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爱情来接龙
这照片不是你们八岁以前的吧！”
钱磊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其实也是我很好奇的。
“八岁以前有这么大个吗？”
亦忧狠狠地瞪了一眼钱磊，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可是你说，你们八岁那年就分开了！”
“我们分开那年有个约定，”亦忧又开始讲，“十年再见，十八岁的时候，也刚好就是我们快高考的那一年，我们六个又一次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变了很多，可是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亲相爱，这照片就是那次相聚时拍的。”
“真是没想到，你和张剑锋、杨晔是从小就认识，我就说他住我家的时候，我连他的东西都不能碰，你怎么可以随便动呢，当时我还怀疑你们之间有那什么呢！”
钱磊嘟囔着嘴自言自语。
“那什么？”
“没有什么，我是羡慕你们关系真好！”
钱磊见到亦忧就像猫跟老鼠，总是不好听的话从不敢说第二遍，亦忧也不追究，只是接着往下讲：“我们六个都不约而同地填报了这个城市的大学，因为从小我们六个就在这座城市里住了八年多，也许是为了缅怀一些什么吧！”
亦忧的语气有些沉重，或许对于我们这些从小就有爸爸妈妈的人来说，根本就不能体会她的心情，我们也只是跟着沉默。
“剑锋最大，八岁以前一直是他在照顾我们，后来我们来这里上大学也是他一直照顾我跟闹闹。”
亦忧久久地盯着照片的一角，她用手指抚摸着站在她旁边那个男子的脸，眼神像是被定住一样。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照片里，应该会有亦忧等的那个某人。
“这是谁啊，也在这个城市吗？”
钱磊的语气酸酸的，他用手指着那个因为亦忧长期的抚摸而脸部花掉的那个男子问。
“他是阿龙，他去了远方。”
亦忧的眼神变得迷茫和焦躁，我能感受到她的不安。
“闹闹跟张剑锋关系很好吗？”
我怕钱磊再问到亦忧不想说的话题，或者让亦忧想起一些伤心的往事，所以我故意岔开话题。
“闹闹喜欢剑锋，从小就是，七岁的时候，我们去山上采药，剑锋被蛇咬了，闹闹想也没想，就用自己的嘴帮剑锋吸毒，这样才救了剑锋一条命，”亦忧扬起头，好像要把快掉下来的眼泪倒回去，“可是十八岁我们相聚以后，闹闹跟我说，她觉得剑锋很痛苦，所以她一直陪在剑锋身边，照顾他关心他，直到大二的时候，有一次我去看她，她突然变得很忧伤，在我的印象中，闹闹就是一个开心果，每天都很开心，我问了她才说，她向剑锋表白，可是被剑锋拒绝了，剑锋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女人，从十四岁那个夏天第一次在栀子花下遇见，他就认定了那是他的唯一，闹闹出车祸以后，在病床上她让张剑锋去找她，直到后来我终于遇见了那个女子！”
我不由得有些心疼，心疼那个有着如雪肌肤的女子，也心疼张剑锋，他为了曾经的爱情拒绝了这个世界上或许是最爱他的女子。
“张剑锋心里一直爱的女人是罗婷婷？”
钱磊问。
“是你个头，剑锋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罗婷婷，”亦忧回头看我，我释然地一笑，也许是听了闹闹的故事，我更懂得爱的含义，“剑锋一直躲着罗婷婷，那是一个疯女人，经常剑锋只要对她冷淡她就闹自杀，剑锋没办法，为了躲她还经常寄住在朋友家里，不是在你家也住过吗？”
钱磊像是恍然大悟，我也不再那么悲观了。
“那后来呢？”
我敢肯定后来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什么后来？”
“闹闹。”
“闹闹走了，她是为我们所有人而走的！”
“走了，去哪里？”
钱磊睁着疑惑的大眼睛。
“如果不是罗婷婷，闹闹她……”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亦忧的故事，亦忧扭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她或许上辈子真的是个折断羽翼的天使，她少了太多的保护，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摔成粉碎。
我能想象，闹闹跟亦忧应该是一样的天使。
钱磊极不情愿地去开门，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哇，大明星，你怎么也来了，我们正说起你呢！”
随着钱磊的惊呼声，我们看到了杨晔一脸焦急地出现在亦忧面前，一边大声喘着粗气，一边说：“静儿，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我打半天也打不通，我刚才看见阿龙了！”
“他在哪里？”
亦忧正准备陶手机的手僵住，脸上的惊喜和担忧错综复杂地交织着。
