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利民中午就给李劲打电话:“嘿,哥们,下了班别回去陪老婆了,晚上一起喝两杯。”那边答道:“今天不是周末啊,怎么有这兴致?给欧阳说了么?”
“不是周末就不能喝了?高兴就喝啊!欧阳那小子电话没人接,别是相亲去了吧,一会儿我再联系他,随便要给他介绍个美女呢。今晚烟头也要来。”
“这家伙今天怎么会有空?不是退伍了吧?”
“不是,他这几天休假在家呢,昨天回来就给我打电话了。”
吴利民说的烟头,大名叫张炎,也是一个班耍得好的同学之一,因名字里有个炎字,加上上学时就早早开始抽烟,得了个烟头的绰号,现在大家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那么叫。烟头在省城的武警部队,是个大队副,平时难得回来,这几天得闲,自然想跟老朋友聚聚。
才六点刚过,四人在南街老地方聚齐,这家李记家常菜,因价廉味美生意兴隆,晚上也兼营夜啤酒,所以吴李二人原就经常光顾。老板李立人,是个参加过对越反击战的退伍军人,战斗中废了一条腿,四十多才娶个带着孩子过来的老婆,随着孩子上高中进大学,经济吃紧,两年前便在亲友资助下开了这家餐馆。李立人虽拖着条残腿,但为人厚道,人缘颇好,小菜馆虽本小利薄,也算把这辛苦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儿子虽非亲生,却听话孝顺,大学里放暑假较早,一回来就跟着在店里帮忙。
却说四人在街沿的小桌落座,寒暄未毕,烟头先盯着欧阳天就嚷开了:“我说欧阳,这两年不见,你小子怎么倒着长?跟我们一块都快像两代人了!”
“去你的吧!”欧阳本来递烟的动作改成了抛烟:“你再多抽点,过几年还真成老烟鬼了。”
“真的,你看着比我们至少年轻五六岁啊,是不是真在练那个童子功啊?”烟头说完三人一起大笑。
欧阳天白净的脸上飘过一朵红云:“哥几个就别取笑我了,讨不上老婆,我不练童子功还能怎样?”
“你拉倒吧!”吴利民接过话头:“你真讨不上老婆,那满世界都是光棍了。我说,那事也过了这么多年了,你再是情圣也该放下了啊!今天正好跟你说,我老婆帮你物色了一个大美人,是她们公司的同事,不但人漂亮,还是个真正的淑女,机会难得啊,约好了这个周末来红州,我可是替你作主答应了的,你可别打我的脸,必须来一起吃饭!”
欧阳天哭笑不得,习惯性地拿两个指头轻揉着额头:“你小子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答应人家啦,嘿!”
几人却都向着吴利民,数落着欧阳天不识好歹,轰闹中李家小子端上来两个凉菜,烟头马上打开自己带来的红河老窖,给各人杯中满上,话题也转向了喝酒。
四人让酒间,一辆面包车停在店前的街道旁,下来六个穿戴花哨的汉字,其中领头的那个衣着倒还不打眼,但刚下车就是粗喉咙一嗓子:“李掰子(瘸子),快点,拼两张桌子,我兄弟们今天在你这喝喝酒。”李立人忙不跌地瘸着腿跑出来:“方哥,你稍等,马上给你弄好。”
这边吴利民正说道《红州报》有人投诉教育局克扣教育经费的事,声音因激动分贝有点高:“别说下面的学校了,我们还算红州最好的学校不?学校穷,老师穷,还不都得靠着补课干私活才能过日子?学生累,老师更累,都不知道这老师咋当了!”
隔壁那被李立人称作方哥的转过身来够着手拍了拍吴利民的肩膀:“嗨眼镜儿,你能不能小声点,别影响我们说话啊!”
烟头拍向桌子的一巴掌没响,被欧阳天的手垫住了:“对不起兄弟,我们各聊各的,都小点声就行了。”那姓方的看了看欧阳天,没再吭声,转身自顾说话去了。
这边扰了兴致,一时冷场。欧阳天端起酒杯:“来,难得相聚,我们喝我们的,说我们的,别打扰了人家就是。”几人也不好再发作,继续喝酒,放低了声音说话,气氛又渐渐热烈,也不再顾忌声音大小,隔壁也随着酒酣肠热,猜拳斗酒,喧闹震天,各不相涉。
不知不觉,烟头带来的三瓶红河老窖已经见底,嚷嚷着叫老板拿啤酒,才发现李立人正给隔壁那桌敬着酒陪小心,那姓方的正压着声音说他:“李掰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要想在这混下去,就别跟我来水的,我今天可是来第三次了!”
“方哥,你就缓一缓我吧,你看这家里刚过事,确实是没钱了啊,孩子开学要七千多,我还不知道能凑得齐不……”
没等李立人说完,那方哥一巴掌拍在桌上,几个没喝完的啤酒瓶子跳下来骨碌碌滚了老远。“废话少说,我对你可是够意思了,今天再糊弄我,别怪我不客气!”
动静一大,李家小子跑过来挡在老爹身前,小脸涨得通红:“你凭什么仗势欺人?你们还讲点法律不?”
