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母亲
文/姜致远
原来,孩子才是她奔跑的力量。
黑马!又见黑马!
当她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时,整个赛场沸腾了。不可思议,在高手如云的国际马拉松比赛中,冠军竟然是个训练仅一年的业余选手!
27岁的切默季尔,肯尼亚的一名农妇,因此一举成名。
切默季尔的全家都住在山区,她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除了种地一无所长。一年前,切默季尔还一筹莫展,为无法给四个孩子供学费暗自伤心。丈夫抽着闷烟安慰她:“谁叫孩子生在咱穷人家,认命吧!”
如果孩子们不上学,只能继续穷人的命运!难道只能认命?她不甘心。
当地盛行长跑运动,名将辈出,若是取得好名次,会有不菲的奖金。她还是少女时,曾被教练相中,但因种种原因未果。此刻,她脑中灵光一闪,不如去练习马拉松!
马拉松是一项极限运动,坚强的意志和优秀的身体素质缺一不可。她已近27岁,没有足够的营养供给,从未受过专业基础训练,凭什么取胜?冷静之后,她也胆怯过,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途。如果连做梦的勇气都没有,那永无改变的可能。
丈夫最后也同意了她大胆的“创意”。第二天凌晨,天还黑着,她就跑上崎岖的山路。只跑了几百米,她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停下喘口气,她接着再跑。与其说是用腿在跑,不如说是用意志在跑。跑了几天,脚上磨出无数的血泡。她也想打退堂鼓,可回家一看到嚷着要读书的孩子,她又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不能退缩!她清醒地知道,这是惟一的一线希望!
训练强度逐渐增加,但她的营养远远跟不上。有一天,日上竿头,她仍然没有回家,丈夫担心出事,赶紧出门寻找,终于在山路上发现了昏倒在地的妻子。他把妻子背回家里,孩子们全部围了上来,大儿子哭着说:“妈妈,不要再跑了,我不上学了!”她握着儿子的小手,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涌出,一言不发。次日一早,她又独自一人,跑在了寂静的山路上。
经过近一年的艰苦训练,切默季尔第一次参加国内马拉松比赛,获得了第七名的好成绩,开始崭露头角。
有位教练被她的执著深深感动,自愿给她指导,她的成绩更加突飞猛进。
终于,切默季尔迎来了内罗毕国际马拉松比赛。为了筹集路费,丈夫把家里仅有的几头牲口都卖了,这可是家里的全部财富……发令枪响后,切默季尔一马当先跑在队伍前列,这是异常危险的举动,时间一长可能会体力不支,甚至无法完成比赛。但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她豁出去了。
或许上天也被切默季尔的真诚所感动。她一路跑来,有如神助,两小时39分零9秒之后,她第一个跃过终点线。那一刻,她忘了向观众致敬,趴在赛道上泪流满面,疯狂地亲吻着大地。
突然冒出的黑马,让解说员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忙活了好半天才找齐她的资料。
颁奖仪式上,有体育记者问她:“您是个业余选手,而且年龄处于绝对劣势,我们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让您战胜众多职业高手,夺得冠军?”
“因为我非常渴望那7000英镑的冠军奖金!”此言一出,场下一片哗然。她的话太不合时宜,有悖于体育精神。切默季尔抹去泪水,哽咽着继续说:“有了这笔奖金,我的四个孩子就有钱上学了,我要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还要把大儿子送到寄宿学校去。”喧闹的运动场忽然寂静,人们这才明白,原来,孩子才是她奔跑的力量。瞬间,场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那是人们对冠军最衷心的祝贺,也是对母亲最诚挚的祝福。
外婆的硬币
文/曾庆宁译
当做励志礼物的银色硬币,饱含着外婆对生活的信念和勇气,也饱含着外婆对我最无私最深沉的爱。
那年冬天,居住在美国西北部的我们刚经历了被称为“哥伦布暴风雪”的灾害性天气。无情的暴风雪和肆虐的狂风摧毁了很多房屋和树木。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冷,将我们的房子变成了一个冰窖。
