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五、法国国王路易的读经室 (1)
或许读者们早已发现,卡西莫多还在审视那些无赖们的行动的时候,他站在钟楼顶部往巴黎四周看,他发现只有一处灯火通明。那光亮来自于一扇窗户,好像在高大黑暗的建筑物的顶端挂着一耀眼的星星一样,很远很远,大概在圣昂图纳门的旁边吧!这里便是巴士底狱。而那颗明星便来自路易十一的烛光。
国王路易十一其实来到巴黎已经整整两天了。他打算三天以后再回到蒙蒂莱图城堡。他很少在这可爱的巴黎露面,偶尔出现一次,也是来去匆匆。因为他感到这里还不够安全,没有足够的陷井、绞架和弓手来保护他。
这天他却来到巴士底狱,想在这过一夜。他的卢浮宫有一间大卧室,好像有十米见方,有十二个臣兽和十三个先知像雕刻在巨大的壁炉上。另外它还十分舒服,有十二尺长,十一尺宽。在这种体积庞大的建筑之中,他会感到头晕的。话又说回来,巴士底狱有多坚固呢?比卢浮宫安全多了。
路易十一在监狱里很早就留出一间房给自己。这是一间在巴士底狱底部的十分宽大的房间,是一间圆形的小屋,有麦秸席挂在墙的四周上面,从上面垂下来的是一些镀金的百合花在横梁上,上面被装饰得五彩缤纷,在那块华丽的板上有许多许多白色玫瑰,而用十分明快的纯油和青色涂了一层。
这间房子只有一间窗户,是一个长方形带尖的窗户,而且外面有铜铲合金丝,有重大的铁条固定着。在这些十分美丽的彩色玻璃窗上刻满了国王与王后的纹案,每块玻璃价值二十二个第。所以房间里十分暗淡。
只有一间入口可以进入是一道很新式的门。这个门十分低矮,里面挂着一张毛毯,门外的门廊是爱尔兰式的。在一百五十年前的各式老房之中,这种雕刻得很精细的房子还是很常见的。索瓦尔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看起来这些东西笨手笨脚,而且不太好看,但那些老祖辈们就是不愿意扔掉它们,还是不顾一切地把它们保留下来。”
房间里是没有我们普通的房间所有的家具的,既没有凳子也没有桌子,更没有什么软椅,也没有人家都有的普通凳子,也没有那些价格不贵的十分漂亮的凳子。但它里面却有一把十分华丽,带着扶手的折叠椅。它的表面是红玫瑰图案,座位上面是朱红色的皮革,丝绸的流苏从上面垂了下来,上面钉满了金扣子。整个房间里面只有一把椅子,看来这个房间只有一个人才有权利进来。在紧挨着窗户的地方,离椅子很近,放着一张桌子,上面的桌布的图案十分好看,是飞鸟图案,在桌子上放着一瓶墨水瓶,已经沾满墨迹,有几支鹅毛笔,几张羊皮纸,还有只有花纹的银杯。下来是一个火盆,还有一个钉着金扣的猩红色丝绒的祈祷用的凳子。在房间的尽头,有一张上面铺满了温柔舒适的红黄相间绵缎的床铺,很简朴,没有金属去装饰,也没有金银丝线,更没有坠饰挂在上面。这是一张中外有名的床,在那里路易十一曾经有过香甜的梦,但也度过了许多个不眠之夜。这张床两年前还可以在一位枢密官的家里看到,但现在却不知去向了。那个皮卢才太太,她在《西鲁斯》中的化身是“阿丽西德”和“道德化身”,据说她曾经亲眼在那里看到过。
这就是人们经常所说的“法国的国王路易阁下的读经室。”
读者们,请跟我到这间读经室去看一看。那里是十分黑暗的,深夜的钟声已敲了很多遍。天已经很黑了,桌子上放着一只摇摆不定的蜡烛,火光动荡不安,里面有5个人,但却被分成了几个组。
