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有个王老师,男,中年人,大个子,宽肩膀,胡子拉碴,少言寡语,非常威严。王老师走路总是甩开膀子迈大步,模样好生坦然潇洒,好像条条道路都是为他开的。我们大队的广大贫下中农,凡路上遇见王老师,都要抢先问候,都要为他让路,还要夸奖他教书教得好。王老师的书,就是教得好,他班里毕业的学生,珠算打得风流水转,出了校门就可以当一个小队会计,对付最顽皮的男生,王老师一向只用一只手,左手。王老师不是左手力气大,是力气不大,主要轻重感觉好。王老师用左手把调皮学生的后颈脖子拎起来,从窗口轻轻扔出去,从来没有把学生摔出事情来。偶尔也有意外,也会发生一点皮肉伤,后来总是被时间证明没有大碍。贫下中衣谁家有一个甚至多个不爱念书的调皮小子,爷娘老子也都是不怕的,大家便都是指望王老师整治,王老师只这左手的一扔,多年的威信就建立起来了。
然而,作为教师,仅有武力是不够的,在乡村学校,尤其不够。最终人人都是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最初,我以为王老师的威信就是来自于他的左手和珠算。后来,我慢慢发现,王老师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板书,语文、数学、体育、美术,他可以一个人包办,门门功课都教得好。同时,王老师还会修雨伞,做木工,打草鞋,箍水桶,烧锡补焊。王老师有一只工具箱,那简直就是百宝箱,他想要钉子就可以掏出钉子,他想要铁皮就可以掏出铁皮,任何困难都难不住他。四村八里的人家婚丧嫁娶,也都要请王老师去做司仪,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厨子来不了,王老师也当厨子,王老师从打豆腐到红案,都做得得心应手。一般凡有人请,王老师是有求必应。但凡王老师应了的事情,一概都做得利索漂亮。
我17岁的时候,见识了王老师,也是十分佩服的,觉得他做人做得好生响亮和牛气啊!但是,真正认识到王老师的价值,却是在多年之后了。那是在我大学毕业了,工作了,成家了,在扑面而来的现实生活面前常常捉襟见肘,便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了我那乡村小学的王老师。在琢磨中,我终于明白,一个人想要掌握自己的生活,想要骄傲,又淡定,是何等不容易啊!在那赤贫的年代,王老师仅凭一只小小工具箱,就创造与修补着他自己的生活、学校的生活和乡亲们的生活,他该付出了多少智慧、勇气、精力与辛劳。13年过去了,王老师依然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唯一一个有气魄有能力掌握自己全部生活的人,唯一一个最贫穷却最有志气的人。有志才可以帅气,有气才可以帅体,因此一个贫穷的乡村小学教师,才是那么地神气,那么地体面,那么受人尊重,一年四季中有三个季节他都是打赤脚或者穿草鞋,但是好像条条道路都是为他开的,条条道路都恭候着昂首挺胸的他。
从王老师身上理解和领会到的道理,成了我人生最重要的教诲。由此我懂得,一个人,无论穷与富,都应该做一个有志气的人。有志气才有体面才高尚。有体面与高尚才有真正的美丽。这美丽是那种大美丽,仿佛太阳、月亮、森林与鲜花,天然大方,超凡脱俗;使自己恬然自得,让懂得它的人赏心悦目;一个人这么活一辈子,便够了。
趁双亲还健在
◎文/夏午
爱需要表达,感恩需要及时,趁双亲还健在,把爱说出来吧,别让时间和永别酿成无法挽回的遗恨。
曾读到这样一个故事,既让人心酸又让人掩卷沉思。
旧金山的约翰给在纽约工作的儿子戴维打电话。
“我也不想让你感到难受,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个坏消息——我和你母亲已同意离婚,45年的煎熬我们受够了。”约翰的话音中有一些失落感。
“老天!你在说什么呀?老爸!”戴维大吃一惊。
接着戴维马上给芝加哥的妹妹打电话:“苏姗,你要冷静,听着,老爸老妈想离婚,怎么办?”
“什么?上帝!我们得回去阻止他们!”苏姗在电话那边尖叫。
挂断哥哥的电话后,苏姗立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约翰接的电话。“你们不许离婚!我们明天就到,千万不要冲动!听见没有?”苏姗一口气嚷嚷完就挂了电话。
约翰放下电话后,转身对妻子说道:“好了,他们能回来过感恩节了,但圣诞节我们怎么说?”
为了让儿女们回家过一个感恩节,做父母的竟然要采取如此“欺骗”的伎俩,对长大了就远走高飞或长期在外工作的儿女来讲,我们该作何感想呢?我们是否忘记了对父母应该有最深的牵挂、最彻底的感恩之心?我们是否一次又一次地心存侥幸,反正父母们活得还很好,对他们的感恩不用太着急!
