看到自己或者直系亲属的鲜血。
一转眼几年过去,岚枫渐渐长大,夫妇也始终牢记大叔的警告,没有让岚枫受伤以至于流血。至于大叔警告的理由或是原因,大叔并未提起,夫妇也只能小心地做着这件事。
在店铺外等待了近一个小时的岚枫撑着圆鼓鼓的肚皮终于见到了父母从那个漆黑的角落慢慢走出来。
小岚枫的眼神倒是非常锐利,远远便借着一点光观察到了父母脸上忧虑(至少岚枫是这么认为)的神情,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那晚,夫妇带着岚枫回了家。母亲将小岚枫哄睡后,在卧室与孩子的父亲商量起来。
“孩子他爸,我们该怎么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只能选择相信我们的孩子了……”
“那……”
“嗯——也只有这么做了,破一次禁忌!”
“……”夫妇二人陷入沉默……
三年后。
岚枫的父母突然在一天夜里死于家中,岚枫的舅妈赶到时,八岁的岚枫已经昏迷瘫倒在地。出现在舅妈眼前的,是四周墙壁包括屋顶那一大摊一大摊令人窒息的血迹!岚枫父母的尸体几乎完全浸透在血泊中……
在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岚枫一直住在舅妈的家中。而舅妈以及所有亲近岚枫的人都对岚枫隐瞒着当晚的真相,那晚之后并没有人报警,岚枫的父母也以最传统的葬礼安葬……
直到岚枫九岁那年,意外发生的一件事终于让舅妈不敢再继续抚养他。
2008年6月一天,那天恰好是岚枫的生日。
舅妈早早便开始准备着庆祝岚枫生日的蛋糕。
“哥哥,哥哥,晚上的蛋糕我要吃一半,哈哈!”一个白发女孩说道。
“就知道吃,看不吃胖你!”岚枫摸着女孩的头说道。
这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是岚枫的表妹(舅妈也一直对岚枫这么说),名字叫柳菱,因为得了白化病(这也是舅妈的解释),柳菱的头发以及身上一些本该显示深色的地方都变得雪白,但这却赋予了柳菱更为美丽的外表。
虽然柳菱外表看起来有些幼稚,但无可置疑,她的年龄和岚枫几乎一样,只比岚枫晚出生几个小时。岚枫从小与柳菱一起长大,岚枫的父母在世时也总是带着岚枫来到舅妈家玩,岚枫与柳菱的关系自然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亲近。
但岚枫一直有个疑问,岚枫一直都觉得表妹与舅妈长得并不相像,甚至可以说一点共同点都没有,不过岚枫也倒不会刻意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晚上,舅妈端着一大个蛋糕回家,柳菱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哗”的一声便切下一半的蛋糕像老鼠般溜进自己的房间。
“这孩子,还真是……”舅妈也是无可奈何的笑着。
“舅妈,我的父母什么时候回来接我?”岚枫歪着头问道。
舅妈对于这个问题几年来已经回答了无数次,几乎每一次的理由都不相同。尽管如此,当她再一次面临眼前这个令她“畏惧”的孩子的提问时,她依然不能平息。“啊——应该——”舅妈努力地想要避开这个问题。
“啊啦,好了来吃蛋糕了!”岚枫似乎觉察到了舅妈的难堪,懂事的他转移了话题,但依旧难以掩饰眼角一瞬的失望。
时针慢悠悠地转动着……
几个小时后,凌晨两点半……
“你!枫儿……不!岚枫,你果然……果然——!”舅妈站在楼梯口,怒视着转角的岚枫,眼神中除了愤怒,还带有一丝忧伤和恐惧。
“舅妈……你怎么了……?”岚枫擦拭着眼泪。
“柳菱!柳菱!都是你!”舅妈神态变得异常激动,声音也开始模糊,“你……”舅妈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收了回去。
“滚!以后不要再进这个门,走得越远越好!”舅妈似乎有点精神恍惚,眼珠飞速打转,“对……对……我要活着……不能——不能有事……”舅妈开始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小……
“哐当!”
一头雾水的岚枫被挡在了铁门外,永远永远……
他身无分文,唯一拥有的便是拿在手上的一张表妹的照片。游走在街头,终于冷静下来的他无意中发现照片背面出现了一行数字和几个奇怪的标点。
照片的背面用极为潦草的字迹写着:“25·15·21/11·9·12·12/25·15·21·18/16·1·18·5·14·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