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对夫妇,男人身染恶疾,头发脱落,只能终日卧榻,女子的照料虽然细致入微,但是一个整日躺在病床上的人,他人生的乐趣又来自于哪里呢?
排演他二人成婚时候的场景,白羽郎脸上自然是挂着憨憨的笑,可是要怎么才能全身而退呢?敷衍了事却是不行,这男人不见天日,靠这取乐,怎么可以胡乱对付,那发乎情、止乎礼呢?自然也是天方夜谭,这男人目露凶光,非是善类,成婚当日,怎么可能有一分的书生气呢?真来个顺水推舟吗?白羽郎从女子的步伐中就看到出她有功夫在身,但是对于真正的自己,她的这两下子粗浅至极,可在这苍冥山的半山腰处,谁又能确定这二人不是山上派来检查细作的呢?
白羽郎身上的新郎装,是那么的得体,仿佛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他的微笑是那么的迷人,这连他自己也不曾知晓,他是一个漂亮的美男子,事实上他的门下都是这么漂亮的美男,他们用倾倒天下的男儿容颜,用一身高来高去的本领,用一脸俏皮爱笑的可爱表情,用一腔誓死也要她的热血,换来她的容颜娇俏、容姿秀丽、巧笑如铃、耳语柔情。
“小弟斗胆,叫您一声嫂夫人。”白羽郎计上心头:“哥哥染疾,弟感同身受,男儿一腔热血无处泼洒,只能老死床前,不可谓不悲凉,我曾自做一曲《颜如玉》给小弟之心上人,今日转赠嫂嫂,万望嫂嫂好好保重,让哥哥一生不至于很辛苦。”
“辛苦。”秃子冷笑:“你小小年纪,皮质细嫩,是你爹的筋骨钱养你这么大,还是你娘的皮肉钱,实话告诉你吧,你这嫂嫂是我抢来的,怎么,你想骗走。”
白羽郎暗笑这秃子太不自量,居然如此跟自己讲话,转念想想,是不是自己不太自量,小看了人家呢?
“抢东西。”白羽郎开始盘道:“这事情小弟以前常做,开始抢一些吃的穿的,被人家抓住毒打,等我开始抢来金银珠宝的时候,就变成我可以随意毒打别人了。”
秃子开怀一笑:“那兄弟你看看,你这嫂嫂是强过金银呢?还是不如一顿饭呢。”
白羽郎如果不是身负重任,他不清楚今天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因为眼前这女子,实乃他所见过的人当中,较为出色的,白羽郎微微点头,没有因为秃子的嘲骂而乱了分寸:“如果嫂嫂更加出色,哥哥您的人生不就更加精彩吗?”白羽郎这话是冒了风险的,但是他也要示人以威,尽管这威力是要限制在一定范围内的。
书生气质,那是一种停留在理论阶段的处事之道,可也就是有了这种痴,才让别人放的下心,书生追求的是一个精神世界,他们是可笑的,可是可笑过后,是没有人不同意他们的观念的。
秃头男子收起一脸痞相,他对眼前这个呆子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反感了,或许人都是这样,没有人愿意成为恶棍,只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恶棍总比好人要活的舒畅一些。
好人不长命,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好人的业力太低了,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白羽郎自然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可是他知道,在很久以前,在那个不知隔了几世的年代里,他也是一个好人,一个目不斜视的好人。
要怎么解释眼角的泪呢?白羽郎笑的容易,哭却很难,因为笑是强者的失败伪装,而哭却是一种弱者的成功表现。
无论如何,要保证一个基础原则,那即是不能让秃头感觉自己轻薄了这个女子,也不能让女子感觉到自己没有用心去取乐秃头,还有自己,总不能真的放过这个女人,而他不放过的手段就是在女子的心中种下情愫。
“秀妍,你先出去,我和小兄弟有话要说。”此刻的秃头,显得温和起来。
女子背对着秃头,面朝着白羽郎,闻听这话,明显犹疑了一下,白羽郎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就是这个简单的犹疑,让白羽郎的记忆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出来,但是这一次会是人生的一次蜕变,或者变得强大,或者有性命之忧,做一江湖浪子容易,能收获真心却很难,因为江湖风云,只要你有势力,是可以依靠的港湾,就会有那无数漂泊的小船来停靠,她们给你温柔浅笑,也不会吝啬付于其他的港湾。
