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坡留在丁香小区的字条终究被人发现,送到警察局。几名警察正在丁香小区里调查曾经住过的人,小区里的居民提供线索,前几天曾住过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女子象是被人绑架。北纬极从警察那里得来这个消息,不禁舒了一口气,这说明苏北坡没有卷进这场出卖商业机密的案子,旋即,北纬极的心又提了起来,既然她不是同谋,那么苏北坡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想到这里,北纬极不寒而栗,叶成轮已经死了,接下来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她,想到这里,北纬极的一颗心揪了起来。他开着车子漫无边际地游走于这座城市,试图发现一点点异常的蛛丝马迹。他绕着城市走了一圈又一圈,曾经补过的西装就放在副驾驶座上,里子里的破洞上,细细密密的针角露出来,就象苏北坡笑盈盈的眼睛。车子开至一条市郊公路,北纬极发现一辆熟悉的车子在前方的公路转角,隐隐约约通向一个地方。
“陈瑞生怎么会在这里?”北纬极的心底生出一丝疑惑,最近陈瑞生神神秘秘的,在元杰办公楼里不常看见他。北纬极想,他倒底在忙些什么?他开着车子跟了上去,远远地,陈瑞生的车子在一幢废弃的大楼前停了下来。
北纬极想了想,他决定将车子停在一角隐蔽的地方,他将车子开到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从车子上下来。站在大楼前,他想了想,决定从旁边绕上去,避开陈瑞生的视线。他从废弃大楼的另一侧摸了上去,上了二楼,他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他躲了起来,从二楼俯身看下去,看见陈瑞生站在一群小流氓似的人中间。他想道,陈瑞生怎么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事有蹊跷,他决心弄个明白。北纬极隐藏在角落里,等到陈瑞生走了之后,他打算悄悄跟在他的身后,继续一探究竟。
一名小流氓从一楼大厅里骂骂咧咧地往二楼走上来,北纬极的眼光急速地扫了一下,他躲进了一间开着门的房间里,他藏在门的背后,小流氓走了上来,边走边自言自语,“依我说,做了这娘们,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连头发丝也不能碰一根!”
北纬极透过门缝,看见他走向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小流氓把手里的方便面放进去之后,重新锁了门走回来,重新回到一楼大厅。北纬极走到房间门口一看,里面关着一个人。关着一个女人,女人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很脏,头发零乱,她动了动,转过了身,这时北纬极看清了她。北纬极心里腾的一下,窜出一股火苗,一颗心象是被人揪着,翻江倒海的痛。他想了想,站起来,绕到尽头隐蔽处,打了个报警电话。
那女人是苏北坡,她昏昏沉沉地从二楼的废弃的房间里醒来,冰凉的发硬的水泥粗糙地面,几块废弃的杂乱砖头,几块水泥石块,破损的玻璃窗户被风吹得“当当”直响。一楼一块空地上,几个小流氓似的人物正在喝啤酒,一阵由远而近的汽车的响声惊动了他们,两人紧张地站起身往门口张望。
苏北坡只觉得全身酸痛,脑子里也昏沉沉地,她的脸颊不正常地红着,她正发着烧,她努力支撑着爬了起来,房间的窗户恰好面临一楼那块空地,她看见了警车,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想,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一定要紧紧地抓住它,她要拼尽全力救自己。
警车停了下来,几名警察下车,往废弃的大楼走来。警方接到线报,附近居民在夜间看见这幢废弃的大楼里有灯光,向警方提供了这一可疑情况,警察是过来勘察情况的。几名警察在与看守人在一楼宽阔的空地上相遇,两名小流氓眼睛瞟了一下放在角落里的铁揪和斧头。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名警察问道。
“我们是民工,在这里守楼。”其中一名小流氓回答道。
另一名警察警觉地审视了几名小流氓一眼,想道,看这几人打扮不太象是民工的样子。他往二楼的楼道口走去。
“当啷”一声响,在场的人吓了一跳,一名小流氓摸了一下铁揪说:“这里太脏了,这铁揪还算干净,可以垫在地上当椅子坐。”走向楼道口的警察转过身来,说:“那行,先这样。”说完,几名警察转身往大楼外走去。
苏北坡站在二楼的窗口看见警察走了出来,往警车走去,她想,坏了,原来他们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她急中生智,拾起几块废砖头往车子上砸去。其中一名警员听见了响声,回头向大楼张望,他发现二楼的窗口上有一块彩色的布条在晃动,一只手从破了洞的窗口伸出来,好象在空气中画着什么。
其中一名警察反复地看着那只手,他仔细地看着她画的形状,他念了出来:“SOS”他的心里格登一下,那只手在叫救命。
他拿出手机往总部打了个电话,几名警员上了车,在车上谈话。
“刚才的情况非常可疑。”
“二楼好象有人。”
“扔下来的砖头是不是在报警?”
“那只手在呼救!!!”
