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色天堂鸟
意外地接到一个老同学的电话,说他在异乡染病,孤独长夜,好不凄凉。高烧的夜里觉得自己要死了,却不知道向谁去求援。于是难免念旧,虽然健康时实在疏于联络,可想来还是少年朋友更能担当苦难,于是翻出我的电话。
心情被他煽动得沉郁起来,不知道谁来劝慰谁。他给我听他所在的城市正在下着的大雨的声音,我说那且算是痛悼我们一去不返的少年吧。
他哭了。他的哭声很悲恸,我把听筒搁下坐开一些还能听到他那头的雨声哭声。
……大概三四年前,去医院探望术后的朋友。那个挤了八张床普通而陈旧的大病房,满眼里都是忧郁的人。门前,有一个青年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扶着门框哭得也是这般悲恸,那大捧大捧的眼泪让我心里充盈了不安、沉重和悲悯。
朋友告诉我,那个青年是对床女孩的男朋友,清华研究生。女友是在北京读古典建筑的苏州女孩,不久前发现胸前有肿块去检查,医生就说要动手术。因为妹妹在家乡当护士,所以回来检查。上午去做手术,刚刚切片结果出来说是癌。手术于是继续了下去。家人和同房的病友都震惊不已。女孩子才二十一二岁啊。
我当时听了这些,觉得心里晦暗极了,因为这个女孩的情况很像我的中学同学。我跑过去看那床边的姓名牌。没错,就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们不同班,但共有一个最要好的女友,相互也算是说得来的朋友。
璀璨如花一样的女孩子,突然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美丽的一部分。
从病房里跌出来,我挂了电话给我们共同的那个女友,她在电话里当即就震惊地大哭起来。我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不算温暖的春日里,我在公共电话的大黄帽下面和电话那头的好友,一起哭泣不已……
于是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在异乡染病的哭泣的男孩听。
他安静了。
我对他说,把孤独从生理病痛上暂且剥离出来交给我,吃药睡觉。在人地生疏的他乡拼一个理想人生,要流汗,别流泪。
他在电话那边开始笑了。
临挂电话前,我们彼此约定结婚要告诉一声哦,生子要告诉一声哦,死亡要告诉一声哦……
原来大段大段的未来的日子可以被如此简化掉了。
心灵感悟
璀璨如花一样的女孩子,突然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美丽的一部分。
月缺月圆
◆文/郭春临
慧约我今晚在校外的露天大排档见面,我带着一颗平静的心早早地座位上等待。
再有三个多月就要毕业了。大学四年虽没有太突出的成就,但也勉强称得上功成名就了。离校前没有太多的遗憾,只有一份割舍不下的牵挂,却也只能埋藏在心底了。
仰望天空,今晚的月很圆。我不禁想起大约一年前,几乎是同样的一个夜,我与慧分手的情形。
同样在这个大排档。那天刚参加完学校组织的义务献血,我们约在此一同吃晚饭,晚饭很简单,每人一碗炸酱面,像我们这样一对清贫情侣,这也是很正常的。
我们吃得都很慢,彼此都低着头,保持沉默。我心里不停地跳,因为几天前我听说慧正在给一家效益不错的单位搞设计,这关系到她将来的就业,对她的家境来说,她太需要这份工作。她需要全身心投入,而我只能成为她的负担。
我终于忍不住了:“慧,咱们分手吧。”
出乎意料,她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问理由。
我又补充:“家里供我念大学不容易,我不能让家人失望,这次考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需要……”
以前对慧说过的想法,现在变成了借口和谎言,我深怕她受不了这样自私的话语。
她很平静地说:“好吧,我也要专心忙设计,咱们好聚好散。”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突然,我俩几乎同时放下筷子,异口同声地说:“答应我,你要全力以赴,不能分心!”然后,彼此尴尬地笑笑。
我拨弄着筷子,却突然搅起碗底的一个煎鸡蛋。望一眼慧正在搅动的面,碗里却没有鸡蛋。我捏了捏酸酸的鼻子,鼓起勇气把蛋夹到了慧的碗里。
