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双唇颤抖，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但是，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青稚的少女，这三年来习惯戴着的平静面具唤回了顾念的丝丝理智。
穆深已经走到顾念面前，伸出了手，“你好，顾小姐。”穆深寒若冰霜的脸一如五年前的初见。
顾念回礼地握了握穆深的手，“穆总，您好。”顾念莞尔一笑，面上表情同样无懈可击。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攥着，任由指甲陷进肉里。
两人沉默着径自进了电梯，随着电梯的缓缓升起，电梯里的气氛也越发微妙。
顾念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电梯门玻璃镜面中穆深的表情，却惊觉对方正透过镜面瞧着自己，顾念心跳突然快了几拍。随后顾念的眼神快速从玻璃镜面离开，开始打量穆深的背影。
Prada高定西装，PatekPhilippe96系列的经典款腕表……
曾有人将Prada誉为低调的王者，的确，这个牌子很适合穆深。光华内敛，沉稳低调。
顾念看了一下手表，刚好三点整。这还真像穆深的风格，精确到分秒。一如初遇，好像所有的事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是啊，如果他不是天生的掌控者，自己又怎么会在三年前输的一败涂地。
“叮”，电梯到达了大楼的顶层，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极尽简洁的黑白风格的装潢，现代化，却又让人感受到有点压抑。
“顾小姐，请坐。”穆深端了一杯温开水放在顾念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那我们现在开始吧。”顾念从包里拿出资料和笔记本。
“不急，顾念小姐可以先喝口水，休息一下。”
顾念从穆深不变的表情里看不出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穆总，您日理万机想必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直接……”顾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深打断了。
“先喝水。”穆深言简意赅的话语中却带着不容辩驳。
顾念无奈，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这水，是甜的。
顾念还记得当初从家里搬出来刚跟穆深在一起的时候，穆深总是嘲笑她像个长不大的小孩，连白开水都爱喝甜的。
“念宝，别玩啦，过来喝水。”当时23岁的穆深招呼着正在打游戏的顾念过来。
顾念抿了一口撇过头去，两颊鼓鼓的，像是在生气。“不是甜的，不喝。”
穆深宠爱地摸了摸顾念的头，“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爱吃甜的，真拿你没办法。”
甜甜的温开水勾起了顾念的回忆，那时候刚从家里搬出来，那样的日子，就像这杯温开水甜到不真实。
定了定心念，顾念缓缓放下水杯，冲着坐在对面的穆深微微一笑。“穆总，那么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穆深的眼里似是有一道光华一闪而过，“好。”惜字如金的穆深冰冷的表情坚如磐石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三个小时后……
“穆总的要求我已经记录下来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想先走了。”顾念一边收拾着桌面的资料一边说道。
“我送你。”穆深突然跳出的一句话让顾念的动作顿了顿。
“不必了，穆总。我想……”顾念顿了顿，“我们彼此都不想跟对方有过多的牵扯。”顾念走到门边，毅然决然地独自离去。
不想有过多的牵扯吗？指腹轻轻抚摸着顾念刚刚喝过的水杯，穆深垂下眼睑，掩饰眼里流转的光华。顾念，可是我想跟你牵扯一辈子。
走出SC大楼的顾念知道，在穆深面前，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刚才喝到温开水的那一刻自己眼底的惊慌定是让穆深知道了。三年，给了她虚伪的平静外表，却给不了她一颗果决的内心。离开穆深办公室佯装得有多镇定，顾念内心就有多仓皇。
原来自己，还是这样顾念，他和那些过去的日子。
顾念摇了摇头，试图将穆深的一言一行从脑海中移除。冷静下来后，顾念发觉和SC的这个单子，接得有些古怪。
方才看到自己，穆深表现得一点也不吃惊，那就表明穆深在签下合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建筑设计师，而除了自己本人，能与穆深签下这个单子的，就只有，苏颜！对，一定是苏颜！
顾念将事情想通了后，驱车回家，准备回去盘问苏颜。
“苏颜！”顾念刚回到家，站在玄关门口，鞋还没脱就冲着客厅大喊一声。
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小说的苏颜被顾念的一声大喝吓了一跳。顾念很少有将情绪外露的时候，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苏颜猛地丢下小说就想往房间里跑。
只是不巧，顾念刚好堵在了卧室门口。
“苏颜，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这个单子，SC和所谓的‘穆总’。”面对着顾念的咄咄声，苏颜哪里见过顾念这个阵仗。就算是小时候将顾念最喜欢的玩具给弄坏了，顾念也只是皱了几下眉头而已。苏颜心里一慌，“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顾念也是被苏颜的大哭唤回了几分理智。语气便温和了下来。
“苏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样的再见让我很尴尬也很被动，我根本没有想好要怎么去面对他。是，我是在逃避，因为我还爱着他，我做不到不念，不想。但过去的一切却又是那么地不堪……”说到动情处，顾念的面具被彻底打算，泪雨如珠。
“对不起，念念，我只是想帮你，我没想到你会……”苏颜愧疚地抱住了顾念。
温热的眼泪在彼此肩膀上晕开一圈又一圈，也不知是几时，呜咽声渐渐退去。
顾念抚了抚苏颜卷翘的长发，“我不怪你，我只是怪自己。足足三年了，你能走出你的枷锁，而我却还停留在原地，只能等待救赎。”
“穆深他，你和他，怎么样了……”
“面对着他，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感觉这三年只有自己画地为牢，颜颜，我是不是很傻。”顾念墨黑的眼瞳里毫无生色。
“念念……”苏颜不知道此时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无声地抱紧顾念。
这一夜，注定让有些人，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