然而,即使我们对父母的感恩来得及,我们是否想过父母们等得及吗?假如有一天,父母们因为终于等不及而撒手而去,我们是否会因为我们的慵懒而充满无尽的懊悔呢?有一位作家就这样忏悔:
我不曾问过自己为什么爱戴并继续爱着我的双亲,尽管他们早就与世长辞。但是,我要说,在他们仙逝之后,我反而对他们爱得更深。这是为什么呢?
直到现在,在我成熟以后,我才真正认识到他们是怎样的人,他们都为我做了什么。他们为了我往往不顾自己,甘愿牺牲。
在我父亲卧床不起、病入膏肓时,为了让我去上学,他决定卖掉一块葡萄园和一头公牛——实际上是家里唯一的一头公牛。虽然他本身需要扶持,需要为自己的病痛买些补品,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没有为自己着想而是为我操心。他用被子蒙住浮肿的双腿,装出一副健康的样子,舍不得花掉用来看病买药的“保命钱”,以这种方式缩短了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命。
他为我卖掉了葡萄园和公牛,我却没有说出一声“谢谢”。现在,没有说出口的这声“谢谢”使我越发感到沉重和悲哀,因为我父亲永远也不会听见这句“谢谢”了!
正因为如此,我要对所有那些爸爸妈妈还活着的人们说:“趁他们还健在时,去爱他们吧,说出对他们的爱吧!一定!这是因为,明天或许就晚了,到那时,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感激的话语、爱的话语将如鲠在喉,使你感到深重和痛苦,无法解脱!”
如果你想为父母买些苹果,你就赶快出手;如果你想出声“谢谢”,你就马上说出口。因为或许再一刻,你和你的双亲,将永远失去快乐。
迟到的诚实
◎文/迪菲
不管怎样迟到的诚实也是一种可贵的诚实,那是一种自醒后的顿悟,是一条明辨是非的底线。
1871年5月,客居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法国著名作家雨果,在比利时《独立报》上发表声明,把他在布鲁塞尔城街垒广场4号的住处,改作临时避难所,专门收留因躲避梯也尔的血腥镇压而流亡的巴黎公社成员。声明登出后不久,雨果就遭到一些比利时人的攻击,他们手持石块和棍棒,聚到雨果的家里进行要挟。三天后,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得二世做出一项决定,勒令雨果立即离开比利时。并且不准他今后再踏上本国的领土。
那一年雨果已经69岁。
被驱逐出境的雨果真的就再也没有回到这片国土,再也没有走进街垒广场4号的那栋房子。但是,雨果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他可以欣慰了。因为,131年后,比利时人终于承认当年驱逐雨果出境是一个错误,并在雨果故居的正面立了一块醒目的纪念碑,以纪念这位被误解的大文豪。碑上还刻着雨果生前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我是整个人类的兄弟,我是接待所有人民的东道主。
尽管这个道歉晚来了一个多世纪,但毕竟是来了,这同样需要一种自我超越的勇气,一种尚未泯灭的良知,一种有所包容的大度。
无独有偶,前不久,美国科罗拉多州鹰谷高中的校长马克·斯瑞克本收到一封十分奇特的来信:一位65岁高龄的老奶奶为她47年前在英国文学考试上的作弊行为做出郑重的道歉。
信中说,那一年她18岁,是美国科罗拉多州鹰谷中学的一名学生。为了能在毕业考试中考出一个优异的成绩,她找到一个和她十分要好的同班同学,一起商量怎样找到一个捷径。最后,她们想到了偷题。经过一番仔细的策划,再加上两个人天衣无缝的配合,考试题和答案还真的被她们偷了出来,那是一张“莎士比亚文学”考试的试题及答案。自然,在那次考试中,她的考试成绩非常优异。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次鲜为人知的作弊渐渐成为她生活中的一块阴影,这段不光彩的往事,常常使她悔恨不已,她也为此失去了许多应有的快乐。47年后,已经是65岁的她终于鼓起勇气,给鹰谷中学的马克校长写了一封信,为她47年前的作弊行为做出郑重的道歉。
为了表示自己认错的诚意,老奶奶没有用打印稿,而是用手写了满满的一页。她在信中还叙述了这么多年来内心所承受的自责,并劝诫学生们要做诚实的人。
老人的坦诚深深打动了马克校长,于是他把这封信念给每个班的学生听。
不管怎样迟到的诚实也是一种可贵的诚实,那是一种自醒后的顿悟,是一条明辨是非的底线。