她愣了一下,又迅速夹了回来,轻轻说:“你刚献过血。”
我倔强地想再次夹回时,她按住我的胳膊:“别折腾了,别人会笑话的。”
我又转头想喊老板再为她加鸡蛋时,她又拉住我:“省点吧,我不吃鸡蛋的。”
在她眼里,一只鸡蛋都是奢侈。与她相恋的日子,我们一直守着清贫和俭朴,没有什么浪漫的风花雪月,却有一份可贵的关怀和温暖。
“我们把鸡蛋分开吃吧。”我提议。
或许是为了不再争执,她没有拒绝。
那只圆圆的煎鸡蛋,在我的碗中,被两双筷子分成了两半,像那夜空的圆月,变得残缺……
“郭子,你来了。”慧久违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她还是那么温柔文静。说实话,一年来,校园里每次碰面,心里总有疙瘩让我难过,为自己违心的谎言,为这段无奈又不舍的感情。
这是两碗面,是我点的,不过我让老板在每人碗里都加了鸡蛋。
“你现在好吗?”我先问。
“可以吧。今天约你是想问你考研成功了吗?”慧恳切地看着我。
“你先说你的工作吧!”我反问。
“你先说吧!”“还是你先!”沉默,沉默,又是沉默。
突然间又是异口同声:“我根本就没有”
我们几乎同时愣住了,彼此眼睛里充满失望和怨恨。
刹那间我明白了,她那为工作单位搞设计也是谎言,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专心考研而分手。
为了安慰对方,我们都坦白了。
“即使考上研究生,我家里也供不起的,一点儿也不可惜,我根本就没打算过。”
“单位在找我之前就说好要交8000块押金,我只好放弃,在我们分手之前。”
碗中的面没有动,碗底的鸡蛋却都被翻到了面上。两只金黄色的煎鸡蛋静静地躺在碗中。
慧也笑着点头。
月下,我与慧守着那只金黄的“月亮”誓不分离;空中,一轮团圆的满月伴着星星闪耀着温暖的光辉……
心灵感悟
空中,一轮团圆的满月伴着星星闪耀着温暖的光辉……
树叶的心灵
◆文/杜文辉
倩是邻居王老五家的一个女娃。王老五家没有女娃,就像我家以前没儿娃一样。王老五一直在庄里吹他家人气旺,所以我父亲和他不喘话。倩是王老五抱来的,比他家王小小小一岁。
倩要比我大四岁,但她把我看得比蚂蚁还小。暑假里,倩帮家里拔猪草,满筐子满筐子的。有时叫我作伴。她总是带着小人书。一想起小人书,我就回忆起她身上油菜花的味道。她有一个一指头厚的笔记本,题目叫《家乡的小河》,反正写的不是我们的土泥沟。
我家的老杏树离王老五家的猪圈很近,我想树根已经扎过去了,但我还是剁了猪圈上空的一权树枝。我怕人家说树枝给他家猪圈遮了阳光。其实王老五家的鸽子有三次往我碗里掉过粪。
天空蓝得空空荡荡,我爬上树顶摘青杏,看倩在她家屋檐下椅子上坐着,看书。我就在树上没下来,反正枝繁叶茂,她看不见我,我想我是一片叶子。有一阵没一阵我往嘴里丢个杏。王老五家大人都到山上收麦去了。那时王小小在城里上初中,回家时穿着四个兜的蓝制服,白净得像个画上人。王小小揭开门帘出来,咬着一颗吊糖嘴对嘴给倩喂,倩也不躲,格格格地笑着咬了好一阵。倩撂下书笑着进里屋去了。王小小赶紧来闩了大门。
我又往嘴里丢了一颗杏,酸得牙疼。
后来,我摔了下来。
倩经过我家门时,总向我要杏。我就噔噔噔跑到树下,两下子脱了鞋,爬上树给她往下丢杏子。倩的脸仰起来,像一颗熟了的大红杏,红白相间很好看。她撩起前襟盛杏,我窥见那一截雪白的肚皮。每次给完杏,倩说我明儿给你一颗糖。可从来没给过。而我一直想给她丢杏的。
倩上高一的时候,我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初中,我们一块儿通校,来回要走十五里山路。倩走在路上也是看书的,英语或小说。因为她学习好,王老五就一个劲地供给。上学路上,最高兴的事是换馍馍吃。其实,我一直记着她许诺给我一颗糖呢。我听到倩一高兴总是叫“哥哥”,从来不叫“弟弟”的。她若能和我像王小小一样嘴对嘴咬糖,咬上一会儿才分手,那才是结拜姐弟哩。
她只给过我几次炒豆豆,水煮嫩苞谷和荞面饽饽。
倩的身子越来越高,越来越丰匀。
倩把她的黄军用挎包往我脖子上一挂,说奋娃,你头前走,我尿个尿尿。我不敢看她。她就钻进一片桃树林……随即斜插进去的是一只空中的青鹞!
桃花开得可好哩,我看见蝴蝶在花心里睡觉……倩尿尿的时间可真长。
因为家庭原因,我考了师范。她在县一中补习了一年,考上了省城一所医科大学。我知道她的学校好。后来在沟里担水时遇上她,我很沮丧,她又格格地笑着说:“奋子,师范不好?不好就跟我换了!”