商量了一会儿,警车开出去了,停在转弯处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过了大楼里那几名看守人的视线。
援军将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到,指挥部说已经接到报警电话,那里面关着一名人质,总部命令警车原地待命,防止大楼里的人逃脱。
天色越来越晚,春天的风里夹杂着油菜花的气息,令苏北坡心浮气燥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她呆呆地望着窗外一轮明月,看着一朵云从月亮前面飘过。屋子里一下子暗了,过了一会儿,又一下子亮了。她的手指头拨弄着房间里剩下的几块砖头,如果……如果那几个流氓想对自己下手,仅供自己可使用的,也就只有这样利器了吧。
一楼传来嘈杂的声音,喝斥声,杂乱的脚步声,铁器击打的声音,稍过一会儿,急速的脚步声向二楼冲来。苏北坡只看见墙上有人影一晃,门就“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苏北坡惊魂未定,等她镇静下来,看见警徽,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北纬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废弃的大楼里出来,绕到停车的地方,开了车,赶来警局,陪苏北坡在警局里录完口供已是第二天下午,两人从警局里出来,象是打了一场极为艰难的战争,疲惫不堪。苏北坡的手机拿回来了,却被水泡坏掉不能再用,回去的路上买了个新手机,装了旧卡,竟然能打通,苏北坡暗暗庆幸,旧友联系方式总算还能拣回来。
开着车子回到1531,诡异的波纹在两人之间若隐若现。苏北坡的嫌疑已洗清,但是,这几天的时光某个地方出了问题,横亘在两人中间。北纬极的心事一向讳莫如深,苏北坡无从问起,她陷进沙发里,微闭双眼,他象往常一样拿着睡衣走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北纬极从卫生间里出来,苏北坡仍然象死去一样躺着。他俯下身去,仔细看着她。她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象两只蝴蝶。
“你应该算是交友不慎,小北。这次我原谅你。”北纬极说完,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稍过一会儿,北纬极拿着睡衣往卫生间去了,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
苏北坡被房门震动,她陷在沙发里的身子颤抖着。她回想着自己叶成轮交往的过程,她觉得自己无私心,她只是想把资料做好而已,所以才联系叶成轮。而叶成轮的过往自己并不了解,她甚至有些埋怨,北纬极作为总裁,对自己手下的员工应该是了解的,但是他却不告诉自己,她只觉得心浮气燥,她索性躺了下来,躺在沙发上,这时,她又想起了陆秋池,也许北纬极这是在婉转地告诉自己,叫自己离开他,想到这里,她只觉得一团怨气堵在心里,她幽怨地望着卫生间。她艰难地撑着爬起来,打开抽屉,吃了感冒药,重新躺回沙发里去。
卫生间里流水声琳琳琅琅,恰如雨水,冲刷着这世上的时光。
第二天,苏北坡回助理办公室上班,集团办公楼里人群诡异地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看到苏北坡的身影,又迅速散开。苏北坡一颗心就象掉进湖底,又湿又闷,胸口象是压着一块巨石,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推开办公室房门,里头坐着一个人,是总裁秘书室的黄秘书长。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报以公事微笑,伸出手:“你好,我是黄岑,董事会决定请你休假一段时间,你的事务暂由我代替。”
苏北坡一时间竟愣在那里,稍后,她微笑着走到办公桌前,收拾了自己的私人物品,抱着一只纸箱子离开了元杰大楼。
韩介之站在走廊外,目送她离开,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处,只有两只眼睛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电梯叮铃一声,苏北坡从电梯里出来,下了十九级阶梯,走出长长的一段路,元杰集团的大门已在眼前,她抱着箱子不知何去何从。
手袋里的电话响了,苏北坡接了电话,竟是许久没见过的人。挂了电话,苏北坡苦笑着,回头望了一望元杰大楼,北纬极也是董事会的一员,自己这结局他怕是早知道,她站在如河流一样的马路旁边,望着街对岸的红绿灯,亮了灭了,心里翻江倒海,1531恐怕是不能再回去了,男人最怕的就是头顶绿油油的帽子,虽然是莫须有的影子,但是名声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时时刻刻影响着人的生活,更何况是北纬极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从包里翻出银行卡来,银行卡在手里手攥着,攥得紧紧地,直攥得深蓝色的底子上一层油腻腻的汗。
清江市绿梧大街房产中介公司多,苏北坡坐着公交车来到这里找了其中一家公司,以极便宜的价格在清江市近郊租了一套房子。钱的好处就在这里,人生沦落至此,钱最能傍身,至少可以觅得一间陋室休养生息。
新租的房间在桂园小区,房间在三楼,并排三幢苏式小楼,每幢总共只有三层。苏北坡打开门,二十平的单间一眼见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是全部家当,苏北坡放下箱子开了窗,一片灰蒙蒙的瓦脊出现在眼中。她愣了一愣,从前住四合院时光,仿佛又回到眼前。在窗前站立良久,她从购物袋里拿了张毛巾出来,拿了瓷盆到走廊上去,拎开水笼头,搓洗着。左手一条走廊从第一间拉通到最后一间,水泥浇铸的栏杆上,沆沆洼洼长着细碎的青苔。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从青青黄黄的苔藓上爬过去,没入墙壁的缝隙里去了。
打扫完房间,房间里洁净而明亮,苏北坡的衣服却早已湿透了。她关上房门,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套衣服换上,开了房门,拎开水笼头,搓洗着衣服,洗着洗着,一道阴影印在了墙上,她回过头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北纬极眉间一派英明神武的模样,眉头上象是扑了灰,疲惫和晦暗淡淡地浮上了一层,他站在原地,往屋子里张望着,过了许久,闷闷地开口:“好象只有你一个人住?”苏北坡悚然一惊,眉间飞过一缕无可奈何的神色,她又好气又好笑,睨了他一眼,“不是我一个人,难道还是两个人?总裁先生的想像力很丰富。”
北纬极极尴尬地笑了笑,径直走进房间,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座,床垫陷了下去。
苏北坡往椅子上坐了,只觉得春天的天气闷热难耐,“唰”的一下拉开窗帘,一股风灌了进来,将门吹在敲着墙角“当当”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