“在百货大楼的天台上，被一个女人像绑粽子一样绑着。”
亦忧奔跑出去，我跟钱磊迷茫地对视一眼也跟着跑出去。
那一天，我见到了传说中的阿龙和另一个男子，他叫吕斌，终于亲眼看到他们六个人是如何在死亡线上生死相依的，他们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会紧紧地拉着对方的手，谁也不会放开。
我们到百货大楼门口时，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警察在下面已经搭好了气垫子，我想楼上那个被捆绑着的男人应该就是阿龙了，隔得太远，我没办法看清他的脸，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让我觉得很熟悉，因为那背影像极了某个人。
张剑锋和吕斌在我们到的同时也赶到了。
张剑锋的眼神只是从我身上掠过，没有任何的感情，他紧张的双眉紧蹙在一起，那一刻的张剑锋是那么担心和恐惧，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的表情，他是大哥，我能体会。
因为小时候在家族里，我也是老大，奶奶每天都提醒我，要照顾好堂弟堂妹，如果他们出一丁点意外，我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我想张剑锋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上前去拉着他的手，给他一点力量和勇气，哪怕只是对他说“别担心，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可偏偏怯懦的性格还是让我无法战胜自己，我像个卑微的小丑默默地站在他身后，连他眼睛的余光也没办法捕捉。
在那个天台上，我近距离看见了阿龙。
如果不是张剑锋就站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把阿龙误认成张剑锋的，他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连发型，衣服的品味，几乎都一模一样，我看着他们俩，像做梦一般。
绑着阿龙的是一个满脸忧伤的女子。
“闹闹，你在做什么？”
亦忧流着泪摇头，她的声音有着些绝望的嘶哑。
闹闹？我们所有人都怔呆了，包括张剑锋、杨晔和吕斌。
这个女子是闹闹？她穿着黑衣黑裤黑皮靴，脸部冷漠而僵硬。我再怎么看，也不能把她和张剑锋博客里那个有着如雪肌肤和可爱笑容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我想不只是我，连张剑锋和杨晔都完全不敢相信，钱磊更是嘴巴张得下巴都快磕到脖子了。
“静儿，你在乱叫什么，闹闹不是已经……”
杨晔惊慌失措地阻止亦忧再往下说。
“我没有乱叫，她就是闹闹，”亦忧回头看着张剑锋和杨晔，表情纠结着痛苦，“那场车祸后，你们都以为闹闹死了，其实她没有，只是被毁了容，是阿龙带她去韩国做了美容手术，她真的是闹闹！”
闹闹回头看着张剑锋，满是委屈的泪水奔涌而出。
“她真的是闹闹，你们快看，快看她的眼睛！”
伴着吕斌的一声惊呼，所有人这才注意到闹闹的眼睛，虽然我从来没见过闹闹，但那双眼睛从第一次在张剑锋的博客里看到我就记住了，她的眼睛太美，太伤，仿佛比林黛玉那似泣非泣含露目还要忧伤几分。
“闹闹，是你吗？”
张剑锋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一大声就会惊醒在场的所有人的梦。
“剑锋！呜呜……”
闹闹扑到张剑锋的怀里，痛哭失声，仿佛有千句万句想说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每个人都为这样的重逢欣喜若狂，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我不属于他们的世界，甚至我也不属于张剑锋的世界。
闹闹喜欢张剑锋？
我总感觉怪怪的，从他们相拥的那一刻我就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我正犹豫着，钱磊凑到我耳边说：“看来我们俩都是看戏的！”
听到钱磊的声音，我回过神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亦忧。
亦忧失望，甚至是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阿龙，而阿龙却紧紧地盯着扑在张剑锋怀里的闹闹，仿佛有一条神奇的光束把他们串联在一起。
所以我跟钱磊决定离开那个纠缠不清的地方，刚走出去几步，亦忧在身后叫：“嘉嘉，钱磊，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姐姐，我对不起你，你别走，我求你原谅我！”
“静儿，你要怪就怪我吧，跟闹闹没关系！”
闹闹跟阿龙一起跪倒亦忧的面前。