父亲点燃了壁炉里的木柴,我跑到壁炉前面取暖。木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赤红的火舌舔着炉膛,我感到胸前逐渐暖和起来。然而,正当我闭上眼睛背对着火炉,享受炉火带来的惬意时,不幸降临了。不知何时,一个从壁炉里溅出的火星点燃了我棉睡衣的背后。等被发现时,火星变成火舌开始吞噬着我的睡衣。空气中夹杂着炭火味、棉絮烧煳的味道和我身上的肉被烧焦的味道。一阵剧痛后,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告诉母亲,我左腿后部的皮肤和神经组织被严重烧伤。由于伤势很严重,医生严肃地对母亲说:“美洛蒂的伤势很重,植皮手术做完后,她的一只脚可能会僵硬,也就是说她只能一只脚走路。当然,幸运的话,她能恢复到不靠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路。”母亲听到医生的警告后痛哭流涕。
腿上伤口的恢复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此后几个月,我每天都得换包扎伤口的纱布,其间,医生把我臀部的皮一点点植到了左腿烧伤部位。那是我有生以来身体经历过的最痛苦的时候。下半身的任何一点活动都会带来巨大的痛楚,要想站起来走路简直是天方夜谭。伤口愈合的初始阶段,那种疼痛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任何腿部活动对于我都是一种折磨,我只能整天静静地躺着。
外婆住在附近的小镇上,离我家有5英里远。我受伤后,外婆每天一大早就赶过来看我,直到傍晚才回她自己家,从未中断过。
外婆绝不能接受我瘸着腿走路或者只用一只脚走路的想法,也绝不允许别人说这样的丧气话。她总是用她干枯的手抚摩着我的额头,说:“亲爱的,你一定会站起来,用双腿走路的!”那时候,外婆每天都会鼓励我,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哄我活动那只伤脚。为了让外婆高兴,我宁愿忍着剧痛,噙着眼泪活动那只受伤的脚。
有一次,移动伤脚时产生的剧烈疼痛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我号啕大哭,决定放弃取悦外婆。我哭着对她说:“外婆,我的脚实在太痛了,我不想再走,永远也不想再动它一下。”
在我拒绝练习走路一天后,外婆带来一个蓝色的布袋子。她对着我神秘地笑了笑:“亲爱的,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外婆拿起布袋摇了摇,里面传来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哦,我知道了,是硬币。”外婆居然带了一袋子硬币过来。一个硬币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那时一个美分都能买到一把做成动物模样的糖果呢。躺在沙发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袋子里的那些鼓鼓囊囊的硬币。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硬币。它们让我想起那些美丽的果糖,我异常兴奋,忘记了疼痛。
外婆说:“你如果能站起来,我就奖给你一枚硬币。”我是多么渴望得到一枚硬币啊!所以,我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外婆微笑着将一枚崭新的硬币放在了我的掌心,我很快又坐下了,因为刺骨的疼痛噬咬着我的伤脚。外婆盯着我的眼睛说:“我这里还有很多硬币,就照着刚才那样做,亲爱的,再站起来一次。”
我重新站了起来,外婆果然又在我的掌心上放了一枚崭新的硬币。
此后几个月,外婆每天都用这样的方法鼓励我站起来,鼓励我迈开步子。其间,我多次听到外婆对母亲说:“我对这孩子的未来始终充满信心,我绝不会看着她瘸腿或者单腿走路。”
一天,我问外婆:“外婆,如果您的硬币用完了该怎么办呢?”外婆微笑着对我坚定地说道:“亲爱的,不要担心外婆会用光硬币,我会把世界上所有的硬币都找来给你。”
奇迹真的出现了,一年后我居然可以在门口悠闲地散步,像所有健康的孩子那样轻轻松松、稳稳当当地走路。给我动过手术的医生看到我的变化后非常惊讶:“我治疗烧伤患者这么多年,从没有看到过一条严重烧伤的腿能恢复得如此彻底,真是奇迹!”