正如印第安切罗基族的老人经常向他们的后代所讲的那样,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里都怀有两匹不断争斗的狼:一匹狼代表邪恶。它意味着谎言、欺骗、贪婪、自私自利。另一匹狼代表正义。它意味着诚实、信任、慷慨、大公无私。
人生的过程无非也就是两匹“狼”之间此消彼长或此长彼消的过程,这个过程也许很漫长,也许很难熬。
但哪匹“狼”会赢,能最终决定你的道德是否丧失,你的心灵是否自责,你的人生是否清白。19年后的今天,世界足球巨星迭戈·马拉多纳也终于承认,在1986年世界杯那场对英格兰的1/4决赛中,他确确实实用手打人那个著名的号称“上帝之手”的进球。
心债
◎文/陈健
为别人付出你的爱心,帮助他人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的美丽人生。
修道院位于一座山上,山下是广袤的农田,山北是蔚蓝的大海。
修女安已在修道院生活了50年,但至今辽阔的大海仍令她惊叹,令她心醉神迷。安是个太简朴、太平凡的女人,没有一个至爱亲朋,也没有谁关心和热爱她。她年幼时就被领进了修道院,从来没有家,也没有父母。她总是别人吩咐干啥就干啥,所以最劳苦的活儿总会撂到她肩膀上。记不清多少年了,她一直负责擦洗那些硕大而肮脏的锅、壶、盆、罐,奇怪的是,多年的辛劳并没有损伤她的精神,反而使她的精神充满了力量。
安并非天生强壮。年幼时她十分孱弱。为促进她发育,她被安排在阳光充足的菜园里干活。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喜爱她精心培育的绿色植物。当嫩绿的幼苗破土而出时,她的心便会兴奋得颤栗。对菜园的热爱开阔了她的心海,四周的大自然——田野、树林、动物和白云,无一不令她欣喜和沉迷。
她年轻时,总想向人倾诉这种喜悦和陶醉的感受,但似乎谁也不理解,也没人认真听她的话。于是,她渐渐沉默了,变得沉默而谦卑,对他人怀着善心和敬意,觉得大家都比她强。不论读经,还是做漫长的祷告,都是她心力难及之事。她天生不善劳心,又拙于言语,做祷告便很艰难。但她觉得自己已拥有了太多的欢乐,有满心幸福却无法与人分享,她觉得于心不安。
平静的岁月就这样流逝着。终于,有一天安遇到了一件事——她一生中重大的时刻来临了。那是个炎热、晴朗的夏日。修道院派安去给山下一位老渔翁捎个口信,但渔翁不在家。在返回山上的途中,她来到一处可眺望大海的地方。她从没见过海水像今天这样湛蓝,船帆像今天这样洁白。痴迷的她向地平线方向眺望了很久。就在她将要离开时,她忽然发现距海滩一里远的礁石上躺着一个人。
安急忙来到海滩,鞋也没脱就趟进海水向那人走去。到跟前时,她看出那是个16岁左右的男孩,长着金黄头发,又高又瘦。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她听了听他的心脏,还活着。于是她坐在他身边,帮他洗净伤口。他是那样年轻,皮肤像婴儿一样光滑。她想背他上岸,但他太重。怎么办呢?渔翁家里空无一人,修道院又太遥远,她不能在海潮涌来之前去修道院喊来帮手。
最后她脱下身上的黑袍,垫在男孩的头下。她又听了听他的心脏,想唤醒他,却做不到。她便开始祈祷上苍。海水逐渐涨了上来,她已打算和男孩一块死了。就在这时,男孩发出一阵咕哝声,片刻后他苏醒了,向四处望了望,坐起来了。
“你得赶快向岸上游去,”安说,“海潮就要来了。如果你呆在这儿,会被淹死。如果你现在游,还能赶到岸上。”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必须游。”安又说了一遍。
“我——我的头一定被礁石撞伤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路过这儿,看见了你,当时水还不深。”
“你——你不会游泳?”
“噢。不会。”
“你本可独自上岸的,却一直呆在这儿救护我?水会淹上来吗?”“我老了,日子不长了,你还那样年轻,你母亲……”
那男孩跪下来向岸上望去去,仿佛在目测距离。
“把你的鞋子脱下好吗?”男孩说。
她看着他,仿佛不明白。
叫他解释说,他必须这样才能让两个人都上岸,他是个游泳好手,但如果她穿戴太重……
她立刻照他说的办了。
那天晚上,修道院热闹非凡,但安却很平静。她坐在窗前,希望别人离去后她好观赏明月爬上山头。
修道院院长和副牧师亲自来看望她,说了许多佳言妙语,但她大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