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急得上火,结果却证明我的推论完全不成立。风若不是傻,她是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敌人。
“你见过我?你是江家哪一位后辈?”风若端得一副好架子,一派云淡风轻地问道。看看自己一惊一乍的破落相,再比较一下人家视万物为无物的高人风范……算了,懒得比,太打击人。
“虽未曾得见,但每日瞻仰前辈风采。”红衣男人躬身施了一礼,摘下腰上一片枫叶形状的红色玉佩递到风若跟前,恭谨道,“小子江绯叶。”看来是家族信物一类的东西。
不过我才不会管他是不是谦逊有礼,我只是在思考他的话。未曾得见,却天天瞻仰风若…难道,这位无意间附到我身上的大神竟然是耶稣般的存在?不对,耶稣太丑,风若怎么着也该是观音大士。嗯,大神官嘛,传达神旨庇佑四方,与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应该也差不多吧。嘿嘿嘿,这条大腿挺粗啊。风若在手,天下我有。脑中稍微YY了一下自己以后狐假虎威风光无限的好日子,我淌着口水想,要是风若能一辈子离不开我就好了。别多想!我不是臭玻璃,我只是没出息。至于有这么一个肩负天下心系众生的大人物傍身,将会带来多大的责任和危机,此时我可体会不到。
“江绯叶……”风若咀嚼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猜她肯定是想说很抱歉没印象。
江绯叶看起来不甚在意,说:“前辈没听说过我是自然的,但您应该认识另一个人。”
“谁?”
“月辞楼。”
风若想了想,大概十秒钟没有说话,接着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我怀疑这位江绯叶江公子都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满脸黑线了……报上自己姓名原产地,你没听说过;再搬出一个看起来蛮有分量的人,你还是不认识。让人情何以堪。果然,大人物都是眼高于顶的咩?
不过江绯叶修养明显比我好很多,他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泰然自若地转移了话题。
“当时听闻大神官感应天缘有望成就无上天人之境,原本乃是天风大陆修道界千年来独一份的大喜事,却没料后来龙泊云说你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如今想来当真令人无限唏嘘。幸亏大神官……”江绯叶感慨地说,突然话锋一转,疑惑问道“大神官似乎情况不大好?”
“哼。什么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全是龙泊云唬弄天下人的。若非她趁我渡劫无法分心之际以噬魂破道之术毁我肉身伤我元神,我早已成功突破壁垒晋升天人之境。可恨我当时未能识得此人险恶,才落到这般非人非鬼的境地。”风若恨声道。
原来这个叫龙泊云的就是残害风若的昔日同门。既然现在我与风若同为一体,那她的仇人必然也是我的仇人。而那江绯叶,看样子也与龙泊云有仇。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适用吗?不适用吗?我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对于他刚才所下毒手仍然无法释怀,暂时不能将其列入盟友范畴。
“果真是如此!”江绯叶愤然道。
风若指了指我,继续说道:“如今我只能暂时寄附于此人身上。”
江绯叶望了我一眼,皱眉道:“大神官受苦了。”
……皱眉是什么意思?受苦是什么意思?我搞成这副鬼样子,还不是你一手促成的?要不然我也算一清纯美女,虽然跟风若这种级别的没法比,但在公司也是万绿丛中一朵花好不好?据传闻好几个男同事对我居心不良来着。哼,旧怨未了,又添新仇,等哪天姐姐神功大成,看我不收拾你小样。我心里恶狠狠地想着,瘫在地上像只四脚朝天的癞蛤蟆,无力地鼓了鼓肚皮。
风若似有所感,笑着说道:“她叫秦玥,挺有趣的一个人。”我听了稍感舒坦。
江绯叶对此毫无回应,只说道:“大神官这些年一直与此人在一起?”
“嗯?你得知我身死道消之事……距今有多久了?”风若讶然道。
“十年。”
“什么?!竟已有十年之久。”风若大惊失色。
“大神官竟然不知?”
何止不知,她还以为只过了十天呢。我可记得很清楚。
风若悠悠叹了一声,道:“我之前元神破损,神魂陷入沉睡,醒来不过片刻,我也不知沉睡的十年…自己在哪里。”
“那大神官为何在此?”江绯叶言语间带着一丝惊慌。
风若看向我:“这是什么地方?”
