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秋琳夫人戳中心事,语含非哭得很伤心。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直输一直输的战役,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我似乎永远也赢不了了。我就是个大输家。呜呜呜呜……”
秋琳夫人笑:“没关系啊,表面上的输赢一点都不重要,关键是你从中学到了什么,你能不能借着输局,找到你自己的局限,又能不能借着赢局,找到你下一步前进的方向。我想,这才是最重要的吧。一时的输赢算得了什么呢?要我说,人活一世,本来就是必输的局。因为最后人都是要死的嘛。但有的人把‘死’这个大输特输的结局,都过成了灵魂的胜利——在离开时,他们带着更美好的灵魂回归。所以啊,你不要那么看重表面的输赢,尤其是一时的。那些输赢背后的事,才是你能学习的,能带给你灵魂的进展。”
语含非:“你站在这里当然可以这么理解问题。但我在人间,就是有很多实际的问题要面对啊,我需要钱的时候,我就是需要钱。我被男人抛弃了的时候,我就是被抛弃了。不光如此,我还心痛啊,我的心都快要痛死啦。”
秋琳夫人说:“你以为沉睡的女神真的那么容易就能被唤醒吗?没有痛彻心扉的经历,继续保持着过去的匮乏、限制在人间生活下去,你以为你真的能找到你心中的那位女神?”
语含非:“我才不管什么女神不女神的,我想要做一名平凡的女子,我就想要过最普通的生活,我要结婚生子,平淡到老,跟所有人一样……呜呜呜呜……”
秋琳和安珀一起笑了:“我的孩子啊,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独一无二的人生路径,就算你真的要嫁人生子,那也是得循着你自己的路径前进啊。”
语含非:“我哪有什么路径,我现在都是绝境了。”
秋琳说:“所以我来了,我要教会你如何绝境逢生。”
语含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总觉得吧,指导灵你们说的事情是很好,又是光又是爱的,可是在人间显得不实际。怎么可能只有光和爱啊,人间本来就是五味杂陈的。”
秋琳笑了笑:“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光与爱的本质。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而我指引你的这段,将是让你重新面对生活和人性真相的阶段。请你放心,我曾经在世为人过,所以我了解人类所有的感受,尤其是女人的,尤其是loser(输家)女人的。而我确保,你能反败为赢。赢才像是女神做的事嘛!”
语含非将信将疑:“可我天资真的愚钝,尤其在男女之事上。你看萌物,她就好像生来就擅长与男人周旋一样,而我打死也学不会。”
秋琳说:“你不是不会,是不愿意用那样的方式去做。我说过了,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路径。在爱情这个课题上,你与萌物与四水,三个女人是三种路径。不论是你们与男人的过去经验,长大后遇到的男人种类,还是将要携手共度人生的伴侣,全是不一样的。这么说吧,你们所遇到的男人,必然是最能帮助你们成就今生使命的。”
语含非撇撇嘴:“我看别人的男朋友都把她们当宝贝,就我遇到的个个都拿我当草。”
秋琳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那在你自己心里,你究竟是宝还是草呢?抛开男人的判断,你知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呢?”
语含非一片茫然。
秋琳说:“而我,将要教会你的第一个课题是信任你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怎么对待你,你怎么看待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语含非问:“那我要怎么学习呢?”
秋琳说:“我跟‘邓布利多’的风格很不同,他长于与你做文字交谈,而我将使用能出现在你生活中的任何手段,比如,电影、书籍甚至电视剧。留心即将出现在你生活中的那些明显的征兆吧。我会陆续带来很多信息给你。”
说罢,她转身与安珀离去。语含非自己站在灵魂圣殿前,看着那栋淡紫色闪耀辉煌的宫殿。她叹了口气——女神应该住在这里吧,不会是住在帝都的老旧小区出租房里的。仅就这一点,她就被挡在女神行列之外了。
日子又回复平静。语含非不再跟任何人约会,她要留时间给自己,好好处理心里的痛。因为跟他的一段情,语含非觉得自己又平添了一道深深深深的伤口。
很久没有见如心了。她跟如心也成了很好的朋友。能把所有不堪的过去,伤痛的经验都摊开在她面前,又不会被一点点评判,这样的朋友真的难得。语含非觉得自己在交女朋友方面实在是幸运的,一路遇到的都是知她甚深、爱她惜她的女人。她有时苦笑:“什么时候男人也能这么爱我呢?”
她想约如心再做一次催眠回溯。她很想看看他和自己是怎么一个前世纠葛。为什么明明爱却无法走到一起,为什么始终之间像隔着一层玻璃无法靠近。
如心说:“你确定你要通过这种方式解决吗?”