那时,我已经知道这可不是换馍馍吃。
心灵感悟
桃花开得可好哩,我看见蝴蝶在花心里睡觉……
浪漫的故事
◆文/沈乔生
我的一个朋友是个浪漫人,他做事情喜欢节外生枝。碰上一些意外,这比要去做什么,果然做了什么有意思得多。
一个初夏的晚上,那个朋友在好友家里喝酒回来,骑的是一辆28型凤凰自行车。骑到鸡鸣寺附近,清风和畅,他微带醉意,十分惬意,不由朝人行道上看去,树影幽幽乎乎。他正往前骑,忽然一个人喊:“先生,等一等!”我那朋友想,什么人,是喊我吗?就刹住车子,一个脚撑地。就见暗地里闪出一个女人,个子高高的,就着路灯看,眉眼长得挺俊秀,只是年纪不轻了,约有30多岁。
“你有什么事?”朋友想,她会不会是来路不正的女子呢。“我想找人说说话,我不知该做什么,心里很闷。”听她口气不像说假话。
“都晚上了,你一个人在外边,就想找人说话?”朋友有几分相信,也有几分不信。那女人说:“是呀,我一个人坐车到中央门,又到雨花台。”
“你家住在哪里?”“在蓝旗街那边。”
朋友心里知道,那是在南京画一个大三角形。我说过朋友是一个喜欢节外生枝的人。他抬眼看去,前面有一个亮灯卖饮料的地方,有几把凳子和圆桌。他们坐到那边去。女人讲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她说她年轻时思想非常好,坚决要求到地质队工作。朋友便睁亮眼睛,努力想在她身上看出些当年的风采。后来事情不妙了,她离婚了,离开了地质队,一个人带孩子很不容易。她还可能要下岗。现在她认识了一个男人,同她好,却始终不肯同她组成家庭。她不明白男人是什么心思,真是不明白。
朋友想是一个老套故事,不过,他还是充当了心理疏导的角色,像绕线圈绕了一匝又一匝。好了,该结束了,时间不早了。朋友站起来,女人说:“你能送送我吗?”朋友愣一下,这他没想到,但是,送佛送西天嘛。
朋友骑上车,女人跳坐在28型车的后座上,她的动作很轻。骑了一段路,见马路上落着一小捆菜,是进城送菜的车子掉下来的。女人说停下,朋友就停下。她下车捡起来,朋友接了放进前面车篓子里。
骑到桥跟前,有几家做夜市的铺子,亮着灯。朋友不知怎么想的,忽然说:“你吃点东西吧。该饿了。”女人说好。两人在店里坐定了,朋友晚上喝过酒的,现在还不想吃,就让她点。她也不客气,点了两个菜,猪大肠和猪爪子。朋友吃一惊,别的不点,偏偏点这两个,这么晚了,她都能吃得下?一会菜送上来,女人让朋友,他说他饱了,不想吃。女人让了几次,就自己挟筷,一边啧喷地吃,一边不住地说好吃,好吃。很快两大盘都空了。不知为什么,朋友心底有些感动,她平时的生活状态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亲眼见了,要他来想象半夜她会点什么菜,一定想不到。然而,是不是就此了解一个人呢,他不是很有把握。
他们继续往前。女人说离家很近了,他刹住了车,女人下车了。她说,父母住屋前边,她带女儿住屋后边,她须非常轻,不能惊着父母。女人的手向前伸一下,朋友想起来了,从车篓子里拿出那捆菜,说:“你拿去吧。”女人略作推辞,就拿上了。分手了,朋友轻快地往回骑。他想,今天夜里的事很鲜活,是临时冒出来的,还是比预先想好的有意思。
心灵感悟
碰上一些意外,这比要去做什么,果然做了什么有意思得多。
早恋
◆文/吴燕莉
玛蒂尔德说:“早恋是那串钻石项链,虽有片刻的快乐,却带来十年的辛酸。”
孙行者说:“早恋是王母娘娘蟠桃园里未成熟的青桃。”
祥林嫂说:“早恋是我的阿毛,他没长大却夭折了。”
嫦娥说:“早恋是误食的灵药,及在广寒宫里凄苦的生活。”
宋人说:“早恋是那株被拔起而‘长高’的麦苗。”
医学家说:“早恋就像囫囵吞枣,终有一天会影响健康的。”
下岗人说:“早恋会使你走我们的老路。”
心灵感悟
早恋是王母娘娘蟠桃园里未成熟的青桃。
天堂鸟
◆文/孙瑞雪
我从来没怀疑过天在上,地在下,即使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你笑着说:“懂得对偶么?‘天上’对什么?”
我脱口而出:“地下。”
“错,是‘人间’。”
于是,我想起了“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天上的月亮很丰盈,有杨贵妃的风韵。
夜深人静了,连嫦娥都睡了,只有我俩在畅谈。你还记得吗我们的宿舍有一个大阳台,很宽敞,阳台面对着空旷的操场,操场里有一盏孤灯,孤灯上方有一轮满月……
“我渴了!”我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