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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诚、虞好和宫女们的款款慰言潮水般涌进虞姬心头,和她此刻的忧愁悲痛,侥幸心理,胡思乱想诸多思绪缠夹不清,让她不禁将信将疑:莫非真是心慌意乱之下的胡思乱想?那,那为何项郎使我远离?唉,要是我们楚国现在不缺衣少食该有多好?就不用同狡猾的刘邦做那不足为据的和约了,也就不会让我们片刻分离,生出这些恼人揪心的悲愁……
虞姬面色惨白,心里苦苦扣问:可是,项郎却在哪里?难道还在鸿沟军寨,还是也已在平安东返啊?不行!我必须回去找他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已中刘贼奸计?不不不!不……“项项项郎,啊,你,你你怎么浑身是血……呜呜呜呜……”
虞好大惊失色,举目清扫,如获新生,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更为虞姬心神不宁。紧搂她柳腰温语道:“大王好好的,没有浑身是血,刚才那是你的幻影呀!大王武艺超群,谁都害不到他的!就按大王吩咐,我们好好地先到九江去,相信他也很快会来追上我们的!从此大王和娘娘花好月圆,永不分离了!”
“啊,快看呐,后边儿来了好多楚军哩!”
“怕有上千人吧?莫非是大王也回来了?嘿,嘿,朝我们冲来了!”
“我说二蛋,还有骑兵呢,可惜也是破甲烂衫的一堆子瘦猴儿!呃,不对呀,个个儿眼神绿幽幽的,咋看去更像群偷鸡摸狗拦路抢劫的饿狗呢?”
“你个死项猴儿,莫来放屁唬人,明明是一色的楚兵装束,明明是大王派出去探路的斥候,你要乱吠!”
“就是,又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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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诚不禁回首张望,果见山坳处一堆楚军装束的人马野鬼般窜出。便一面连连甩手儿制止军士喧哗,一面下令张戟搭箭进行警戒。忽而心思电转,朝虞姬斩钉截铁道:“娘娘要还不信,喏,那边儿有队楚军,想必正是大王前驱,我去传个儿来问问?说不定大王……”
话音未完,虞姬似落难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暗淡的目光也变得炯炯,不待项诚传人即闪电般自顾自全力以赴跑向了距此还有上千步的另支楚兵。
项诚、虞好这边还呆若木鸡,心神不定,不遑他顾之际,另支楚兵里一个脸麻如筛,鼠眼儿病态似浑黄的军校先捋了捋皮甲上玄色吊饰,弹了弹身上尘土,又干咳了咳,而后猛压喉咙“嗯嗯”两声,方才一整衫领眯笑着出列,悠悠移向虞姬。
不知从何处迸发出的千钧力量,虞姬竟羽箭般已离麻脸儿不足五十步了。虞姬急忙气喘吁吁放声道:“你,你们,你们是……项王来了吗?他还好吗?”
麻脸儿闷声不语,止了步子,远远盯住项诚,发现他原来真的不识得自己。
“说话呀!刘贼是不是背约偷袭项王了?项王真的好吗?我要见,见他……快带我去……”虞姬也不再前进,一边忐忑不安地嘶哑了腔调,一边已是遏制不住地泪如雨下,惨惨戚戚。
项诚和虞好惊醒了神儿,带了几个信得过的军士箭步飞向虞姬。其他宫女和楚兵也是鼓噪起来,无数惊疑惑问洪水价冲向麻脸儿军校一方。
那军校见虞姬离己数十步,再不向前,便仍是只顾装聋作哑。一面儿朝发髻左撩右刨,又整了整凌乱下摆,生怕风乱了“玉面修容”;一面儿又将虞姬和项诚部楚兵呼喊扣询统统撇作不闻,却提着桑眼儿,强作美声嘎道:“不才从前曾是大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将做一方大雄,呼风唤雨。既为英雄……”又连压嗓眼儿‘嗯嗯’两下,呵呵笑着:“不知美人芳龄几何,可曾……”
虞姬一怔,但对项羽的撕心牵挂已让她奋不顾身,心智不清,粗心大意。
麻脸儿两眼儿放光,伸爪勾了勾垂在筛额上的波浪式卷毛,嘻道:“美人儿休要吃惊,俺是天大的英雄善人,而且,而且对待女人最是温……”
项诚、虞好隐隐见到听得麻脸儿竟放出猥面亵辞,只觉心惊肉跳。项诚惊急间自顾自打马向虞姬那儿弛去,欲要拉回他。虞好也紧跟而上,丝毫不敢大意。
“项王怎样了,他回来了吗?快告诉我呀!求求你!求求你……”虞姬泪眼婆娑,心底涌起一丝疑惧,但仍奔至离麻脸儿只二十步处,弃了尊严,几近央求。
麻脸儿色中饿鬼般一边儿惶视已离虞姬不到百步怒目威猛按剑的项诚及其身后远处那些面黄肌瘦中却带着凶暴强悍之容,作势待发的铁骑,一边儿死盯着粉面丰满的虞姬垂涎三尺,连咽口水,心摇身倾,忽眼珠儿一转,似捡到平日最受用的金宝般,作美声道:“俺,哦,我晓得项王行踪!让我告诉你!你且再近前些,到我面前才能听得更真切!快快,快到我这儿来!”
虞姬如获新生似的,心头防备感也一扫而光,犹如受伤婴孩猛然见到慈母般不假思索,不顾一切,风驰电掣地投向“母亲”的怀抱。已离麻脸儿部快只咫尺。
“不可,不可!娘娘别,别,千万别去呀!你算哪门子大将,鸟人!他们简直全不像大王派来的!绝不是大王前驱!”项诚急如烧锅上的蚂蚁,急想拦阻已是疯狂的虞姬,于是狠蹬马刺。那马负痛尖嘶一声,闪电价赶向虞姬处。
“小心呀,娘娘!他是恶人,别再往前走了,不怀好意!诡计……”虞好早已心沸神乱,极力声嘶,万分良言却是口中难开。
狭谷內外冰风如掼,声似裂帛,将暗云孤枝,骑士袍发扯得彷惶挣扎。
宫女军士们心中也是阵阵不好的预感盘绕虬结,五內如焚。
“项王在哪快说!我去找他……”虞姬不觉风暴路棘,但有一口气也要和爱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于是直过了麻脸儿坐骑马头,方定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