我们先来看一下第一个,在烛光下他衣着十分华丽,上面穿着银色条纹的猩红的半长上衣,下面穿着一件贴腿裤子,在外面还有一件花纹金丝的褂子,他是一位老爷。他这身华丽的衣服在火光中每道皱褶都会反射出光芒。这位老爷在胸前带着自己的胸章,上面绣着一座小山,有个正在奔跑的小鹿,颜色分外鲜艳。他的盾牌的左边是一只鹿角,右边有一根橄榄枝。在他腰间有一把短刀,很短,但十分华丽,那把镀金的手柄是一个头盔形状的,有一个伯爵环在柄端。看上去他好像不太高兴,正在发脾气,而且趾高气扬,十分傲慢。初看一下他是一种目中无人的脸色,仔细一看,更增添了一幅奸相。
这位老爷拿着一卷文书,没戴帽子,站在扶手椅子的后面,在椅子上坐着一个衣冠不整的人,他还翘着二郎腿,歪着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显得十分不雅观。请读者们就此展开丰富想象:有一个瘦人,弯曲膝盖,那双瘦小的大腿被裹在黑色的毛线裤里,一幅寒酸相,他现在坐在一个十分华丽的椅子上,穿着一件金丝绒大衣,而且外面套了一件大皮衣,就是有很多毛的皮衣。噢,对了,还有一顶油乎乎、脏兮兮的黑色帽子顶在他头上,是一顶粗制滥造的那种,在帽沿周围有一圈用铅制成的人物、从这顶脏兮兮的帽子里看不见有一丝头发。他的全貌便是这样的。他的脸看不大清楚,只是因为他垂着头在脸上有一大片阴影,而在他的鼻子处却正好有一丝亮光,可以得知,他长着一个长鼻子。他的手上满是皱纹,而且十分消瘦,这便可以得知他就是那个老头:路易十一。
有两个人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用很低的声音在交谈,他们都穿着费兰德式服装。由于阴影没有怎么挡住他们,便可认出他们。我想如果看过格兰古瓦圣迹剧的人一定会认出他们,他们是阴险狡诈的威廉?里姆,另外一个是雅克?科伯诺尔,他们前一个是根特的享俸使者,另外一个却是人民拥护的袜商,他们都是弗兰德使团的主要成员,或许大家还都记得,他们也参与了和路易十一的一些秘密的政治活动。
还有一个人,他是一个力大无比,而且身体粗壮的人,站在最为黑暗的地方。他一动也不动,就跟一块石头一样,他穿着军装,而且还穿着纹章的外套。这个人长着一张裂了的大嘴,两只大眼包鼓了出来,四方脸,但却没有额头,他那长头发一直垂了下来,像挡风盖一样,挡住了他的耳朵、额头,看着既像一只虎,又像一只狗,要不叫他虎狗。
全部的人都是直立着,没有戴帽子,除了路易十一之外。
那位站在路易十一旁边的老爷好像正在给国王念一份十分长的备忘录或什么东西,而路易此刻也听得十分仔细,那两个弗兰德人正在低声说话。
“我的那个天呀!我快累死了,这样站着,难道再没椅子了吗?”科伯诺尔抱怨着说。
里姆只是摇了遥头,算是作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我的那个天啊!”科伯诺尔还在用最低的声音,满腹牢骚地说道,“我真的很想坐在地上,要不像那个袜商一样叉开两腿。其实我在家一直是这个样子。”
“雅克先生,你千万别那样。”
“好吧,好吧,难道在这儿就只能站着吗?”
里姆说:“要不你可以跪下吗?”
路易十一在此时说话了,声音很大,中断了他俩的谈话。
“身利弗,我看你八成是快疯了。给奴仆做件衣服就要五十个苏,那些教士做套衣服要十个里佛尔,你这不是在往外倒金子嘛!”
