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虚弱的一句,造成的效果却不亚于十级台风。
绯衣男子原本就冷气十足的脸,瞬间就寸寸冰冻,几乎能直接从上面刮下冰渣子来,周身更是顷刻间卷起一股阴寒森冷的低压旋风,态势之狂暴,气压之恐怖,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现在他就算直接暴起将自己给宰了,苏仪都不会觉得惊讶。
搁在被子上的手神经质的蜷缩了一下,她满脸紧张的看着对方,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们究竟是,是什么人?我我我,我这是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她。
绯衣男子阴鸷地盯着她,眸光锐利一如冰锥,似乎要生生破开她脸上的层层伪装,直入她内心深处一般。
被这样咄咄逼人的锋利眼神盯着,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苏仪本能的往床里面缩了缩,全身抖若筛糠,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瞧着似乎都快要被吓哭了。
黑衣男子瞧着挺不忍心。
虽然打从七岁第一次杀人起,他就已经将“不忍心”三字,彻底扔在了泔水桶里,可当她对上少女那双泪眼汪汪,仿若浸了水的黑葡萄似的水眸时,心脏却仍旧好似被一只大手给狠狠攥了一下。
偷偷觑了一眼自家主子,他试图打个圆场。
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有用,不过王府里已经没有血参来救命是事实,相信主子在明白了这一点后,应该会手下留情的。
这样想着,他强忍着心头颤意,张了张嘴。
却连半个字都还没来得及吐出,眼前蓦地就划过了一抹绯光。
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响,被黑衣女子端在手中的半碗凉茶,被一道极其霸道的力量给掀起,兜头便浇了苏仪一脸。
“滴答。”
“滴答。”
“滴答……”
晶莹的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刘海往下,汇聚在浓密纤长的羽睫上,随着每一次眨眼,羽睫上下翩跹,便有一滴豆大的水珠失重般骤然坠落,滴在水红色的被套上,形成一块斑驳的水渍,瞧着又是狼狈,又是可怜。
苏仪就那么满脸呆滞地坐在那,似乎彻底被这半碗凉茶给浇傻了。
默默将已经张开的嘴巴合上,黑衣男子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
就连那个脸上一直很少有表情的黑衣女子,此时也忍不住看了苏仪一眼,眼神十分的同情。
苏仪眨巴了下眼,又眨巴了一下,如此反复了十几次,似乎始才彻底回过神来,却是气的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绯衣男子的鼻子,完全不带喘气的破口大骂。
“你是深井冰啊还是深井冰啊?”
“有病就赶紧回去吃药,别特么的跟只疯狗似的到处乱咬人!”
“我好好的是招你惹你了,你泼我水干什么?”
“手贱就赶紧砍掉,你要是怕疼,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尽干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你爹娘没教你怎么做人,还是怎么着?”
……
满室寂静。
黑衣男子嘴巴直接张成了O形,眼珠子瞪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黑衣女子却是杀气腾腾地微眯了眼眸,纤纤玉指悄无声息的放在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包上,只待绯衣男子一声令下,她当场便能将苏仪给扎成筛子。
所有人都以为绯衣男子会大发雷霆。
包括一时嘴快心中正暗自懊恼的苏仪。
可让所有人都讶异的是,绯衣男子闻言只平静的掏出一方锦帕,优雅的在脸上擦拭了一下,跟着随手将锦帕往地上一丢,轻尘不惊的吐出一句,“你口水喷本王脸上了。”
苏仪一哽,脸瞬间涨的通红。
也不知是臊的,还是气的。
就又听对方轻飘飘来了一句,“真是抱歉的很,本王没爹没娘,还真没人教过本王怎么做人。”
完全不带起伏的一句,却莫名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苏仪控制不住的激灵灵一抖,心中七分畏惧三分心虚,显露在脸上便成了色厉内荏,“我,我又不知道,谁让你无缘无故泼我水的!”
“不是无缘无故。”
没将她的虚张声势放在眼里,绯衣男子闻言却是十分好心的解释:“本王是看郡主还没清醒,特地给郡主醒醒神而已。”
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就好似只是给苏仪洗了个脸而已。
果然是深井冰!
苏仪气的在心里很不淑女的比了个中指。
绯衣男子淡淡瞥她一眼,就好似看穿了她内心的腹诽一般,眸中瞬间宛若飞了万年冰霜一般,是说不出的森冷,“现在看来,郡主倒是清醒的很,那我们也该把前面的账都好好的算一算了。”
苏仪,“……”
坑爹,还想着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脾气,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心中极度无语的骂了声娘,她两眼一翻,头一歪,当机立断的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论演技,她是完全没问题的,可惜这晕倒的时机也委实太凑巧了些。
绯衣男子见状直接被气的笑了起来,偏头问自己的手下,一字一字波澜不惊,可仔细听去,却分明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本王看着很傻很天真?”
这种问题谁敢回答,又不是活腻歪了。
黑衣男子埋着头,作鹌鹑状,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黑衣女子却探身过去,搭住苏仪的脉搏,细细诊断了片刻,随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回道:“主子,她刚刚才醒来,身子骨十分虚弱,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
这话让绯衣男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不过他盯着苏仪的眼神仍旧阴森森,凉丝丝的,就好似已经锁定了猎物的凶兽一样,有种森然的恶意,“不记得本王了是吗?呵,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这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言罢再不看苏仪,只旋身一甩广袖,“走!”
话音未落,人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紧随其后翻窗而出的黑衣男子,却忍不住腹诽,主子,您不是一向十分厌恶雪郡主的死缠烂打,既然这样,干嘛还管人家记不记得你?
彼时,先后离开的三人谁也没有发现……
——床前明月光,床上人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