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回家把情况跟妻子一说。妻子鄙夷的神色与他的兴奋劲儿大相径庭。
“这就算不错了好吗?”水笙解释。
“单位里,也就你好糊弄!”翠芬才不理会他的说辞。
“那能怎么办?套间都有人住了,总不能把别人赶出去吧?”
“你就那么相信他,他说住满了就住满了。单位才几个人,挨个儿排除好了,那栋楼不是还空着几间么?”
“那都是有别的用处的。好了,别再纠结了。在怎么说,也算要到了一间房。”
这两个单间,毕竟与套间不一样。这日子过得可真别扭。在隔壁吃完饭,锁上门,再转去隔壁睡觉。水笙对此毫不介意。原本也几乎能说服翠芬了。但单位邻里间的小心思,让水笙家又起了波澜。
翠芬这天下班回家,还没走到单位门口,遇到水笙的同事——薛平的爱人,蒋莹!她刚刚买菜回家。既然顺道,自然一块儿漫步回去。蒋莹名字虽然好听,人长得很一般:身材瘦小,满脸雀斑,扁平的鼻子上加着一副超厚的深度近视眼镜。平时也没啥职业,不光总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背后议论人,为人也特别势力。与崔全胜家住同一层,但是一室一厅。水笙这样的人,怎么会入得了她的眼睛。平时两人只是面熟,并无过于密切的往来。只是今天,一见到翠芬,竟然热乎地贴上来:“哎哟,翠芬那!下班啦?”
“是呀!你刚买菜回来啊?”
“是啊,刚打完麻将,懒得去菜市场,就家附近菜摊里买了点。”
“菜摊这里的菜和市场又没啥差别,价格可贵不少呢?诺,市场也不远啊,就这几步路的样子!”这带着好心的建议,其实说完翠芬就有些后悔了。凭她对蒋莹的了解,真没必要如此真诚地与她交流,只点个头也足足够了的。果然接下去的话,让翠芬添堵了。
“哎哟!谁能在乎这两个钱啊?这孩子也大了,我说想去工作,我们家薛平怕我太辛苦,非不让去。每个月挣得不算多吧。但也从来都先紧着我们娘儿开销。我这在家闲得慌,下午偶尔去打两场麻将,这输赢他也从来不责怪。这不麻将打累了,也甭管贵不贵了,人家摆个菜摊儿也不容易,好歹也光顾一下。”
翠芬沉默,越走越快。只后悔自己怎么如此嘴贱,往别人心头上说话。
“哎,翠芬你慢点儿走!”
翠芬打着哈哈:“水笙晚上还得放映,我得赶在他上班前做好饭啊。再慢就来不及了。”这样的女人,怎敢去得罪了!指不定在背后如何数落她了。
甭管翠芬走多快,蒋莹始终能配合上她的速度,与她并驾齐驱着。
“翠芬呐,听说你们家多要了一个单间啊?”
“嗯,女儿要上幼儿园了,不能总在老家呆着。”
“哎,这混单位呐!就得吃得开!总跟你们家水笙一样的性子哪成啊?虽说总算是比以前要好过一点儿了。但也总归是比不上套间,你说对伐?这吃饭一间房,睡觉又去另一边。也只有你们能习惯哟。”说完捂着嘴轻笑。
“那能怎么办,我们家水笙老实,要求的晚,这也是迫不得已才去跟领导提的要求。套间不是都住满了人吗?”
“这话你也信?其他我不知道,我们家楼上那件不就一直空着么?要不说还是你们家水笙老实!你看,这事儿要是搁崔全胜那儿你试试!谁能吃得消这么干啊!”
这纠结漫长的一路。终于是到家了。翠芬连招呼都不打,径直冲回那个间被人瞧不起的小屋里。
刚走进家门,连手上的菜篮子都懒得好好放下,直接摔到地上。水笙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这谁又把这位奶奶给惹了啊?
“怎么了这是?”
翠芬一脸阴沉,说:“水笙,我问你!单位凭什么空着的套间不给你,就给你两个单间?”
水笙一听这分贝,可千万别被楼下办公室的领导给听见了。赶紧跑去把那杉木门给关好,转头说:“这事儿不都跟你解释过了吗?你怎么还纠结呢!”
“我纠结?你自己在单位日子混成这样,你到是别捎带上我一起跟你丢脸啊?”
“咱不提这回事了成吗?”
翠芬不说话,家里一阵沉默。她望着这个小房间的四面墙。水笙哪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只要她不叫嚷,怎么都行吧。水笙望着翠芬的脸,她怎么突然笑了?
“唉!水笙!我突然想到了!”
“你想到啥了?”水笙心内祷告着,别再逼他去要套间,怎么都成了!只见翠芬笑盈盈地眨着一双眼睛说:“你说,我们把这两间房中间的这堵墙,砸出一扇门,直接把两间变一个套间怎么样?”
这话一说,差点没把水笙给晕过去。这女人为啥总是这样?从来不考虑他在单位的处境。这再怎么说也是公家的房子,就是给水笙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冒然这么干!
“不行!你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你家的房子!这是公家的房子!再说了,万一你这么干了,别人学样儿怎么办?就算别人不学样!万一以后我们搬家了,这房子还得给别人住呢?你这样两间砸成一间。让别人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该当被人看不起!”
“日子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是用来过的,还是用来看的!”
为这事儿,两人几天不说话。翠芬罢工了,每回一吵架,翠芬就不做饭。虽说水笙这从小到大,什么苦没有吃过。刚工作那会儿,连自己弄得,那毫无荤腥的白水煮冬瓜,也吃的特别美味。但这些年,吃翠芬的饭,嘴也刁了。每回她不做饭,水笙自己弄吃的,那是刚放进嘴里就立刻想吐出来的感觉。想出去下馆子,钱又都被翠芬管着!
这没坚持几天,他就投降了。但他一再申明,这事儿必须得请示他们领导!
请示就请示,翠芬又开始期待起来。
让水笙意外的是,这一次几乎都没怎么和领导开口,森建国满口就答应了。为了不让他继续纠缠这套房的事情,砸墙就砸墙吧。水笙哪里能理解森建国的心思。他只关心自己家是否能太平。
于是夫妻俩折腾起来,找来木匠、油漆工,对他们的两间小屋进行改造。按照翠芬的设计,原来那一间被隔成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搭了简易灶台、摆上一张四方桌,就用作厨房兼餐厅了,桌子一边还得靠墙。房间的中间用最便宜的木头条子和密度板薄薄作了一层隔断。房间的后半间,摆上一张单人棕绷和一张三斗书桌,就当做是女儿的房间了。两间房中间的那堵墙,也按照翠芬原先的设计,在前半部分,也就是灶台兼吃饭的地方,砸了一扇门,通往另一间,这间原有的门,就被封堵住了。这里就被当做主卧和休闲区了。就这样,两个加起来不到20平米的单间,硬是被他们折腾成了两室一厅的山寨模样。但看起来,日子总归也算是有所改善吧。
改造成功这晚,大伙儿都累趴下了。带着疲倦与踏实,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