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的速度和长度
文/赵俊辉
山再高路再远,双脚总能丈量;而亲情,可能很近,却永远无法丈量。
这是一则曾炒得沸沸扬扬的新闻。说的是一位母亲,当她从菜市场买完菜回家时,在自家楼房的马路对面,瞥见三岁的儿子正爬到没有栏杆的阳台上。幸好,在她盯着儿子发呆时,儿子也惊喜地发现了她。她朝儿子摆了摆手,示意儿子赶紧爬下阳台。儿子毕竟才3岁,哪懂得她的心思啊,他只认为妈妈要抱他,便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向她扑来。
人们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有一道黑色的旋风,从他们眼前呼啸而过,穿过马路,向孩子坠落的地方奔去。黑色的旋风,正是她。此时,她正跌坐在地上,而她3岁的儿子正在她怀里哇哇大哭。儿子安然无恙,她却脸色苍白。
人们又一次惊呆了。要知道,在极短的时间从马路那边跑到马路这边并稳稳地接住儿子,是根本不可能的,可奇迹就发生在眼皮底下,容不得人们怀疑。
第二天,日报的头版有一行醒目的文字告诉了人们答案:亲情的速度无法衡量。
这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故事。讲的是一位探险家,他决心用自己厚实的脚板去丈量苍茫的大漠戈壁,去体验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去攀登无限雄奇的崇山峻岭。告别了自己的妻儿,他出发了。凭着坚强的意志和执著的精神,他就要走完计划的路线了。突然,他想给家里挂个电话,报个平安。接电话的是妻子。妻子在电话中哭着说分别时送的玫瑰早就枯萎了,你若再不回来,恐怕花瓶里就要插进别人送的鲜花了。而他的儿子也在一旁哭着叫爸爸,儿子还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说我考了一百分就带我去公园玩的,我现在都拿了六个一百了,可你还不回来。
探险家放下电话,已是泪流满面。就这样,他放弃了。
在舒适的家中,他拥着娇小的妻子和乖巧的儿子,眼角流着滚烫的泪水。这泪水是苦涩的,但更多的是甜蜜和温馨。
人们为这个即将到达成功彼岸的探险家感到惋惜和不值,可人们却无从知道,在探险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句令人震撼的话:
山再高路再远,双脚总能丈量;而亲情,可能很近,却永远无法丈量。
爱的回音壁
文/毕淑敏
孩子渐渐长大,一个爱自己爱世界爱人类也爱自然的青年,便喷薄欲出了。
现今中年以下的夫妻,几乎都是一个孩子,关爱之心,大概达到中国有史以来的最高值。家的感情像个苹果,姐妹兄弟多了,就会分成好几瓣。若是千亩一苗,孩子在父母的乾坤里,便独步天下了。
在前所未有的爱意中浸泡的孩子,是否物有所值,感到莫大幸福?我好奇地问过,孩子们撇着嘴说,不,没觉着谁爱我们。
我大惊,循循善诱道,你看,妈妈工作那么忙,还要给你洗衣做饭,爸爸在外面挣钱养家,多不容易!他们多么爱你们啊……
孩子很漠然地说,那算什么呀!谁让他们当了爸爸妈妈呢?也不能白当啊,他们应该的,我以后做了爸爸妈妈也会这样,这难道就是爱吗?爱也太平常了!
我震住了,一个不懂得爱的孩子,就像不会呼吸的鱼,出了家族的水箱,在干燥的社会上,他不爱人,也不自爱,必将焦渴而死。
可是,你怎样让由你一手哺育长大的孩子,懂得什么是爱呢?从他的眼睛接受第一缕光线时,已被无微不至的呵护包围,早已对关照体贴熟视无睹。生物学上有一条规律,当某种物质过于浓烈时,感觉迅速迟钝麻痹。
如果把爱定位于关怀,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对他的看顾渐次减少,孩子就会抱怨爱的衰减。“爱就是照料”这个简陋的命题,把许多成人和孩子领入误区。
寒霜陡降也能使人感悟幸福,比如父母离异或是早逝。但它是灾变的副产品,带着天力人力难违的僵冷。孩子虽然在追忆中,明白了什么是被爱,那却是一间正常人家不愿走进的课堂。
孩子降生人间,原应一手承接爱的乳汁,一手播洒爱的甘露,爱是一本收支平衡的账簿。可惜从一开始,成人就间不容发地倾注了所有爱的储备,劈头盖脑砸下,把孩子的一只手塞得太满,全是收入,没有支出。爱沉淀着,从神奇化为腐朽,反让孩子成了无法感知爱意的精神残疾。
我又问一群孩子,那你们什么时候感到别人是爱你的呢?
