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见众崔嵬弟子弟子的剑光来袭,定睛一看,就看出这些飞剑中隐隐晦晦,暗含一个小小的剑阵。当下将身一抖,周身黑气勃发,释放出紫金重气进阶后的原魔重罡神通,与他自身的护体罡气相融合,幻化为四五只黑金交杂、鳞甲分明的大手,或抓或摄、或拍或弹,眨眼之间就将那一蜂窝的剑光挡下一半来。
真宗和王森有过共患难的交情,他认出了王森,哪里肯让他和同门动手,当下将身一纵,早跳到王森的面前,背对着王森,放出金凰斩来,却见数十口飞剑剑光演变,花朵一般向外一收一放,便把众崔嵬弟子的剑光揽在其中,热浪一卷、在其中一口飞剑上微微一带,便将那众多的飞剑势头别开,众崔嵬弟子的飞剑你撞我我撞你,不多时就全数失了控制,叮叮当当、凡铁一般纷纷落在地上。眨眼之间,这座崔嵬弟子操演多时的剑阵,就被二人破了个干干净净。王森和真宗二人面面相觑,不由齐齐暗道:“这小子,进境好快!”惊讶之余,也都不由露出了笑容来。
人群之中,也就“袁真一”并未出手,不死树王木枯生夺舍了袁真一的躯壳,在寒焰冰海大开杀戒,已然把用他妖身炼成的飞剑夺回了七七八八,虽说他眼下的神通和王森、真宗二人相差仿佛,但只要御使起妖身飞剑来,就要大大胜过二人。王森从前在寒焰冰海时,不过是一个杂碎,是以老妖王也没认出他来,只道是真宗在魔道的朋友,他现下身负守护师兄弟不当的过错,是个戴罪之身,真宗才是这一行的首脑,在场又的大多是五灵峰一脉的弟子,算是他这一脉得罪了王森,木枯生眼光一转,便假意呵斥道:“诸位师兄弟演练多时,怎么还是一阵就让真宗师弟破了?想来是平时你们修炼太过懒散之过,到了猿王赌赛的时候,让师兄怎么放得下心?真宗师弟,这位是你的朋友吧,果然是物以类聚,一般好俊的神通,却不知如何称呼?”王森自是认不出他来,当下将手一拱:“好说好说,在下威武!”真宗淡淡哼了一声,暗道:“你在寒焰冰海对付妖人时,可没有这样殷切。”木枯生历尽沉浮,一张老脸早就修炼得比城墙还厚,真宗便是指着鼻子骂他,也只当给他吹风,当下便住口不言。
王森听见木枯生提到“猿王大比”,当真是正中下怀,开口就问真宗道:“真宗兄弟可是要去参加风源洞天的赌赛?我不自量力,也正想去参上一脚,只是不认得路途,请你行个方便,捎我一程罢!”真宗闻言一愣,面上故作沉吟,暗地里传音入密,悄悄问道:“王兄你暗杀昆仑黄杏旗,大闹无尽藏阁的事情,可是已经闹得尽人皆知了,你要去风源洞天,只怕也没什么好事吧?”王森自度图谋不轨,到了风源洞天少不得也要闹出大乱子,当下也只好老老实实认了:“我是个喝凉水都塞牙的倒霉蛋,到了那风源洞天,十九也要惹出大事来,你要是不方便,就给我指出一条路也好。”真宗闻言,随手拿出一方玉简交给王森,暗暗道:“王兄,这是地图,你可以稍微远些,吊在我宗的队伍后面,我这队伍里对头很多,我和你终究道魔有别,走得太近,闲话流传,我会被长辈怪罪的。还有,我有一事相求……”
王森接过了地图在手,便道:“什么事?”真宗顿了一顿,一张刚毅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忧思来:“进来我那真纹师妹不知道惹到了魔道的什么人物,只要在外云游,总是有人要来暗杀她。偏偏这回猿王大比是宗门的大势,她不能不随众同门前来,我被师门派遣到了五灵峰的队伍,不能时时照顾她……还望王兄在这里稍微等待……”王森想到真纹冒冒失失的模样,暗道这丫头惹到什么人也不奇怪,他和真纹也是一同患过难的,当下满口答应不提。真宗又和王森小叙几句,收拢了队伍,径自去了。这一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的跋山涉水,一路径自前行,却没人注意木枯生落在最后,眼中神光闪烁,神色变幻不定:“这个姓威的小子,还真算个高手,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难不成是洞天大魔道的人?真要如此,我和小乘魔宗的买卖只怕就不好做了……”
现下的时节虽然是烈日炎炎,但自然的道理,总有万物冥和的时候。仿佛眨眼之间,极目之远内的群山就被一层黑色的纱帘笼罩一般,只能看见朦胧的一层轮廓了。练气士虽说餐霞饮露,但总还是要休息的,众崔嵬剑派的弟子布置下一道阵法,隐隐把真纹围在正中心,便即平心静气,各自入定打熬道行。