她确信。虽然不知道他前世是不是曾经出现过,但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着很深很深的牵绊。那种牵绊,大到她自己已经无力背负了,放不下也扛不起来。她问过秋琳夫人的意见,她不置可否。
那语含非就为自己做个决定吧。她要去看一看,究竟跟这个男人,是怎样一段缘,是孽缘也说不定。
随着如心的引导,语含非慢慢进入深层的催眠状态。她突然不可遏制地咳嗽起来,快把肺都咳出来了。如心问她怎么了,她说:“有一支箭穿过我的锁骨,我快要死了。好痛,好痛。”
如心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回到什么时候了。她说:“我现在是在蒙古部落的那世。我的父亲是我们那个部落的首领,我算是一位小公主之类的,但我们的部落不大。”
如心问:“那你认得父亲是谁吗?”
语含非说:“认得。他是我在微博上结识的一个朋友的朋友。他整天都在跟我讲蒙古的事情。他是去了美国的中国台湾人,是蒙古族的。”
如心接着问:“那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会被箭刺中?”
语含非继续往下看,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一个外部落的首领要娶她,她不答应,因为她跟父亲随从的儿子是青梅竹马的小恋人,他现在出去打仗了,语含非要等着他回来。塞娅、云丹,她想起他们曾经的名字。语含非想:“这也太扯了吧,又不是《还珠格格》。”但她又想到前几日她逛街时买了一条裙子,穿上后到处问人:“我像不像蒙古公主?”
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看过了许多前世故事,她真的不敢再妄自揣测。
那一世的故事也挺惨烈。要娶塞娅的那个男人一怒之下踏平了她的部落,要求父亲按照战败的规矩,将女儿献给他。父亲为了族人不再受荼毒,决定牺牲塞娅。塞娅还是不从。族人愤怒了。为了安抚族人,父亲亲自用一支箭,穿透了塞娅的右侧锁骨,将奄奄一息的她丢在下着雪的草原之上。父亲带着残存的部落慌忙逃难走了。
语含非看着塞娅被一层一层的雪覆盖了,冻得快要僵硬了,她心中在想:“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好痛,我好冷,我好饿……”语含非终于明白今生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寒冷和饥饿了。每到冬天,她总有一种“我肯定活不下去”的感觉。
真的有人把她搭救了。昏迷不醒的塞娅被带进一个蒙古包,有人用雪搓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把她暖过来。她看到,那人是父亲的随从、云丹的父亲,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老人。语含非知道,他是T。她又哭了,这一世,他也在她生命里。
此后,她与云丹的父亲相依为命,认他做义父,一边等着云丹回来。她在草原上放牧,闲来就看着无尽的天际发呆。日子清苦,但她心中很宁静,非常认命。
有一天,云丹终于回来了。他断了一条腿,一身疲惫风尘。她和义父都非常高兴,一家子终于团圆了。义父要为他们主持婚事。云丹拒绝了,他说他只是回来看一看,很快就要走。塞娅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
第二天,云丹不告而别,留下一封信。信是用蒙古文写的,语含非看着那些字符,却瞬间知道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念了出来:
父亲: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九死一生从战场归来,就是为了看你们一眼。看到一切安好,我便可放心离去。父亲,请原谅我的离开。
至于塞娅公主,她自小在我心目中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们是童年的玩伴,却不可能成为今生的夫妻。我是她仆从的儿子,所以我便生生世世都是她的仆从。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何况今日的我,已经是断了腿的废人。
父亲,请你照顾好塞娅公主。也请您保重。
不肖子云丹手书
语含非哭了。她一早就知道云丹是谁了。她忽然想起刚认识那个男人时,他没头没脑地发来一条短信:“因为你的点滴认可,我愿意终生爱护你。”语含非忽然明白了。
她接着看那一世后来发生的事。义父去世了,空荡荡的草原上只剩下她,一个蒙古包,几只羊。一天,她在放牧时,捡到了一个婴儿。她很奇怪,这样荒凉的地方怎么会出现一个婴儿呢?她把孩子抱回家,抚养长大,两人相依为命。那个孩子就是今生的萌物。语含非也懂了她俩之间的惺惺相惜。
云丹再也没有回来过,但塞娅总感觉,他就在她周围,一直默默照顾着她。冬天的草原,长夜漫漫,也没有什么食物。她和孩子就咕咚咕咚喝羊奶充饥。她真的怕死了冬天。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好像快要死了。父亲终于来看她了。看着白发苍苍的父亲,她一点恨都没有。这一生,她好像特别认命,无论发生什么,她心里都淡淡的。
“终于又活完了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