“你个臭小子,还翻天了!”骂声中,那方哥劈胸一拳把李家小子打了个后仰,幸亏身后老爹挡着,一起后退几步。李立人护子心切,把儿子一把拉在旁边,抓住方的衣袖:“你不能打孩子,不然我跟你拼命!”举起的拳头还在半空,旁边一个飞毛腿已结结实实踹在李老汉的腰上,几个翻滚躺在路牙边……
第15章杂技有威
这边欧阳天一把将服务员拉到面前,小声问道:“那伙人是干什么的?怎么回事?”服务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颤声答道:“那个方哥是城管的,别的人我不认识,他每个月都要来收钱,好像是什么占道经营费,前阵子老板家老娘过世,钱花没了,方哥来了两次没收到钱,可能为这事发火了。”
欧阳天放开小姑娘,看着烟头:“你还敢打架不?”烟头没答话,嘿嘿冷笑着站起身来。
“砰!”一声碎响,是烟头把空酒瓶砸在了那正踢打着李家父子的一伙人脚下。
“喂喂,他们有六个人呢!”吴利民捂着嘴小声对欧阳天道。
“六十个也算个球!”发话的却是李劲:“就你这胆儿,受欺的命。”
欧阳天微笑着拍拍吴利民的胸口:“别怕,一会儿我们人更多!”
那边姓方的回头愣了下神才骂道:“谁,******吃了豹子胆了?给老子站出来!”
“你爷爷吃的是天王胆,马勒戈壁,你几个杂种无法无天了?给老子滚过来!”烟头的气势比他更强。
欧阳天皱眉又拿手指揉着额头:“我说你能不能文明点啊?”
不说还好,烟头端起桌上一盘残菜就向正怒冲冲而来的方城管劈脸扔去,那家伙躲闪不及,顿时一头一脸菜汤淋淋。“文明个屁,这帮畜生懂个球的文明!”
方城管抹着脸上的菜汤冲到烟头面前,却没动手,指着这桌几个人道:“你们是谁?我没犯着你们,管什么闲事?”这家伙还是有眼力的,一看烟头站着像尊怒目金刚,而坐着的欧阳和李劲镇定自若,吃不准来头,先怯了几分,语言上已表露出退一步的意思,然后看着欧阳天,因为先前这是个息事宁人的主。
“我们看你不顺眼,就管这闲事了,怎么?”欧阳天却不给他台阶下。
眼看周边看热闹的食客蜂拥而来,方城管涨红了脸,一声嘶吼:“兄弟们,给我打!”
夹杂着“不长眼”、“活腻了”等叫骂声,方城管和那五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一起扑过来,烟头和李劲各抓一个凳子在手,迎头就砸,吴利民吓得坐在欧阳天旁边不敢动弹,欧阳天却看着看着他们二打六稳坐钓鱼台。
烟头和李劲上学那会儿就是打架的好手,加之烟头在武警部队这么多年,身手更是了得,两只凳子舞得呼呼风响,对方六人竟讨不到半点便宜。方城管一看近不了这边的身,返身跑到车前拉开后门,拿出两支一米来长的警棍,递了一只给身边的,同时另两个恶汉亮出了尺来长的刀子,几人再度杀上前来。
欧阳天见对方都动了武器,怕烟头他们伤着,不再坐视,桌子上的几个盘子一个接一个从他手上飞出,一道道白光闪处,飞旋的盘子不是砸中手就是砸中腿,那被砸手的武器落地,扼腕哀号,被砸中小腿的登时蹲在原地呲牙咧嘴,剩下一个还拿着刀子的恶汉,已呆在当场,欧阳天再要砸他,桌子上却没盘子了,正要抓各碗凑合,那服务员小姑娘已十分见机的从隔桌拿来几个盘子放在他面前。欧阳天冲她赞许地一笑,一个盘子到了手里,那恶汉见机得早,立时当啷一声把刀丢到地上,摊开双手,
手上的灾难躲过了,但欧阳天的盘子还是旋出砸在他小腿上,让他暂时失去战斗力。
在方城管拉车门拿武器时,就有不少人看到车身上的城管字样,人们对部分城管平时土匪般的恶行早已恨得咬牙切齿,特别是这条街卖夜啤酒的摊主们,更受够了这个方城管的欺侮,每月都要交给他几百甚至上千的所谓占道经营费,明知道这钱没票没据就是黑钱,却也敢怒不敢言。今天一看有人出头,顿时带头起哄喊打,但见烟头和李劲虽然勇猛,却是寡不敌众,大家只敢鼓噪着虚张声势,到欧阳天飞盘制恶匪,众人方知今天有高手出马,有胜无败,一有人带头出手,顿时群情汹涌,几十个人围住那六个混蛋一通痛打,这时节那方城管一伙连逃跑告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烟头这时候反而插不上手了,拿着凳子回头到欧阳身边坐下,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欧阳,哥们还是不减当年之勇吧?不过没你厉害了啊,你这手是哪学来的?不是这两年在杂技团混吧?”
“不错,不过那杂技团是阎王爷开的。”欧阳天似是而非地答到。“行了,叫大家别打了,再下去出人命了。”
“好!”烟头和刚返回的李劲同声应了,一起去阻止人群。
虽然只是动拳头,方城管一伙仍然已被打得没个人形,只剩下缩在地上哼哼的份。止住众人后,欧阳天蹲下身子问方城管:“你叫方什么?”
“方超。”此时方城管哪里还敢有半分牛气。
“那几个也是你们城管的吗?”
“不是,都是我的朋友。”
欧阳天站起身,语气冷峻:“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再敢来张牙舞爪,我们见你一次打一次,直到你娘老子都认不出你的模样来!”
“不敢了,大哥,啊不,大爷你饶了我吧。”
“马上带着你这群狗给我滚!”李劲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转身拉着欧阳天和烟头就走,边小声道:“快闪吧,省得马上警察来了麻烦。”
“饭钱还没给呢。”欧阳天想折回去。
“不用,”背后吴利民推着他走:“都是老熟人,我知道补给他,今天你们出力,我就破财吧。”
“就你没出息,活该出钱,哈哈!”烟头笑骂中,四人在各色眼光的目送下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