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闻言,想也不想便道:“你八成是看错了吧,我父亲英雄豪杰,怎么做得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愣了一愣,王森蓦地勃然大怒,大吼一声,发出一声虎啸一般的怪叫,抽出贪狼重剑来,青筋暴起、双目尽赤,使出全身的力气,向着那字迹便砸将下去:“叫你胡说!叫你泼脏水!”巨力到处浊浪翻滚,傻小子激动之中,浑身的护身罡气鼓荡起来,映照出一片金光,在天蛇王的遗骨上辉荡反射,一时间有如踢翻了烟火铺,撞倒了火树花,令人目眩不已。天蛇王的骨骸何其坚固,王森砍了一剑,顿时像被人猛扯了一把,利箭也似的望后电射而出。吴轲借着强光,早看见顺着木枯生的字迹,有一道弯弯曲曲的细小裂纹,从骸骨的中央直延伸到七寸的位置。
傻小子露着獠牙,手上提了重剑,气喘吁吁的上来,举剑又要再砍。吴轲蓦地箭步上前,剑指点在王森的小臂上,王森啊哟一声,不由弃剑在地。吴轲将手一抬,以法力激化出一团冰雾,兜头夹脑,浇了王森一个透心凉,王森打了个冷战,双眼中的血色这才消减下来。吴轲将手一指自己看到的裂痕道:“这裂痕有些蹊跷,你好好看看吧,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搀和。”当下将身一纵,化为一道火光,自行去追杀水中的怪鱼去了。
王森在手中运化出一点罡气取亮,顺着木枯生的字迹细细看去,但见这字迹凌乱之余,却是入骨三分,力道遒劲之极,看来是木枯生在激动之际,以剑指深深镌刻而上。这样的锐气消磨,本不该在骸骨上留下裂纹才是,可是顺着木枯生的最后一笔,却有一道发丝一般的细细裂纹蜿蜒扭曲,一直延伸到骸骨的七寸之处,可是到得七寸,这裂纹又戛然而止。
王森喃喃道:“这不该啊,常言打蛇打七寸,蛇类的七寸是全身的要害,裂纹半身都有,怎么可能唯独七寸没有?”当下将手摸将过去,但觉凉如冰、滑如玉、坚于铁石,他将剑指去刺,险些折断了指头。傻小子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鹰花翎蓦地一拍巴掌道:“我知道了!”她三两步窜到王森近前,捻个避水的法诀,将周遭的泽水都排斥开来,骨骸上的水汽散尽,便显出了古怪来,但见天蛇王七寸骨骸上的一块圆形区域,颜色显见比周遭的骨骸深上少许,只是水光遮掩,这才不能看破。天蛇王是一代高手,谁也不愿用法眼亵渎他的遗骸,是以至今无人发现这秘密。
王森见状恍然:“原来是有人给天蛇王的遗骸打了层腻子,看来这其中多半有东西啊……花翎可真有你的,可我们这点本事,怎么把它打开才能?”鹰花翎闻言,还是半点好气也没有:“说了好几次了,我可不叫什么花翎,你若能侥幸解开这东西,可别怪我出手抢夺!”
王森对着那层异物绞尽脑汁,使劲浑身解数,只是解开不得,他气急败坏之际,干脆咬破了指尖,将血滴在异物之上,心里揣摩道:“若是老爹留下的东西,想必我的血液总能解开了罢?”但见他的鲜血滴在异物上,犹如油滴上水,没有半点交融的意思。
王森苦恼之余,暗道:“这是我长辈的遗骨,可不能拿血污亵渎了他。”当下鼓足了一口气,要把那血迹吹开,却见那鲜血被他气息一吹,顺着骸骨游走开来,竟然在一旁积累,又显出一行浅浅的刻痕来:“若连天威虎煞也使不出来,趁早回二蛮山等死。”这字迹周正而浅薄,颇有举重若轻的气派,显出刻痕之人的功力比木枯生犹高,再仔细看看,这字迹底部的剑纹,显见和异物周围的裂缝毫无二致。
王森见了字迹不由大喜:“这想来就是老爹留的字迹了,天威虎煞是他的看家本领,他叫我用这神通破解障碍,着实也不奇怪!”傻小子没心没肺,只顾为找到破解法而欣喜,一旁的鹰花翎看在眼里,却不忍道破:“这么一看,天蛇王之死,是这流氓的父亲下的手无疑了,还是不要跟他讲为上……奇怪,我在乎他的感受干嘛?”回过神来,却见傻小子憋红了脸,一线若有若无的金光,从他的指尖慢慢腾起,随即闪了一闪,风中烛焰一般,眨眼熄灭了。