我茫然回看她,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
江绯叶急道:“此地乃是神宫外围的听风林,大神官不可能没来过啊。”
“听风林!我一醒来便觉此地熟悉,但因被人布了迷障,施了禁制,倒没认出来。”
“自龙泊云接任神职以来,整个风神宫上下飞扬跋扈四处树敌,为抵御各方势力进攻,他们在神宫外围的听风林、栖云山、雁回山一带都布下了禁制迷阵。若非阿楼被他们所害,身中剧毒,我也不会冒险……”江绯叶说道。
风若抬手打断,道:“其他事情回头再说,先想办法出去。”
这是掉进死对头的老巢了啊,怪不得连风若也不能淡定了。
“我对此地阵法不熟,已经被困三天。估计目前龙泊云不在宫中,否则定然已被她所擒。”
“我先试一下能否破解,你帮我将秦玥体内残余的赤焰冰心果灵力化开。”
“好。”江绯叶点头应道。
风若退开数尺,双手朝上虚空一掰,遮天蔽日的树荫竟然从中分开两边,露出一方蔚蓝的天际来。日头已经西斜,几丝橙红的晚霞挂在树梢。
“你抓紧时间。”风若朝江绯叶打了声招呼,如嫦娥奔月般优雅地飞向半空。
江绯叶命令寒甲魔羚在一旁守护,施施然朝我走来。水红色的袍服裙摆拖曳过草地,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在我身侧站定,噙着一抹戏谑的浅笑:“你也不必不服气,那赤焰冰心果原本就是我先发现,只不过当时它尚未开花,我急于寻找破解禁制之法,不得已让寒甲魔羚看护,谁知它中途溜号,才让你钻了空子。你吃了它不过增强一些体魄,我却因此失去一味救命良药,实在是暴殄天物。”
我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觉得此时天好蓝,风好轻。
见我如此,他笑容渐收,不咸不淡地说:“既然你是大神官的人,我自不会为难你,也请你好好配合。”
反正我也说不了话,继续专心望天,摆出一副你很啰嗦,我懒得理你的姿态。
“算了,我何必费心与你解释。”他心情不爽地斜了我一眼,然后衣袖一挥。一道无形的劲气,以迅雷之势窜入我的体内。身体被缓缓托起,仿佛失重一般浮在离地面一米左右的地方。
虽然我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但看在风若的面子上,也打算友好配合江绯叶。但就在此时,意外突生。
我原本还烂烂地贴在身上勉强遮羞的衣物,被劲气鼓动几下,就像寒风中的枯叶,抖一抖落一片,再抖一抖又落一片……最后风停了,枯叶也掉光了。
好吧,做人凭良心,这事肯定不能怪江绯叶。因为在我独自穿越丛林的时候,衣服裤子便割破了好几处,后来在风若与寒甲魔羚打斗时又破了不少,再后来被赤焰冰心果寒热灵气冲击几乎成了碎布条。估计他也没料到我的衣服破到这种地步,别说他一道劲气,就是来阵稍微大一点的风,也刮掉了。
我心里冒出第一个念头是:靠,老娘二十几年的清白啊。转而又想起我现在身上又是血又是泥,脏得人鬼不分,江绯叶应该什么也看不到。但我还是不客气地瞪着他,希望他能在我杀人的目光下立马转头。
没想到,他居然一脸兴味地打量了一番,淡淡来了句:“真伤眼睛。”
我怒了,怒得火冒三丈。这人懂不懂礼貌?讲不讲道德?哪怕我现在真的丑得不堪入目,他怎么能对着当事人的面,就无所顾忌地讲出来。我好歹还是个女孩子。一个向来信奉“不漂亮,毋宁死”,向来认为自己怎么看都是一朵花儿的女孩子啊。若是换了个心理承受能力脆弱的,一个想不开自杀了,你丫不就是害人性命的罪魁祸首么?
我以我自认为最有杀伤力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瞪着他……
“这样也好,有助于你伤口恢复。”他轻飘飘地说。
……他没有害人性命,他也不必接受法律制裁,他在行善积德,他是活雷锋。我摇着小白旗,脉脉双泪垂。
“赤焰冰心果的灵气霸道,你本身又没有修为,就算我帮你疏通经脉,化解过程也会相当痛苦,你要忍住。”他居然难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全身尽量放松。之前那样的痛苦都熬过来了,这次应该会稍微好一点吧。
……
这次果然好一点,因为在我闭上眼睛之后,江绯叶就立即解放风若为我封闭的痛知,然后几道强劲的真气就如同透骨钉一样“突突突”钉入我全身上下三十六个命门要穴,锥心的刺痛山呼海啸般袭来,我没撑过三秒钟就爽爽快快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