外婆去世的那年,我已经长成了大姑娘。那天从墓地返家的途中,母亲告诉我:“你外婆万万不能接受你成人后跛脚或单脚走路。她每天都会向上帝祈祷,希望你能康复,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上帝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知道她一直希望我能像健康人那样行走。”我说。接着,我问母亲:“妈妈,您知道外婆从哪里弄到那么多硬币吗?”母亲回答说:“你知道吗?外公去世后,她就靠着政府给的一点救济金过活,生活得非常拮据,外婆把毕生的积蓄和救济金都换成了硬币给你了。”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正是外婆给了我后半生的幸福,那些每天被当做励志礼物的银色硬币,饱含着外婆对生活的信念和勇气,也饱含着外婆对我最无私最深沉的爱。
替我叫一声妈妈
文/盒子
母亲看不到,山坡下已经没有了她的儿子大木。
大木被抓起来的时候他哭了。
大木不是为自己哭,大木为他的母亲哭。大木说,自己守寡的母亲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自己坐了牢,母亲谁来照料呀?大木说到这儿,就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一张脸像泛滥的河。
大木被抓那天,母亲没有哭,只是在大木真的要被带走的时候,母亲突然扑通一下给警察们跪着,堵在了门口。但大木还是被带走了。大木被塞进警车的一刹那,还回头哭嚷着:妈——你没儿子了!这喊声像鞭子一样抽着母亲的心。
大木被带走后,母亲就去看守所看大木。母亲对看守所的警察说,我想看看我的儿子大木。警察说现在还不能看。母亲说,那啥时候能看呢?警察说再等些时候。母亲就在看守所的高墙外绕啊绕,绕啊绕,泪湿了一地。
结果不到三天,母亲的眼就瞎了。大木不知道。瞎了的母亲每天在看守所的高墙外摸索着绕啊绕,天黑了都不晓得。
后来,有人对母亲说,在看守所放风的时候,爬上看守所旁边的小山坡,就可以看见大木了。母亲信以为真。
母亲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山坡。母亲刚爬上山坡,她就感觉到山坡下有很多人,她坚信儿子大木就在里面。母亲在山坡上摸索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坐好,就激动地开始一边哭一边喊道:大木——大木——你在哪儿,妈来看你了!大木——大木——你在哪儿,妈来看你了!……也不知母亲喊了多少遍。就在母亲流不出泪喊不出声的时候,突然——从山坡下传来一阵喊声——大木跪在人群中,拼命地磕着头,并撕心裂肺地喊着,不停地喊着。
原来,在山坡下放风的大木真的发现了母亲。
母亲一听到大木的声音,就颤抖着站了起来,唤得更勤,一双手摸向远方,平举得像一把飞翔的梯。
母子呼应的场面,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历历在目,也让所有人的那面心灵之旗,在泫然中裸露悔恨。
就这样,一天一天,一月一月,母亲都准时地在大木放风的时候坐在山坡上,大木也都在山坡下举着手臂对着山坡不停地挥着喊着。大木不知道母亲根本看不见他的挥手,母亲也不知道山坡下的人,哪一个会是她的儿子大木。
大木在看守所被看押一年后,就要被执行枪决了。大木即将在一声枪响之后,结束他那因罪恶而不能延续的生命。临赴刑场那天,大木哭着对同监舍的人说:你们知道——我妈妈每天都要到对面的小山坡上呼唤我的名字,风雨无阻,听不到我的声音她会哭的。所以我走后,你们谁听到都要替我叫一声“妈妈”!大木说完后就泪流如注了。
监友们听后,都点着头哭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母亲又要到山坡上看大木。所有的人都劝母亲不要去了,可母亲坚持要去,说大木还等着她呢,说见不到她大木会难过的,说见不到她大木会难熬的。于是,母亲就蹒跚着走进雨中。
路上,雨越下越大。
等母亲艰难地爬上山坡的时候,她的衣服鞋子全湿透了,浑身都水淋淋的。可母亲却无比高兴。母亲整理好雨披,就坐在山坡上开始无限怜爱地喊着:大木——大木——妈又来看你了……大木——大木——妈又来看你了!
母性的喊声在空旷的山坡上无限地回旋着,荡漾着。风一直刮,雨一直下。
其实,母亲看不到,山坡下已经没有了她的儿子大木。其实,母亲看不到,就在此刻,山坡下有274名犯人正在雨中,朝她深深鞠着90度的躬。
送汤
文/[新加坡]艾禺
我已经决定要自己学煮汤,我要煮一辈子的汤给爸爸喝。
爸爸有一个星期没有来送汤了。真搞不懂他,已经退休了,又没事做,只是煮点汤拿过来,路途也不远,最近好像也变成很麻烦的事,总是三四天才能喝到一点汤水。
我已经习惯喝他煮的汤,贝母北杏煲西洋菜汤也好,槐花番茄鸡翼汤也好,是清热还是降血我都不在乎,以我这个还是年轻人的年纪,几时轮到病会来找我?
爸总是说身体一定要照顾,不要等到出毛病时想补救都来不及,我就嫌他哕嗦。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人,我还是坚持要搬出来住,当然我这样做也是为了Ken,那个我刚喜欢上的男人。
爸爸第一次煮汤给我喝,是在妈妈离开我们那一天开始。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照顾着我,无微不至。我也习惯了被宠的感觉,没有他,我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慌!
说也奇怪,自从搬了出来,家里就常来一个叫双姨的女人,她是爸爸常去的诊疗所的护士,听说是个老处女。Ken笑说或许爸爸早就该有第二春了,是我的存在阻碍了他的发展,现在好啦,搬了出来成全了他,我也算做了件“孝顺”的事。
爸爸爱往诊疗所去也是最近的事,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总是摇摇头,他问我想喝什么汤,他去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