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四、“进入出,有去无回。” (3)
教士接下来不说一句话。姑娘此时只说出了一句话,那就是:
“我可怜的腓比斯呀!”
“请你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教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道,“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我们两个都是苦命的人,就是这个名字把我们两个给害了。或者可以说,你我都无法解释命运对我们的捉弄,我们相互毁了对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也知道你很冷,在黑暗中你快变得盲目,被这个可怕的牢房紧紧包围着,我相信在你的内心深处肯定还有一线光明,或许是对那个亵渎你感情的负心的男人的爱。可我呢,我心就是一座牢房,我的内心是一片冰天雪地,所有的只是绝望,我的灵魂中永无光明。你是否能明白我所受的苦呢?我也参加了对你的审判,当时坐在宗教法庭席上。你可知在那顶教士帽的遮盖下有一个教士的内心在苦苦挣扎。我一直呆在那里,当你受审时,被带上法庭时,我都在场。那里是野兽之窝,你可知道。
全是我犯的罪恶,我的绞刑架,我看你的头从绞刑架上慢慢升起。当传讯每一位证人,出示每一件证物,读每一句证词,我都在场,我知道你所受的每一次痛苦,当那头猛兽要……我也在那里。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会用刑!我一直跟着你们到了那间行刑房间。我亲眼看着那些刽子手把你的衣服脱下来,你那半裸的身子在这些魔鬼肮脏的手间蹂躏。我还看到了你的脚,我要在那双脚上吻一下,即使赔上一万个国家,甚至我的生命也在所不辞;即使在这双脚下碰个头破血流,我也愿意;当我看着你那美丽的双脚被穿上铁靴时,这种铁靴会让一个人的肉体变成血泥。我可怜的小宝贝!当我目睹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则用手中的匕首在我胸前割划。你的第一声惨叫让我把匕首刺进了我的肉里,你的第二声惨叫让我把匕首刺进了我的心脏!不信你看,我的伤口依然在流血。”
教士一把解开自己的教士袍,果然,他的胸膛上有一条条伤口,好像虎抓过一样,而且在左肋处有一处较大的伤口,看样子至今尚未愈合!
姑娘吓得后退了几步。
“姑娘,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教士又说,“你不要以为你是不幸的。其实你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幸。你可知作为一个教士,爱上一个女人,他是如此深爱她,用自己的整个灵魂去爱她,为的只是能得到她微微一笑,即使流干自己的鲜血,他冒着被别人看不起、毁坏自己名誉、他的幸福而去爱她,这才是一种真正的不幸。他不惜牺牲自己的今生与来世,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帝王,不是天使,不是神,不是上帝,为什么他不能作为一个奴隶而拜倒在她的脚下。他想用自己所有的梦想去紧紧拥抱她,但她却爱上了一个军官,而这个可怜的教士却一无所有,只能让她恶心和害怕。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将自己纯真的爱情和美丽的容貌及自己的身体要献给一个无赖军官时,他是如此嫉妒和愤怒。
看着她那洁白的玉体让人欲火中生,那丰满温柔的胸脯,她那诱人的肉体在别人的热吻下颤动,而且白里透红!天哪!他在爱她的脚,她的胳膊,她的肩膀,想着女郎那蓝色的血脉、棕色的皮肤。这些想法让他整夜无法入眠,在地上蜷缩一团,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爱抚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却是不断的酷刑。当他们把你按在皮床上时,那些真正的铁钳才是可怕的酷刑!哪怕在夹板中被别人锯裂,或者被五马分尸,这也比这种强。你可知道这种折磨是个什么滋味?漫长的黑夜里,他的血在涌动,心已经破碎,脑袋已崩开,他在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指,真像躺在一块火红的铁板上,辗转反侧,领受着爱欲、嫉妒和绝望的煎熬!求求你了,开开恩吧,让我喘息喘息!往火上撒把灰吧!姑娘,求你帮我把额头上的汗擦掉行吗?姑娘用一只手折磨我,用另外一只手抚摸我行吗?请你可怜可怜我吧,姑娘可怜我吧?”
教士一直站立在水中,而且把他的脑袋在石阶角上用力地撞击着。埃及姑娘在一直看着他。当教士在说累了时就停下来直喘气,一声不吭,但她依然在轻声重复着腓比斯的名字。
教士跪在地上向她爬过去。
“可怜可怜我吧!姑娘。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请你千万不要拒绝我!因为我爱你,我才成了个不幸的人。你可知道当你在嘴里说出那个名字时,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有一只虫子在撕咬我的心脏。求求你了姑娘,如果你要去地狱请你让我也随你而去。我现在已经变得没有一丝力气了。你的地狱可是我的天堂,你有比天主更具诱惑的眼睛。你不会不要我吧!一个苍山都会为我的真情所打动,你一定不要拒绝我的这份爱。我想我们会很快乐,这一切完全在于你,只要你愿意就行了。我可以帮你逃出这里,我们一起逃到一个没有人存在的地方,那里将是另外一个世界,阳光永远灿烂,树木青翠繁茂,而且天空永无阴雨。我们会在那块圣土相爱、我们的灵与肉会在那里结合,我们会永远地相互吸引,我们一起去品尝爱情及生活的所有的酸甜苦辣。
“哈,哈……”她放声狂笑,突然打断她的话说:“神父,你的手指在滴血。”
但教士却用异常平和的语气对他说:“让它流吧!你可以尽情地羞辱我,随你怎么嘲弄我,让所有的苦楚压垮我!来,快点抓紧时间啊!明天就要行刑了。绞刑架被安置在河滩的广场上,你知道吗?它一直在敬候你的光临。让我看你被囚车拉走,这太可怕了。你应该可怜可怜我,我是如此地爱你,你就跟我走吧!你不爱我没关系,但你慢慢会爱上我。不过只要您恨我也行,但你明天一定要来!明天在绞刑架!我将要被处死了。救救我,让你饶了我吧!”
他现在已经神经错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想把她拉走。
她一句话不说,直眼看着他,说:
“那我的腓比斯如何呢?”
“他已经死了!”教士喊到。
“死了!”她一直冷冰冰地,也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教士并不听她说话,他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在对自己说:“我肯定,他一定死了。那把刀叉在他的胸口很深,可能是一直刺到了他的心脏。因为当时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把那把刀刺了进去。”
埃及姑娘听了这些话,像一只发怒的老虎扑向了教士,她用一种别人意想不到的巨大的力量把教士推倒在石阶上。“你给我滚,你是个真正的刽子手,你还不如让我去死!我们两个人要把鲜血在你额头上留下印迹!我不会跟你走的,别天真了!让我跟着一个教士走太异想天开了。我就是愿意下地狱,愿意去死,也不要跟着你走。你走吧,我永远再也不要见到你,永远!”
教士一下子跌倒在楼梯上。他一声不吭地抬起脚来,拿着自己的灯笼,慢慢地爬向通口的阶梯,打开门径自走了出去。
但他的脑袋突然又出现在门口,充满杀气而且十分狂怒和绝望而大喊道:“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姑娘一下子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这个黑暗的地狱里面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只有那些从屋顶上滴下来的水落在地上水坑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