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二、巴黎鸟瞰 (1)
上边我们详细介绍了这伟大恢宏的巴黎圣母院大教堂的情况。但仅是粗略讲了那些在十五世纪仍有,而如今已消灭的许多精美奇观,然而对从圣母院的塔顶看到的巴黎胜景却没有提到。
钟楼厚厚的墙壁被一条陡峭且盘旋而上的楼梯穿越。在黑暗中苦苦摸索,人们费时费力总算踏上了两个塔顶平台之一。上边阳光灿烂,轻风拂面,展现于眼前的是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壮观景致。如果您幸运地在一座完美统一的哥特式城市,如仅存不多的巴伐利亚的纽伦堡、西班牙的维托里亚等,或者是更小的样品,只要是完整的,例如布列塔尼的维持雷、普鲁士的小豪森,那么想象出这种完美自然的景色并不难。
在三百五十年前,即十五世纪,巴黎已成为一个大都会。我们这些巴黎人普遍觉得从那时起巴黎的领域扩展了许多,其实从路易十一时代开始只扩大了三分之一强,虽然面积增加了,但损失的美景也更多了。
大家知道,巴黎是从古老的形状和摇蓝一样的城岛而来的,它最初的城墙是岛的沙岸,最早的城壕是塞纳河。几百年来巴黎始终是一个岛,有南北两座桥,桥头堡既当大门又当堡垒。右岸为大堡,左岸为小堡。接着,从开始有国王起,小岛对于巴黎显得拥挤了,于是过了河,从此一发而不可收。那时,两个堡垒的外侧,有一道附有塔楼的城墙,慢慢侵吞塞纳河两岸的田地。上个世纪还可寻到这道古老城域的遗址,如今只有回忆了,从现存的地名传说如博岱门也称博都可耶门或巴式达门可以看出一些旧事的痕迹。从市中心源源不断地涌出房屋,如同洪流一样,迅速漫延,越过城墙,侵蚀城墙,损坏城墙,终于消灭了它,新堤坝被威严的菲利浦筑起来抵挡洪流的袭击。他在巴黎周围圈上一道全是高耸牢靠的塔楼形成的环形锁链。一个多世纪以来,那些不断涌现的房子互相拥挤相叠,正如水库中的水为提高自身只好提高水位一样。楼层不断增加,深不可测,互相比高,象被压制的液体似的喷发到高处,为了透气争先恐后抢着比邻居高一些。街巷越来越低洼、黑暗,广场被房屋挤得消失了。
最后,威严的菲利浦城墙也挡不住房屋了,正如出狱的囚犯,自由奔放地、杂七杂八地散开在平原上,不成规格。于是它们跃跃欲试,乐陶陶地抢走田地代之以花园。从1367年起,关厢的地面被城市全部侵占了,必须建一道新城墙,特别是塞纳河右岸更加必要。这事是查理五世办的。然而巴黎不停地膨胀,所以它才能成为首都。它们象只漏斗,汇集一个国家全部的地理、政治、道德、知识斜面和一个民族全部的自然坡度。说它是文明的深井或阴沟都不为过。它渗透凝聚了一个民族中全部的生命汁液,灵魂的精华,滴滴融合,代代相传,比如商业、工业、知识和人民。
于是查理五世的城墙和菲利浦城墙一样遭到噩运。从十五世纪末开始,它已被跨越抛掉,关厢已在远处。到了十六世纪,查理五世的城墙似乎逐渐后退,更深地被旧城区包围,由于在它旁边新城在迅猛发展扩大。故而,权且称在十五世纪,三道呈同心圆分布的城墙已在巴黎损毁。从背教者连那时开始,这三道城墙已显山露水。如发育期的小孩将去年的衣裳撑破一样,巴黎的四道城墙逐渐被日益涨大的城市胀裂了。生活在路易十一时代的人们可以看见,房屋如潮汹涌,不时有几组倒塌的城楼涌现,如几个小山尖出现在被水淹了的大地上似的,又如旧巴黎那些已被新城吞没后而露出水的几个孤岛一样。
从此,巴黎时时在变,越来越丑陋。然而它只放过一圈城墙,也即路易十五时由泥巴和口水修成的那座城墙除和修建它的国王很相似外,还和歌颂它的那个诗人也很相称:
巴黎被城墙围着,全城为之闹喳喳。