在说这句话时,那个老头把头抬了起来。我们能看见他脖上的金光闪闪的圣米歇尔项链上的金贝壳壳,在烛光下他那削瘦而忧郁的脸庞一览无余。他把那个人手中的羊皮纸一把夺了过来。
他在那个簿子上用那双深遂的双眼扫视了一下之后,大叫道:“难道你想把我变成穷光蛋吗?全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根本不用住这么华丽的别墅吧?像那些个祈祷的神父,每个人每一个月给十里佛尔就行了,那些小教堂的僧侣每人一百苏!一个宫里的侍从每人给九十里佛尔每年!那四个厨子,每年每人给一百二十里佛尔。那些什么烧烤师,汤师,那一个腊肠师,还有那两个转叉师,缺甲师的两个对吗,两个助手,给他们都是每个人每月十个里佛尔就够了!那一个搬运工,一个糕点师,那一个做面包的,还有两个做熟食的,每个人每年六十个里佛尔!那两个看马师及助手,每人每月二十四里佛尔!还有马掌师每人一百二十里佛尔!快看,在总帐房先生那里一千二百里佛尔,但审核下来的是五百……,你说都说不清,八成快疯了。我看法国迟早会被王室这些人的领用的钱搜刮一空了。就是在罗浮宫的所有的财宝,也经不起如此地花销呀!看来,我们只好去变卖家具了。如果明年天主和圣母发慈悲地话,他会让我们不会饿死,那我们也只好用锡罐子来喝药了。”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银光闪闪的银杯子,又说:
“我说奥利维先生,你应该知道一个国王或皇帝,他是要管一个十分广大的国家的,所以他绝对不会在自家内部搞一些十分花钱的东西。因为你知道百姓会仿效的。所以呢,亲爱的奥利维先生,你千万不要当是闹着玩呢,一定要牢牢记住。我们现在开支逐年在增加。我不想看到这种事情。上帝呀上帝,快看看,我们在七九年之前,每年的开支都是在三万六千里佛尔之内。但是八○年却一下子扩大到了四万三千六百一十九里佛尔;还有八一年,我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呢,是六万六千六百八十里佛尔;但今年可能都快达到八万了吧。我的天呀!在短短的四年之中,这个数字却翻了一翻,这实在太可怕了。”
国王显得十分激动,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停了一下,又说:“你看看我们周围,就是整个王国在一天天变瘦,但他们自己的人却在一天天变胖,这还了得!你知道你们每天从我身上吸取的是什么?是一个个的埃居!”
其它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他们也知道不敢阻拦,只好任由他去发泄。国王继续说:
“法国贵族的拉丁文奏折不是说很好吗?我看我们应该认真学一学,认真去研究一下王室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他说要订立一个严格的计划来减少王室的开支,减轻王室的负担。的确是该减轻负担了!这个负担太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把人都快压死了的负担,是该减轻了,难道你们说不是吗,先生们?啊!你们把我说的就不像一个国王,‘司酒官也没有,司酒官也没有!让你们看看,帕斯克——天主!瞧我像不像个真正的国王!”
就在那个时刻,他发觉得到自己的威严,发自内心的笑了,等到渐渐的消了些火气,接着就向弗兰德人说:
“威廉伙计,知道吗您?面包总管、司酒、司寝、总管等等,所有的加起来没有一个奴仆顶用。科伯诺尔伙计,请把这点牢记,他们根本没一点用。他们将国王围着根本无用,我感觉就像王宫大钟的钟面被四福音圣徒围着一样,时钟刚被菲力浦?勃里叶拨到九点。他们被全身都镀着金,只是却对指时无用;时针可以将他们完全摆脱不要。”
思考了一段时间后,他将衰老的头摇着补充道:“哎!哎!圣母呦;我连菲力浦?勃里叶还不如呢,奴仆们不会被我再一次镀金。我们想法与爱德华一样;将老爷杀死,把民众拯救!奥利维,继续读吧。”
这个被国王指名的人将簿子又拿了起来,高声宣读开来:
“……将十二里佛尔给巴黎府衙门的执印官亚当?特农。这笔款将被用于镌刻新的图章,原来的印玺因已破旧损坏,不可以继续的使用,因此需要再刻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