我跟钱磊甚至还有张剑锋杨晔和吕斌都是一脸愕然。
“我没有怪你们，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
我从没见过，亦忧的脸会这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亦忧再最后带着诀别的眼神看了一眼阿龙，拉着我跟钱磊，一路急匆匆地离开了天台，她的步子很急，像是怕被别人追上来一样。
亦忧一直走，而我和钱磊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远远的就能听到她的抽泣声，可我们谁也不敢做声去打断她。
亦忧终于停下来，是在我和杨晔第一次尖叫的那片野海边。
“啊……”
亦忧对着海面，用尽了全力尖叫，然后跌坐到地上，我跟钱磊简直不敢想象，原来亦忧的分贝可以到达这样的高度，几乎要挣破我们的耳膜。
“亦忧，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钱磊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嘉嘉，我们俩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是啊，亦忧，有我们俩在你身边呢！”
我在一旁附和，我却能明显感觉到钱磊努力压抑的感情，就像我看见张剑锋担忧恐惧时想给他力量一样。
亦忧回头看看我又看看钱磊，转过头去哭得更厉害了，钱磊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喜欢阿龙，”亦忧看我，脸上还挂着泪珠，“我也知道，阿龙喜欢闹闹，可是闹闹喜欢剑锋，从一开始，我们四个人就是这样追赶着，我常想，也许有一天阿龙就会回头看到我，我会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更爱他，可是他就是那么傻，明知道闹闹并不喜欢他他还是愿意默默为她付出，闹闹出车祸以后，他更是日夜守在闹闹跟前，他是我见过最傻的人，其实，他们俩在一起我会祝福他们的！”
“不，你比他更傻，”我伸手拉着亦忧的手，“你也知道阿龙喜欢闹闹还不是一样守着他，甘愿做他愿意停落的每一个角落，其实，只要你一回头也能看到比阿龙更适合你的男人，你为什么不试试回头呢？”
我用眼睛指着钱磊，钱磊也仿佛受到了我的暗示，半跪在亦忧面前，真诚地说：“亦忧，只要你肯回头看看，一定可以看到我一直在你身后等着你，守着你，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保证我也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男人的！”
“我……”
亦忧回头看我，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震惊了。
“亦忧，”钱磊看出了亦忧的心思，“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我在这种时候跟你说这种话并不是为了乘人之危，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如果有一天你累了，不想再继续追赶的时候我也会给你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我会一直都在你能看到的身后！”
看到钱磊放下那些所谓的自尊和高傲，卑躬屈膝地跪在亦忧面前，那情那景，让我一时惭愧得无地自容。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又何必去计较得与失，又何必计较回报会不会等于付出，又何必计较是谁先开的口，甚至又何必计较自己爱的这个人是不是爱着别人。
一切只要“我爱你”，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
而我，口口声声说，我爱张剑锋，爱到了骨子里，却从来不敢把这样的爱说出口，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害怕自己的爱从他那里得不到同等的回报，害怕这样的爱并不公平，害怕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卑微。
怪不得张剑锋要问：“我在你心里曾经重要过吗？”
我爱张剑锋，却从没为他做过任何事，哪怕只是听听他的解释都没有，这样的爱甚至还比不上罗婷婷的勇敢。
亦忧看着钱磊，久久没有说话，我们都知道这一切太突然，亦忧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所以我们也都没再说什么，三个人各自怀着心事回到家，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起钱磊下午的那番话，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想起闹闹的爱，单纯而强烈，想起罗婷婷对张剑锋的爱，也同样的炽热。