十五世纪的巴黎,由三个经纬分明,彼此分隔的城市组成,各有各的外表、特长、风俗传统,特权和历史。即旧城、大学城及新城三个。历史最古、面积最小的为旧城,是它孕育了另外两城,它好比一个小老太婆,而后两城如同秀颀健康的美女。塞纳河左岸从图奈尔方塔到奈勒塔之间的地盘归大学城。这两处和今天巴黎的酒类批发市场与铸币所差不多。其城墙在当时紧连温泉浴场所在的田野处伸出一块,将五大块地圈了进来,包括圣日纳维也英山在内。这道弧状城墙以教皇门为最高点,和如今先贤祠位置相近。新城的面积最大。在右岸,依偎塞纳河,有一条一气呵成偶有间断的堤岸圈着,领域从比利塔到树林塔,即从现在的大盈仓的地址到居勒里宫的地址。首都城墙和塞纳河在四处相交,可被称作“巴黎四高塔”,即左岸的图奈尔方塔和奈勒塔,右岸的比利塔与树枫塔。新城较之大学城和乡村贴得更近,圣德尼门与圣马丁门是新城城墙即沙尔五世的城墙的最高点,它们至今仍在原处。
正如上面讲的,巴黎三大部分各部分均为一个城市,只是个不够完整而太专门化的城市,和另外两个城市分割不开。即三部分分工合作。旧城多的是教堂,新城宫殿府邸很多,学院遍布大学城。假使除去古代巴黎不重要的特色和那些恣意设定的关卡及苛捐杂税,而且只取各个独立单位交互错综的行政管制的总量,那么可以普遍认为主教掌管旧城,商务督办掌管右岸,大学校长管辖左岸。作为皇家首领而非市政官员的巴黎府尹是总头头。圣母院设在旧城,罗浮宫与市政厅在新城,索尔帮在大学城,批发市场属于新城,主官医院设在旧城,生员草地在大学城中,如果左岸的生员草地上学生犯了法,将在旧城司法宫中接受审判,受刑地点在右岸的隼山。要不是因为大学校长仗着大学强盛国王虚弱而出面干预,学生本可绞死在自己人当中。
(提一句,有些比上述特权有用得多的大部分特权都来自造反与暴力运动,唯此才能从国王手中夺权。这事源远流长,其根难究,要不是人民起来造反,国王怎肯放手?有本古书对民众对皇室的忠诚作了这样天真的叙述:“庶民对于国王,虽偶有犯上作乱之行为,然终以恒久忠诚获取众多特权。”)
塞纳河于十五世纪时在巴黎水域中有五个岛,即当时树木繁多而今已凋枯的卢维埃岛,另外有母牛岛、圣母岛,除了一间棚屋外杳无人烟,均归属主教管辖。十七世纪时三岛合一,兴建屋宇,成为如今的圣路易岛。其次为城岛,它顶端的牛渡洲后来出入新桥的土堤。当时它拥有五座桥;右岸三座中圣母院桥和汇兑桥是石头做的,座坊桥木头制成;左岸有小桥和圣米歇尔桥两座,前者为石桥,后者为木桥。每座桥上尽是密密匝匝的房屋。大学城中有威严的菲利浦下令建设的六座城门,起自图奈尔方塔,按次序为圣维克多门、包戴尔门、教皇门、圣雅克门、圣米歇尔门和圣日耳曼门。从战利塔起,新城中六座沙尔五世兴建的城门依次为圣昂图纳门、庙门、圣马丁门、圣德经门、蒙马特尔门和圣奥诺雷门,上述城门兼具坚固与精美,互不妨碍。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围着巴黎城墙,在冬天涨水期常有来自塞纳河的水流过。夜幕降临锁紧城门,河水流经巴黎的两端还用粗大的铁链拦住,保证巴黎平安无事。
从高空俯看,旧城、新城与大学城每个的街巷都乱如麻,纠缠不清。但是一目了然的是三片城区一气呵成,可以看见两条平行的笔直的长街自南向北,垂直于塞纳河流向,连结混合起三座城,不停地输送着各城之间的人们,将三城汇成一城。一条大街是从圣雅克门通往圣马丁门的,在大学城中的名字为圣雅克街,到旧城叫犹太街,新城中称为圣马丁街。它二渡塞纳河,名叫小桥与圣母桥。另一条大街在左岸称为竖琴街,城岛上称作木桶街,右岸又称圣德尼街。它从大学城的圣米歇尔门通往新城的圣德尼门,在塞纳河一道河流上叫圣米歇尔桥,另一处又称汇兑桥。不论名字如何变迁,街还是这两条街,它们繁衍着子孙,堪称巴黎的两支动脉,是母亲街。这三重城的另外的街道都是静脉,或者提供血液,或者回收血液。