王森见没能成事,不由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气喘如牛,不住的抱怨道:“死老爹,我的功力可还浅,这劳什子天威虎煞,我怎么也放不出体外啊……”王森得益于资质,体内的天威虎煞旺盛之极,念头稍微调动一下,就能在体内畅行无阻;但他又受悟性所限,无论怎么拼命运使,也不能将天威虎煞放出体外,更休提像王铮一样化为剑煞御使了;加之御使天威虎煞增加膂力的法子,王森每每都要受伤,因此长久以来,他都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种神通。
鹰花翎见王森愣在那里,当下奇道:“你父亲让你用这什么煞打开这障碍,你怎么愣了这么久,难不成是怕我看去了你的神通,日后难以对付我?哼,那我避开就是!”王森心道鹰花翎虽然失了忘了往事,但总归天性聪慧,与她商量一下,找办法就容易多了,当下拽住了鹰花翎,一五一十地同她讲了。鹰花翎忍不住笑道:“既然是天生的神通,居然还有不能御使的道理,你可真是笨到家了,你说煞气放不出体外,这也不难。我问你,你怕不怕疼?”王森闻言,连连拍着胸脯道:“我王森出生入死,从没叫过一个痛字,你有什么办法尽管使出来罢!”鹰花翎闻言,脸上蓦地蒙上了一层坏笑:“你运使一点煞气到指尖,一点就成,千万不要超过骨头,成了?把手伸出来。”王森但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乖乖维持着煞气,将手伸出到障碍上面,只闻鹰花翎蓦地问道:“你听好了,我只因你待我正大光明,所以拖到现在也不曾向你下手,你说我是你从前的未嫁娘,那我问你,我从前叫你什么?”王森一愣,想都不想,就开口答道:“你从前都叫我傻、嘿嘿,傻森哥哥,不过你那时可比现在柔顺多了……”
鹰花翎不待他说完,猛然手腕一抖,指尖上犹如孔雀开屏,蓦地绽开出一轮鸟翼一般的罡气,向着王森的指尖一掠而过,王森但觉一凉,指尖凝聚了煞气的那一小块皮肉已然被削将下来,这一痛简直非同小可。鹰花翎屈指一弹,不偏不倚,正正把那块血肉弹到异色障碍之上,就见一圈光晕,从王森的血肉中猛然爆发开来,见风就长,化为一只三寸的剑器虚影。鹰花翎被金光所激,但觉双眼一花,面前忽然风声大作,只见一个昂藏的黑影猛地扑到自己面前,将一切都遮掩起来,随即“铛”得一声金铁交鸣,简直要生生刺破耳膜。
鹰花翎回过神来,赶忙一把将面前的王森推开,叱道:“你这流氓精得像鬼,一不注意又来占便宜,我怎么会说你傻?!快起开!”王森如若未闻,只顾呆呆的看着自己横在身前的重剑,只见那重剑剑身上赫然多出了一方缺口,缺口当中烟气疼疼,竟然高温炙热、久久不散。王森盯着那缺口,不住地喃喃道:“我先前只道天威虎煞不过稍有神异,没想到这么厉害!我怎么就始终没法使呢……”傻小子念叨片刻,狠狠拍了一把自己的脸,抬眼一看,却见那异色障碍遇见天威虎煞,已然消解流散,天蛇王骸骨上露出一方漆黑的孔洞,其中闪闪发光,乃是一颗琉璃色、人头大的珠子,以及一只碧玉玉简,王森拿了玉简在手,神念一探,发现尽是些艰深的图画、晦涩的真言,傻小子不耐烦多看,当下收在身上,拿起珠子来看,却见这珠子里朦朦胧胧,约摸可以看见一方小小的山水,在一边黑气中倏尔起伏,一股浓烈妖气,从这珠子中逸散出来。
王森奇道:“这是天蛇王的蛇珠啊,我听爷爷奶奶说天蛇王体内孕育了数十颗蛇珠,每颗蛇珠都是进入他的体内世界的钥匙,难道找到月雪沉降之地的线索,还是藏在天蛇王的体内空间里?”鹰花翎闻言催促道:“现在可是人人都像进这秘境,你还愣着干什么?”王森将珠子托在手上注入些许法力,但见一道青光从中扩散开来,抖了一抖,便即向内一缩,带动王森二人的身形,也径自投入天蛇王的体内空间。
进得那一方空间,但见天地冥迷,四下里都是灰蒙蒙的薄雾,天蛇王的空间里本来到处都是猛毒,现下经过了百年,已然散去了十之八九,二人小心一些,也就不至于碰上。走了不一里远进,鹰花翎蓦地低呼一声有人,当下拽着王森躲到一处乱世之后。王森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运用法眼一看,却见不远处一处洼地之中,一群黑衣黑袍的怪人,正自围着一座石台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