真纹四下一望,但见黑气沉沉、有如穹窿合拢,遍山之间萤火明灭,时不时有风声鹤唳幽幽响起,她虽然练气修心,但眼下莫名其妙的被人追杀,也不免时时有惊弓之鸟的感觉。她运转玄功,好不容易压住呯呯狂跳的心脏,勉强安慰自己道:“再有几日到得真宗师兄身旁,就再也不用怕了。”这样想着,神识慢慢才沉入内府之中。
入夜深了,一轮明月才缓缓从山坳中挤将出来,月光到处,清辉荡漾得连空中灰尘也纤毫毕见。但见周围浓荫氲氲的大树枝头,慢慢一丝一忽,飘荡出一道道银色的细线来,在月光中转了一转,便险些捉摸不到,银线到得阵法的边缘,竟然无声无息,径自穿将过去,飘飘荡荡,到了崔嵬剑派弟子的鼻端唇边,就慢慢钻将进去,中了银线的弟子打个哈欠,便即睡倒在地,不多时,满地的崔嵬剑派弟子就鼾声如雷、睡梦沉沉,七横八竖的躺下了,那道阵法失去了主使,闪了一闪,便即眼下云散。
见把这些崔嵬弟子都放倒在地,那大树上哗啦哗啦,蹦下来九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目蕴寒霜,显见是做惯了暗杀偷袭的死士。众黑衣人走上前去,捧起外围一名功力最深的崔嵬弟子,将手做刀,抬手就劈他脖颈上的濂泉穴,正要得手之际,冷不防一旁真纹清呼出声:“什么人!?”将手抬处,一道寒光从崔嵬弟子中央电射而起,倏尔而来、连成一线,嗤啦一声轻响,那黑衣人猝不及防,就被刺了个透明。黑衣人抖了一抖,居然并不倒下,腔子里空无一物一般,并不流出鲜血,手上动作也不停顿,一掌劈下,那位崔嵬弟子的鲜血登时溅起三尺,热血溅了周围的师兄弟一身,居然也没有一个人能醒转过来。真纹见状,顿觉如坠冰窟,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真纹本自心神不宁,因此入定不深,她感到口鼻处有异物游动,便立即运使自身冰寒的真元封住口鼻,待到黑衣人前来发难,这才起身御敌。
中了一招的黑衣人胸口上带着透明窟窿,浑身僵硬不堪,一截木棍一般从地上直直弹将起来,一双死鱼一般的灰眼死死盯住真纹,下颌开闭间发出老门栓般的吱吱声,断断续续讲起话来:“好一……身寒冰法……力,先不杀你,把你……也练成僵尸,一石二……鸟。”瞧这行动语言,赫然是一具有人御使的僵尸,话音未落,八具僵尸蓦地四下分开,每具僵尸之间有一道粗如儿臂的黑绳连接,张开了大王一般,把真纹围在当中。
真纹见这厢月缺难圆,不得不强自按捺下心中惶惶,急忙运动神通,真言一动,好似一层白霜从她的内府延伸到体外一般,就连一头青丝都变作银白,使出一种类似身外之身的法门,从秀发中脱出数十只冰晶飞鸟,三五成群,迎上了黑衣僵尸。飞鸟小嘴张处,喷射出朵朵莲花般的冰寒剑气,斗了片刻,四周的山石都泛白起来,神通威力,比和王森赌斗时强上不止一筹。
这些黑衣僵尸乃是死体,并不很是畏惧寒气冻伤,更兼浑身坚固,有如枯木老藤,真纹的神通并不以力道雄浑见长,九具僵尸进退之间,堪堪躲开她的剑气,结成了一个阵势,黑绳在僵尸的步伐之中渐渐分化为指头粗细,绳子上鬼哭啾啾、黑气滚滚,四面八方当头笼罩。真纹本就被僵尸的阵法所困,眼下被黑绳近身,加上心神不属,不由稍稍吸入了一口黑气,登时神思昏聩,劲力一松,手中的剑器跌落在地上,真纹迷迷糊糊地大叫一声:“真宗师兄救我!”整个人直挺挺往后便倒,早被僵尸劈手接住,拿黑绳束缚得五花大绑,抬在肩上往地上一撞,当即地遁去了。
僵尸刚刚擒拿真纹离去,半空中就怪风猛恶,王森将身化道黑气,猛地落在当场,傻小子四下一看,不由皱眉道:“刚刚便听见真纹小娘皮在这个方向上叫唤,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见了?就算是遁光再快,也会留下踪迹呀?”傻小子发着愣,谷言薇和鹰花翎却御使剑光追将上来,鹰花翎甫一落地,就捂着鼻子叫道:“好丑!有腐尸味道!流氓,你那故人哪里去了?怎么刚刚听见求救,这厢就不见人了?”王森闻言若有所思,蓦地一拍脑门,叫道:“好花翎!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当下忍着恶臭东闻闻西嗅嗅,找了一阵,便也使出天鬼五遁,追着僵尸的臭味,一头钻进了地里。谷、鹰二女不会遁地之术,过得片刻,就听见脚下模模糊糊,传来呼喝打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