在宽度上,这两条街横穿巴黎,属于首都。除此之外,新城与大学城都有平行于塞纳河,长度上穿越自身的主街,和“主动脉”垂直,新城中是从圣昂图纳门到圣奥诺雷门的大街;大学城中是从圣克多门直通圣日耳曼门的大街。这两条街和“主动脉”相交,巴黎街道网络的底布由此构成。以此为根基延伸出不同的方向,彼此扭结、挤压的大小街巷。另外,从千头万绪中认真观察,可发现在大学城和新城中有两束盛开的鲜花,是两组街道,从桥梁开始,越到城门变得越宽。
这个几何图形的一些遗迹如今可以找到。下面我们将尽力交代1482年从圣母院钟楼顶看到的整体面貌。
众多的屋顶、烟囱、街道、桥梁、广场、塔尖、钟楼令那些费尽力气爬到钟楼顶参观的人们目眩。一切扑面而来,有石头砌的山墙,陡峭的房顶,在半空中悬吊的墙角塔,十一世纪流行的石制金字塔,十五世纪的板岩方尖碑,不加雕饰的圆塔,教堂中装修复杂的方塔,有大有小,有宽有窄,有重有轻。你的目光会被该迷宫的每一个层面吸引良久,所有的东西特色各异,历史悠久,才貌双全,有最小的刻有彩绘的门楹,有露着梁柱,门楹很矮,低层没有高层外突的屋宇,还有国王住宿的包含许多塔楼的罗浮宫,都是艺术的创造。然而,只要眼睛对这五花八门的建筑已经习惯了,看出几个较大的组合来。
第一部分为旧城。行文杂乱的索瓦尔有时也能写出些奇妙的文句来,“整个城岛如一艘沿水势在淤泥中滑向塞纳河中流后固定了的大船。”如上所述,该船于十五世纪被五座桥固定在塞纳河两岸上。纹章设计家被该船的形象打动了,由于法维恩与帕斯基埃认为巴黎城徽的船的图案非源于谟曼第人的围城战争而是来源于此。章对于能手而言是种代数学和语言,它融汇于中后半期的一切历史,正如罗曼式教堂的象征语言记载着它的前期历史一样,神权象形文字后才出现了纹章这种封建象形文字。因此,我们可以看见似一条头向西尾向东的大船似的城岛。在船头可见浑然一体的许多旧屋顶和大象屁股似的圣教堂后部的铅质圆顶在上面高高盘踞,塔楼以此为根基。然而,该塔楼可射进阳光,和镂定花边的锥体似的,在同类尖塔中可谓最为大胆、最为细致、最为精致美妙的。在圣母院正面附近,大门口的空地伸出三条街道。那是一座周围都是老屋的漂亮的广场。在它南边,斜伸出主宫医院,一脸的不情愿,枯皱着脸,满头的脓疱和痦子。
接着,左右东西方,二十一座教堂的钟楼在狭窄的城墙中高耸出来,兴建的年代、形式与规模均不同,有低矮、虫蛀的圣德尼杜帕教堂的罗曼式透光钟楼,也有牛倌圣彼得教堂与圣朗法里教堂的细小精致的尖塔,前者即“海神之狱”。北边,那圣母院后部隐修院的哥特式走廊,主教的半罗曼式宫殿在南边,东边是称为“滩地”的少有人去的岛类。沙尔六世时巴黎赠给于维纳?德?乌尔森的公馆在重迭的房子中可以看到。该公馆最高层的窗子头戴比屋顶还高,镂空的主教石头帽。更远一些,可见涂有柏油的帕吕斯的棚屋。
还有旧圣日耳曼教堂刚建成的半圆形后堂,1468年扩建时包括进去豌豆街的一段。接着到处可见一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口,在街角耸立的耻辱柱,在威严的菲利浦时代铺就的美丽的石板路,在大路正中,这些专供跑马使用而凿出槽纹的石板,在十六世纪被称作“同盟石块”的寒酸的碎石。还可见一个少有人去的后院。有着半透明的小塔楼梯。这种楼梯在十五世纪很受欢迎。如今的布尔道奈街仍有这种楼梯。然而在西边的圣教堂右面,可见稳居河滨的司法宫的一排塔楼,不能看见渡洲是由于皇家花园的树林将城岛西部挡住了。从圣母院塔顶仅能看见城岛两边的河水。房屋下边藏着桥梁,桥梁下边藏着塞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