白羽郎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他脸色凝重,气氛也变的庄肃起来:“嫂嫂请放心出去,今天小弟既然到此,就是有缘,我能安静的坐在这,便是有心,我倒要是想看看,哥哥要如何对待他生命中这为数不多的有心有缘人。”
何谓之人心呢?人总有顺境和逆境,真正的人心多在逆境中体现,他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衣食都没着落且任人鱼肉,但是他们依然可以为了某个目标,忘记卑微的身份和尴尬的处境,这个可以拯救人的目标就如同一副良药,它可以医好人颓废而乏力的内心。
白羽郎其实也在逆境之中,在这苍冥山上,他怎么可以轻易暴露自己,他是一个负责任的门主,他要为他手下的门众谋发展,必要时,他可以为了这个目标牺牲自己,他深谙世故,可是也至情至性,不可能为了自己安危,就不去解锁这绝美女子的生存密码。
“以前混迹江湖的时候,我喜欢直来直去。”秃头在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喃喃说道:“秀妍是个好姑娘,但正是因为她的出色,我才看的她很紧,还骗她说是在保护她,怕她无法在这个世界立足,实际上尽管有害怕她进入这世道会有一番劫波,但是更重要的却是害怕在那一番劫波之后的她,会忘了这个曾经为了把她带离愚昧蛮荒之境,而一生残破的人。”
白羽郎渐渐看出了秃头的底,这家伙非但不是恶人,反而是一个喜欢仗义行侠的游侠,只是一个对自身要求极高的人,是无法接受自己给予人的是丑陋与不堪,与其那样,倒不如让她误解自己天生就是那样,那是自己的本性。
“恕弟直言,为了一女子颓废一生,岂不可惜。”
中年男子冷冷一笑:“年轻人,豪情万丈是好的,但是千万别表现出来,因为做不到的豪情就是空想,而空想是被世人所诟病的,当你成为一事无成的中年人,你会发现,这世界根本就不是哪个人能驾驭的,那时你的思想就会返璞归真,你在世上闯荡的最终,难道不是为了一女子吗?”
白羽郎陷入深思,他只知道人一定要高处走,却忘记了往高处走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真的只为了不被人踩在脚下吗?自己的快乐去哪了呢?
秃子冷笑:“兄弟,我来日无多了,我是不会忘了我的仇的,你要上这苍冥山去,你就是一个有志向的人,如果有朝一日你下山回来,能做到无仇无恨、能做到白头终老、还能做到傲对江湖的话,那么你不用作什么曲,她是你的,你可以嫌弃她过往,就让她跟在你身边,当一端茶送水的奴仆即可。”
白羽郎问:“哥哥你把无仇无怨、白头终老排在了傲对江湖的前边?”
秃头反问:“即便你多么的威名显赫,做不到前边两条,你有什么资格要她呢?”
白羽郎反问:“那么你没有做到,凭什么要了她呢?”
秃头反问:“你能做到像我这样重塑她的人生吗?她还有青春年华留给你重塑吗?”
“我能理解为这树屋你们一个用来找快乐,一个用来找托付吗?”
秃头的笑是心满意足的:“她为我向行人们找来人世欢乐,我为她寻找一个未来的托付。”
白羽郎看得出他不是在试探自己,也就不去过分推辞,他笑言:“哥哥不怕您珍爱的人儿落到一个无赖手中?”
“只要你在苍冥山带出来的不是仇怨。”秃头目光矍铄的看着白羽郎。
白羽郎即便知道这恐怕也是别人派出来的规劝来人的,可如果看透了这个布局,也许就会发怒,大多数人会心中无名火中烧,到了山上没准就会故意找起茬来,反之如果这并不是刻意的,即便没人真的为了一个女子就放弃恩仇,但那会让想让悄然离山的白羽郎背上一个包袱,那就是他背信弃义,明明自己是邪道首领,是不可能对于山上之人没有仇怨的。所以进退之间,在这上山之前,已然身负无形枷锁。
白羽郎自知自己于这天地世间,如同蝼蚁一样的卑微,即便如此,他也轻蔑这古道仙山,他们把人往两难处逼,然后把果断抉择的人污蔑成邪魔,然则什么是魔呢?不就是不和他们同流合污之辈吗?这世界哪有什么正邪之分,分明是只有主宰之争。
上抵苍天,下至幽冥,如此大的口气,看你家江山还能风云多少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