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和谷言薇二人,向着那洞窟深处又逃了里许远近,那洞窟又像树根、又似乱麻,渐渐的岔开无数分支,二人行走于其中,就算以刘盾的神通,加上开明剑指路,也难于寻找了,那鬼王山、阴月宗的两名俘虏看着刘盾的脸色越发阴沉,感觉着那股杀气,都不由两股战战起来,刘盾在小乘魔宗潜伏多年,杀伐果断、手段狠辣,和一般的玄门弟子不同,哪里由得他们不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道王森和谷言薇来到一处三岔道前,其中偏右的一条冷风习习、逸散出浓浓的水汽来,王森吸吸鼻子,又有仿佛天生的记忆浮现出来:“但凡这些洞窟之类的地方,只要有水就是有了出口,我们该向右去,只怕那刘盾赶了上来。”谷言薇微微一愣:“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我久居门派,不懂的事情尽多,以后同行,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对了,借你一些血液一用!”谷言薇聪明机敏,事事都能自己做主,但有求于人时,也不失柔顺,和倔强的鹰花翎殊为不同,王森正自觉得有些受用,冷不防手上一疼,被谷言薇放了一些鲜血。
谷言薇取出两只木雕的人偶,将王森的鲜血涂在其上,不多时人偶的身形面孔就渐渐变化起来,活脱脱就是两个小小的王森,放在地上自己能动,循着谷言薇的指示,径自走进一旁的两条岔道中去了。王森所得的《太上原魔诀》和《原始天魔诀》都不完全,用以修炼搏斗暂无大碍,于这些实用的小手段,那是一窍不通,当下不由啧啧称奇,两人不便久留,就向着那水汽来处,越走越深去了。
二人小心翼翼,又行了约摸半晌功夫,眼前的通道已经到了尽头,果然那洞窟通道之内,渐渐地积水盈寸,淹没了二人的脚面,那积水雾气腾腾,还带着两分灼热,水体中荡漾波动,散发出隐隐的彩光来,映照得洞壁光彩变换,犹如极地天光,也不知是何种水体。不远处一个丈许粗细的漩涡汩汩作响,正自旋转不休。
王森停下步子,正要说话,蓦地头脑一晕,将他的话头生生打断,谷言薇看在眼里,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是五鬼人偶被破了,想必是刘盾他们上了当,走进了岔路,现下倒是暂时不必担心追击,只是……前方已经没有路了。”二蛮山的地表并无水脉,但王森自小就常在地下的阴河中厮混,“鱼息”“龟息”之术,都是自小就会的,他的水性可谓了得,当下就不以为意道:“那就只管向水路里去就好,前面不论是地下大湖还是地面上的江河,总之去得。”谷言薇脸上一红,道:“让你见笑了,我不会水……”眼下处于危局,王森也没有取笑的心情,当下将鱼息的法门,大略的讲了一遍,虽然傻小子拙口笨舌,但谷言薇毕竟出身名门,试了几遍,也就学了个七七八八,当下王森让她将黑绳系住自己的腰间,二人向着水中一个扎猛子,当真是犹如游鱼之便。
谷言薇被王森带进了水里,起初还有些担惊受怕,默念着鱼息法不敢有一丝分心,但渐行渐远,四周的洞壁也渐渐开阔起来,这水体自身能发出光芒,使得四面的岩石上生息繁衍,攀附着数不尽的水草和珊瑚,其中游鱼倏尔往来,实乃小乘魔宗洞天内也难看见的盛景,谷言薇神为之夺,渐渐地也就舒展开来,傻小子是个不解风情的莽汉,只顾运动神通往前猛赶,也不知撞坏了多少奇异的珊瑚,实在大煞风景。
傻小子在水底遁行得极快,用不了片刻,就见不远处光芒大盛,显现出一方向上的洞口来,其中一线天光斜照下来,显见就是水面的出口。王森心中一喜,加了一把力,就要向着上方飞窜过去,甫一动作,蓦地一阵警兆犹如电流,从王森心中一掠而过。傻小子以隔代妖族的混血,这种天生的野性预知可谓相当不灵光,十次里面也未必能有一次应验准确的,放在平时他未必也就理会,但今天事关性命,由不得他多疑,当下也不及多说,猛地一拽黑绳,拽着谷言薇一头钻入不远处的一座珊瑚岩之中,立即传音入密道:“那个什么人偶还有吗?快快快,多做几个出来!”谷言薇见他说得急迫,当下既不犹豫也不客气,挥手就放了傻小子不少的鲜血。
五鬼人偶刚刚放将出去,却见一道遁光劈开水体而来,在附近猛然顿住,光芒一敛,显化出刘盾的形象来,却见他的腰间悬着鬼王宗、阴月山那二人的人头,手中的开明剑滴溜溜的不住打转,想来是被谷言薇的法术蒙蔽。刘盾的脸上紫气森森,带着一面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面具,那面具上的图案歪斜扭曲,和脸上的血肉结合、浑然一体,让人见了忍不住的畏惧,这样的气象,说什么也联系不到名门正派的弟子。