没指望得到像样的回答。一个成人都争执不休的问题,孩子能懂多少?比如你问一位热恋中的女人,何时感受被男友所爱?回答一定光怪陆离。
没想到孩子的回答晴朗坚定。我帮妈妈买醋来着,她看我没打了瓶子,也没洒了醋,就说,闺女能帮妈干活了……我特高兴,从那会儿,我知道她是爱我的。翘翘辫女孩儿说。
我爸下班回来,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因为我们刚在幼儿园学了一首歌,词里说的是给妈妈倒水,可我妈还没回来呢,我就先给我爸倒了。我爸只说了一句好儿子……就流泪了,从那次起,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光头小男孩儿说。
我给奶奶耳朵上夹了一朵花,要是别人,她才不让呢,马上就得揪下来。可我插的,她一直戴着,见着人就说,看,这是我孙女打扮我呢……我知道她最爱我了……另一个女孩儿说。
我大大地惊异了。讶然这些事的碎小和孩子铁的逻辑,更感动他们谈论时的郑重神气和结论的斩钉截铁。爱与被爱高度简化了,统一了。孩子在被他人需要时,感到了一个幼小生命的意义。成人注视并强调了这种价值,他们就感悟到了深深的爱意。在尝试给予的同时,他们懂得了什么是接受。爱是面辽阔光滑的回音壁,微小的爱意反复回响着,折射着,变成巨大的轰鸣。当付出的爱被隆重接受并珍藏时,孩子终于强烈地感觉到了被爱的尊贵与神圣。
被太多的爱压得麻木,腾不出左手的孩子,一定用右手,完成给予和领悟爱的双重任务。
天下的父母,如果你爱孩子,一定让他从力所能及的时候,开始爱你和周围的人,这绝非成人的自私,而是为孩子一世着想的远见。不要抱怨孩子天生无爱,爱与被爱是铁杵成针百年树人的本领,就像走路一样,需反复练习,才会举步如飞。
如果把孩子在无边无际的爱里泡得口眼翻白,早早剥夺了他感知爱的能力,育出一个爱的低能儿,即使不算弥天大错,也是成人权利的滥用,或许要遭天谴的。
在爱中领悟被爱,会有加倍的丰收。孩子渐渐长大,一个爱自己爱世界爱人类也爱自然的青年,便喷薄欲出了。
打个电话给家人
文/何驰
打个电话,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是我们的父母一生等待的内容。
很简单很平凡的一个故事,讲给你听吧:
那是我进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那天我乘的K183次列车将于下午4点30分到达A市,再转乘开往我家所在B县城的班车,估计晚上7点之前可以赶回家。临行前,妈在电话里一再叮嘱:“路上小心,等你回来吃晚饭。”
车行不久,窗外就开始飘雪,气温也骤然下降。尽管车厢内人很多,我仍然冻得瑟瑟发抖。火车到了A市,我下车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即将淹没膝盖,几乎所有开往B县的班车都停驶了。万般无奈之中,我拨通了市区理工大学一个同学的电话。几分钟后,同学接走了我。
同学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我犹豫了一下,想想电话卡上的钱刚刚打完,附近的电话亭也因天气的缘故早早地关了门,就说:“算了,反正明天就回去的。”
电话我终是没打。
那天晚上的鹅毛大雪后来变成了暴雪,风也变本加厉,由压抑的呜呜变成尖锐的呼啸。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有一辆开往B县的班车因风雪又因超载,在距B县20公里的向阳桥上撞毁桥栏翻入河里。25名乘客中18名死亡,5名重伤,2名失踪,据说他们大都是外地求学归来的学生。消息马上传遍B县的角角落落,我的父亲当即骑了摩托车开往出事地点。风狂雪骤,在走到距向阳桥5公里的时候,摩托车没油了!父亲推着它顶风冒雪,一步步挪到向阳桥上。残留在桥栏上的血迹已经凝固,父亲昏倒在冰天雪地里。
父亲断定那凝固的血迹中有我的气息。
我母亲信佛,那夜,母亲燃了12炷香,对着那尊神像跪了整整一夜。姐姐后来说,母亲就是从那夜开始衰老的……
故事讲到这里就没有了,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
还想对你说,父母的牵挂和关爱像看不见的空气,每时每刻淹没着我们年轻的脚步。不要跺脚,因为你在不经意间就踏伤了那颗爱着你的心。
秋风起了,秋意浓了,打个电话给家里,就说一句“妈,这里的秋天不太凉,我很好”,或者“爸,今天我去同学家”,就足以安慰两双盛满思念和担忧的眼睛。
打个电话,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是我们的父母一生等待的内容。
别忘了。
有妈妈的地方
文/[法]马塞尔
没几分钟我们都会跟过去的,我和我的书包,我爸爸和那盆水,我哥和他的破自行车。
“儿子,把你的脚擦干净!”