跟她们比起来，我的爱真的不算什么！
这一刻，好想念好想念张剑锋，想要他在我身边，想要把这十年都未及说出口的话全都告诉他，想拉着他的手，想靠着他的肩膀，想……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他活在我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让眼泪默默地流，我不知道哪年哪月哪****才会鼓足勇气大声地对他说“我爱你”，不在乎流言蜚语，也不在乎这爱会不会有回音！
“咚咚咚……”
我披散着头发，满脸疲惫地站在门口。
那一刹那，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张剑锋斜靠在门框上，微微地朝我翘起嘴角，仿佛是十七岁，那时他也总是用这样的表情站在教室门口等我，每天每月每年，几乎我刚到楼梯口就能看到他这样的微笑。
我一时回不过神来，张剑锋凝结的眉头舒展了些许，他默默地看着我，不做声，一双温暖的大手拂过我的脸颊，将我散乱的发丝拨弄到耳后，眼神里漾起一丝丝心疼。
“你来找亦忧的吗，她在屋子里！”
我受宠若惊，惊慌地想要逃离，怕自己又会面对梦被打碎的残酷，只是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张剑锋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痛得我感觉有些真实。
“我是来找你的，让我们好好聊聊吧，上次我们还没说完呢！”
“上次，什么上次？”
“就是那次在海边，你说，我是你唯一爱的男人，这辈子都不会改变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
我以为那一次，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如果你爱我，你为什么要跟罗婷婷说你可以把我让给她，我要听你亲口跟我解释！”
张剑锋的眼神咄咄逼近，让我无处可逃，想起闹闹和罗婷婷的爱，让我鼓足勇气，这一次就让我放纵一回，让我不顾一切一次吧，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把这样的感情让张剑锋知道。
“我爱你！”
就算有千头万绪，有千言万语，曾经想过的任何解释的话在此刻都化成了我最想对他说的这三个字。
张剑锋愣了，他的笑意僵在嘴角，我却感觉前所未有的释然和轻松，我知道从此，不管他爱的人是谁，至少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张剑锋的嘴唇微启，却欲言又止，我的心绷得紧紧的，想知道他是不是会拒绝我的爱情！
“你没有骗我？”
张剑锋再确定一遍，我坚定地摇头，我没想太多，只是想说出自己的爱，哪怕这爱已经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我没想到张剑锋会把我揽进怀里，他把脸紧紧地埋在我的长发间，他起伏的肩膀让我怀疑他会哭吗？
张剑锋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那么强悍的男子，他有宽阔的胸膛，他有慑人的眼神，他有桀骜不驯的气势，却忘了他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我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这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想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吃饭了没，你的胃又痛了吗，每次那几天都是谁帮你灌热水袋取暖，你那么丢三落四的，出门的时候会不会又忘了带钥匙，你要是忘了关煤气怎么办，我经常会梦见你站在门口焦急地问我，该怎么办，你总是爱问我该怎么办不是吗？”
张剑锋在我耳边低喃，我却忍不住泪流满面，这个男人，他居然会记得我曾经的所有事情，而我却误会了他十年。
那一晚，我们舍不得分开。
十七岁的时候，张剑锋说，他希望有一天能跟我一起躺在床上聊天，聊到天亮，然后睁开眼就能看到我在他身边，所以我们就这样望着天花板，说着天南地北的事情，听他讲他们六个人曾经在孤儿院的事，那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特等新闻，让我认识了他不曾表露的那一面。
“天怎么这么快就亮了？”
我对着张剑锋低声抱怨，他起身把窗帘合上，回头满意地笑着说：“这下，天就永远不会亮了吧！”
这个掩耳盗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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