要说玄门嫡传弟子中修炼魔功的,为数也算不少,但是玄门弟子修炼魔功,大多数都是挑选威力庞大、手段堂皇的种类,并且大多数只练神通,并不涉及心法,使将出来,也就是魔功而不似魔功,绝没有刘盾这样神气邪恶,见知不妙的道理。
刘盾瞥了开明剑一眼,冷冷笑道:“神目王盛赞此剑神妙非常,看来也不过如此。”当下拿起那两只头颅,将手在其面门上一拂而过,登时也在那两具头颅上盖上了两面紫色面具,那两句头颅蓦地一震,眼中紫光大盛,从脖颈处树木生根一般,衍生出无数紫色的线条,眨眼间编织成了疏疏漏漏的一张大网,远远一望,简直犹如两只巨大的紫色水母一般,幽幽浮开,四下去寻找王森的踪迹。
刘盾使出的神通虽说诡异,傻小子倒也不甚放在心上,听见他提到的人,才是真的让他肝颤:“神目王?这个刘盾是洞天大魔道的人?”王森正自震惊惶惑,一旁谷言薇将他轻轻一拉,传音入密道:“这人使用的魔功,我闻所未闻,你可知道,他说的神目王是什么人?”王森心中暗道:“你老子以前就是洞天大魔道的人,你居然不知道?”王森本待一一相告,但转念想到洞天大魔道十有八九要对付陈小楼,当下按下不说:“想抓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眼下还是好好逃命要紧!”两人收敛住气息,躲藏在水草之中,慢慢向着那洞口挪移,熬了半天,这才摸到那狭小的洞口,王森心中一喜,无声无息地将身一纵,便即出了水面,然而谷言薇的水性欠佳,噼啪一声,带起了一蓬水花,狠狠砸在地面上。
这声响不小,须瞒不过练气士的二目,刘盾一声长啸:“王森!你父亲杀我父母,你害了我的恩人,这笔账我们一并来算!”将手指处,那两只人头水母呀呀怪叫,那紫色的根须一拢,电射而出,到得王森二人的头上,又如同大网一般扩张开来,不由分说,就向着二人头顶笼罩而下!
王森大喝一声:“小心!”催动法力,将多时修炼出来的紫金重气全数激发出来,水中荡墨一般,化为氤氲的一团黑气,将二人死死护持在其中,甫一接触,傻小子就感觉自己平生之力扑了个空,那“水母”的力道竟然并不如何,当下显化五魔爪,就要以剑气阴雷,将这恶毒的法术破开,谁知刚刚运气法力,就感觉浑身一虚,法力漏了气一般的外泄,谷言薇仔细一看,但见“水母”根须上分化出无数的小小尖牙利齿,正自一口一口,咬噬王森的紫金重气,不过片刻,就眼见得慢慢陷将进来,一旁王森也看出了厉害,止不住的叫苦:“苦也!苦也!我辛辛苦苦修炼的毒魔甲才刚刚被废,怎么紫金重气也要被人吞了?”在这危急时刻,谷言薇忽然蓦地将身一缩,躲在的王森的身后,低声道:“快把神通收束紧密,这样的松散,可不是送入虎口吗?你身子长大,请快舒展开些,把我遮挡严实,我有脱身的法子,让他见了就不好使了!”王森闻言精神一振,哪里肯让根须再啃食他的神通,念头一动,紫金重气凝实积聚,形成金铁一般的实体,岳魔钟轰然下坠,将二人的身影罩在当中,那根须吱吱嘎嘎,啃出一蓬蓬的火星来,果然一时间难以攻破。
刘盾哼了一声,冷笑道:“你父亲豪杰一世,没想到养了一个缩头乌龟出来!”右手一挥,金光一闪,那一枚金印呼啸而出,化为一道金虹,就向着王森的岳魔钟轰击而下,竟然将玄门功法和魔功一同运使起来,这一击势头猛烈,将一路上的大气烧得通红,若是挨得实了,王森和谷言薇少不得要被打成齑粉。
“这位昆仑师兄!救人不是这般救的!”
眼看刘盾的法宝风驰电贺般,就要砸到王森的岳魔钟上,冷不防斜刺里一团耀目之极,仿佛上百星辰结合在一起的碧色光芒电射而来,大印吃这一撞,登时哀鸣一声,打着倒旋远远弹开,刘盾收了法宝,心中忍不住忌惮:“这人的法力好强!我不是对手!”抬眼看时,却见是青城的弟子杨子朝蹑足虚空,踏着大气飞步而来。当下不敢和他对敌,暗自放开那人头水母的联系,任由杨子朝放出真火,将其烧为灰烬,这才开口道:“这位师兄,我方才正要击杀害死杏旗师兄的王森小子,那人头是王森的神通,我不是要救什么人,而是为了斩杀妖邪,你怕是误会了!”杨子朝闻言大惊,急忙道:“是王森,不可杀他,师兄想是在外有所不知,玄门数位宗师联手发下命令,要捉到王森,好得到王铮的信物,绝不能让洞天……”杨子朝说了一半,猛人住口不提,想来是洞天大魔道之事,玄门也不是人人知晓。刘盾心中一凛:“宗门的行动,看来玄门也多少知道一些,以后更要多加小心!”二人顿了一顿,不在多话,杨子朝扬手一道神雷挥出,登时将王森的岳魔钟炸了个烟消云散,破了这道神通,尘烟散去,一道大乾坤缩地符箓一闪而没,王森二人的身影闪了一闪,便即踪迹渺茫,只留下王森的一声惨叫:“你大爷的!这不还是又废了我的神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