当我刚一出现在厨房门口,妈妈就对我叫道,她正在擦地板。
“现在,你就是唯一一个把这儿搞得乱七八糟的人了。”她说。在地板中间我哥哥的自行车两轮朝天放着,他正忙着拧一个螺丝,父亲坐在火炉另一边,双脚放在一盆水里。
“这儿没你洗脚的地方。”她说,“在起居室也有火,为什么你不去那儿洗呢?你们都在这儿,我简直连身都转不过来。”
“起居室里没我洗脚的地方。”爸爸平静地说,他又指指那自行车,“等那个小伙子修完车子,你用点儿水就能把他弄的脏印子擦掉。为什么你不让他把那车搬到后院去呢?”
妈妈叹了口气,她总是叹气,但不是那种能引起你注意的叹气,的确,这是由我们的行动引起的,并非无可奈何,也不是抱怨。
“哦,外面太冷了。”她说,又转向我,“过来,儿子。”她拿起我的书包递给我,“你是好样儿的,去起居室写作业吧,那儿很暖和。”
但我也不愿去那空空的起居室。
“上帝啊!”妈妈又叹了口气,“我明白为什么每天晚上我都浪费时间把那火生起来,而你们没一个人去那儿,我真希望自己能去那儿,把这厨房留给你们!”
但她知道假如她去了那儿,没几分钟我们都会跟过去的:我和我的书包,我爸爸和那盆水,我哥和他的破自行车。
“哦,是的,我们都在这儿不挺好吗?”爸爸说,“还有什么地方我们能一直看见你呢?”
回馈的爱
文/刘墉
“百善孝为先”,这不仅是美德,这也是一种责任。
你一定常听我谈起兰屿的风景,但我要告诉你,兰屿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山水,而是海边遇到的一家人!
那是一个傍晚,我在兰屿的海滩散步,看到一家人正蹲在地上整理刚网到的鱼,他们把鱼小心地分成四堆,也可以说是四种等级。
“为什么把鱼分开来摆呢?”我当时好奇地问。
男人用生硬的汉语,指着最好的一堆鱼说:“男人鱼!”又指指剩下的两堆鱼说:“女人鱼!小孩鱼!”最后指着那显然又少又差的鱼说:“老人鱼!老人吃的!”
一
十五年了,那海边一家老小的画面,至今仍清晰地映在我的眼前,甚至可以说,深深烙在我的心上。
我常想:为什么那老人家要吃最差的东西,又为什么当时那老人家,竞抬起头来,对我一笑?
今天,我到朋友家做客,再一次遭到这种震撼!
晚餐之后,我指着桌上的残羹剩菜,对主人客气地说:“您准备得太丰盛了,剩下这些,多可惜!”
岂知主人才六七岁的小孩竟毫不考虑地搭了腔:“不可惜!奶奶吃的!”
“我婆婆等下会出来吃!”女主人说,看见我十分惊讶,又解释:“她不喜欢一起吃,叫她吃好的,她还不高兴,只有剩下来的,她才吃,而且吃得高兴!”
二
孩子!现在我坐在桌前给你写信,想到今晚的那个画面,禁不住流下泪来!我要再一次问:
为什么?
只因为老人家没有了生产力,就该吃剩的,该吃坏的吗?
只因为老人家“自愿”、“高兴”,我们就任她自生自灭吗?
相信你一定读过我在《点一盏心灯》里写的《爱吃鱼头》那篇文章,老人家临终前,几个朋友烧了她最爱吃的鱼头去。却听到老人瞒了十几年的秘密:
“鱼头虽然好吃,我也吃了半辈子,却从来没有真正爱吃过,只因为家里环境不好,丈夫孩子都爱吃鱼肉,只好装作爱吃鱼头。”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故事中的老人家有幸在临终前说出心底的话。问题是这世上有多少为家庭牺牲的父母、尊长,就在晚辈的一句“她自己喜欢”的漠视下,慢慢凋零了。
是的!他们是在笑,因为自己牺牲有了成果,而快乐地笑!
但晚辈们看到那笑,是不是也该笑呢?
还是应该自惭地哭?!
三
最近我为公视《中国文明的精神》进行评估,在读了一百多万字的专家论文后,印象最深的,竟然是论文里提到西方社会学家,于1937年起,在中国多年调查的结果:
“不要以为中国农村有许多三四代同堂的大家庭,事实上几乎没有!主要的原因是农民寿命太短,平均在五十岁以下,活不到多代同堂的年龄,又因为贫穷而缺乏维持大家庭需要的财富。”
你能相信吗?这个中国自古就盛行“多代同堂”的说法,竟然错了!那是理想,不是事实!
父母、尊长平均活不到五十岁,这是多么可悲的事!问题是,父母不能甘旨无缺、安享天年,又难道不是做子女的耻辱吗?
过去穷,我们没话讲!
今天富,我们该多么庆幸。可是在我们庆幸的时候,是否该想想自己有没有真尽孝,抑或又是创造了一种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