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内,众人正襟危坐,离秋坐在上首,白衣上原本鲜艳的红色变成了暗红色,还有点发黑。所有人都低默不语,眨眼间失去了两万兄弟,任谁也无法接受。离秋轻轻的闭着眼睛,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微微抬头,看着上方的人,缓缓起身,又缓缓跪下,朗声道,“这次是下官之过,为了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也为了对活着的将士们有个交代,下官甘愿受罚。”
罗副将一听,也慌忙跪下,看将军昨晚扇下去的那一巴掌,这次受罚想必也下得去手,可是,军师现在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又怎么能受得了军法呢,“将军,军师妙计擒王,这是功,心存善意,放虎归山,这是过,功过相抵,又何须受罚。”
木夕抬眸,平淡的看着他们,久久未发一语。
“罗副将不必多言,”离秋面无表情的看着身旁的人,“有功,国主自会赏,但是有过,将军也有权利罚,在军队要遵守军法,否则让将军日后如何服众?”
“军师。”罗副将还想要劝阻,却得到他制止的眼神,摇了摇头,沉默的跪在原地。
木夕暗淡的黑眸看着他,粗黑的眉紧紧皱在一起,离秋镇定的回视着他,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冷漠,视线在空中交汇,闪出莫名的火光。忽然,木夕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军师妇人之仁导致两万兄弟枉死,但念在其擒贼有功的份上,罚其杖责二十。”
“谢将军。”离秋低下头,轻轻闭上眼睛,这二十军棍和那些死去的兄弟的命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将军。”在场的众人一同跪下,“军师,箭伤未愈,怎能受得起这二十军棍。”
离秋神色淡然的看了他们一眼,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本官有让你们未本官求情吗?”
众人愕然,呆呆的看着他走出营帐。
风,吹的有些狂妄。
呼呼的声音震得离秋耳朵发麻。
云,飘的很是惬意。
却让离秋的心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士兵们围在一起,看着他们如神般尊敬的军师,跪在场中央,粗壮的军棍一下接一下的落在他瘦弱的背上。离秋一身不吭,紧咬牙根。青丝有些凌乱的粘在额头白衣上渐渐渗出血迹,鲜红的血,就如昨晚般,昨晚的狼籍还没有消失,现在却增了一份血,许多士兵不忍心在继续看下去,转过头,在他们心里军师是白净如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此刻却如此狼狈,那些坚强的男儿们,眼里已蓄满了泪水。
木夕透过掀起的帐帘,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僵直的背影,衣袖下,双拳紧握着,他一个女子,受了箭伤,中了毒,又如何能承受的了这二十军棍,只是他说得对,如果不罚他,他又如何服众。鲜血****了大片,混着汗水黏黏糊糊的粘在离秋的身上,此刻的他虚弱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军棍落下后,也不像先前一样,而有了微微的晃动,平齐的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痛,可是他没有感觉。他不允许自己倒下,他是最没资格倒下的人。
“离秋。”一个温柔女声突然惊响起,手拿军棍的士兵惊了惊,停止了手里动作,有些发愣的看着扑过来的女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又这么多血?”女子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手不知该放到哪里,哪里都是血,哪里都是伤。
跟随而来的男子,一见这场面,一脚踹开拿着军棍的士兵,看到鲜血淋淋的人,回头,怒视着坐在帐中的人。木夕缓缓走出营帐,站在他面前,冷漠的说道,“刘编修擅闯军营,不知有何见教?”
刘清烨狠狠的瞪着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他?”
木夕瞟了他一眼,平静的说,“军中之事,何时需要你一个小小的编修来指手画脚,京中官员擅自离京,这个罪名,刘编修担当的起吗?”又转过头,不去看地上鲜血淋漓的人,“打完了吗?”
“回将军,打完了。”
木夕点了点头,转身面无表情的离去。
刘清烨盯着那个背影,恨恨的骂道,“冷血。”
“离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女子不安的扶着他的肩膀,泪潸然落下。
离秋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努力的想要起身,却不小心摔倒在地上,伤口的血霎时流出。
“离秋。”青衣慌乱的想要去扶他,却被他躲开,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青衣不解的看着他,泪留在眼眶,不知该如何落下。
离秋再度起身,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个人,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带着她,滚出我的视线。”
“君离秋,你。”刘清烨气急,刚想上去找他理论,却看到一旁欲倒的女子。忙上前扶住她,“青衣,你还好吗?”
离秋不屑的笑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向自己的帐篷走去,有些颤抖的双腿,走的很坚定。
青衣看着,泪再次落下,倒在男子怀里,“大哥。”
刘清烨抱紧她,温柔的安慰着,“青衣,没事的,他只是吃了败仗,心情欠佳罢了。不是不欢迎你。”
青衣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嘤嘤的哭泣。
帐内,离秋冷眼看着坐在案前的人,“将军有何贵干?”
“我,我来给你送药。”木夕起身,想要扶他坐下,却被他拒绝,不自在的收回手,黑眸中盛满歉意。
离秋看到他的表情,冷哼一声,“将军不用在这里施舍你的同情,药已送到,恕君某不送。”
“你。”木夕有些错愕的看着他,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双眼,只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却说不出来到底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只是心头却被一种怪异的感觉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