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海地区诗文荟萃,历史上众多名贤以诗词、文稿记载什刹海的变迁,以文艺形式热情歌颂、描述三海情景,留下许多不朽名篇,至今仍为大家传颂。
而今,更多关心什刹海命运的专家、学者、仁人志士,就什刹海的历史文化价值、如何认识什刹海文化内涵以及如何保护、发展什刹海等重大课题陆续发表了他们的建议,这些真知灼见读来情真意切、掷地有声,不因时过境迁而逊色,不因人去楼空而茫然消失。“家”不论大小,取其在理;“说”不在多少,文在有益。丰厚的精神财富,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和珍惜。
《什刹海九记》编辑部汇集了部分专家学者“说海”的意见与建议,汇成“百家说海”一记。温故知新、古为今用,寄希望启示后来者。
首都北京为举世瞩目之历史文化名城,建城迄今已历三千余年。元初新建大都,选址在什刹海畔,紧傍东岸确定全城规划设计之中轴线。其后历经改造,即今位于首都中心之北京旧城。
北京旧城为我国封建社会都城建设之杰出典型,全城布局严整,具有高度艺术水平,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
新中国成立后,北京作为人民首都,城市建设业绩辉煌。在旧城改造中,既重视保护古都风貌,又力求有所创新。改造天安门前封建时代宫廷广场为社会主义新时代之人民广场,即其一例。与此同时,什刹海及其周围地区,亦日益受到重视。什刹海旧称积水潭,原是一南北狭长之天然湖泊。在北京旧城营建中,湖泊南部圈入皇城以内,遂因古制改名太液池。太液池上先有琼华岛,后经开浚,又建瀛台,始有北海、中海、南海之称,是为皇家御苑,庶民百姓不得涉足。积水潭隔在皇城之外,元代曾是漕运终点,一时舳舻蔽水,盛况空前。其后运道中阻,而人民群众喜其水上风光,乐于游憩其间。湖滨梵宇林立,旧有佛寺曰十刹海,寓意佛法如海。今寺宇虽废,而十刹海作为湖泊名称,却已屡见记载。或谐音写作什刹海,而口碑相传又已相沿成习。只是这一区富有人民性之市井宝地,在旧时代却难于进行规划建设。近年来,我首都军民发挥主人翁精神,为浚治什刹海已付出巨大劳动,而西城区人民政府更在中央关于北京城市规划建设基本原则指导下,与清华大学建筑研究院协作,共同制定总体规划,目的在于发展什刹海及其周围地区为历史文化风景区。其重点工程如汇通祠景区之重建,业已全部竣工,荷花市场之恢复与望海楼之兴修,已在设计筹建中。按汇通祠旧址正当昔日德胜门水关引水入城咽喉,淙淙清流,潆洄寺屿,下注什刹海,其地理位置至关重要,且为人民群众游憩胜地。近年兴筑环城地铁,水关与城墙并废,原有寺屿,荡然无存。今经重新规划,既有所继承,又善于创新,并因祠宇增设郭守敬纪念馆。饮水思源,不忘先贤筚路蓝缕之功;继往开来,尚须群策群力。成规在前,远景可期。人心向往,乐观厥成,是为记。
——1990年10月
汇通祠重建之后,游人日众,为便于水上游览,遂有提高扩建银锭桥之议。几经商讨,乃按规划实施,既保持石桥原有风貌,又便于游船行驶与车辆来往,银锭观山新景在望,欣然命笔附记之。
——1991年5月
编者话:《什刹海碑记》原是侯仁之先生为什刹海所撰碑文,该碑现矗立于什刹海前海广场,后修改为《什刹海记》一文。该文与先生的《什刹海与北京城址的演变》(写于1990年5月)、《什刹海在北京城市建设中的古往今来》(写于1992年)三篇文章一直被什刹海研究会作为指导《什刹海志》编纂工作的总论。但为尊重主编侯仁之先生意见改为总述,收入《什刹海志》。这三篇文章也是什刹海研究会参与编制景区总规、完善总规的重要指导文件之一,在保护环境、保护自然与文化遗产的基础上,注重古为今用,注重创新,注重继往开来、与时俱进。
20世纪80年代以来,作为西城区政府顾问的侯仁之先生大力支持西城区人民政府整治、规划、建设什刹海,在重修银锭桥、修缮后门桥、重建汇通祠等诸多重大项目的研究与建议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因大力支持重建汇通祠、建立郭守敬纪念馆,被吴良镛先生称为热心的“好事者”。“好事者”们的统筹谋划与建议,为保护什刹海地区的文物古迹开创了新思路。由吴良镛、朱自煊、郑光中共同规划设计,在原址重建的汇通祠,增设郭守敬纪念馆。既有继承又结合实际,善于创新,饮水思源、不忘前贤之功,古为今用,继往开来,规划前景可期,为什刹海赢得荣誉,得到国内、国际规划、建筑界和各界人士的好评。
邀请侯仁之先生写第三篇文章之时正值景区“总规”获批准、开始实施之年,恰逢以《什刹海志》为主的什刹海丛书编委会成立。与会同志认为修志与规划建设同时并举,相得益彰,两件大事值得一记,且又值“丛书”第一集《京华胜地什刹海》组编之际,什刹海研究会学术顾问、丛书编委会副主任康奉先生认为写一具有纪念性文章刊登在《京华胜地什刹海》既有纪念意义,又有利于提高该书的质量和知名度。然而不巧的是,侯先生应邀出访美国、加拿大诸学院进行学术交流。幸遇丛书编委会张志先生随后也前往加拿大、美国进行学术交流。于是,什刹海研究会委托张志先生代为汇报,请侯先生在百忙中撰写一纪念性文章,同时带上一封信函和在丛书编委会成立会上拍摄的五张照片。侯先生听完转述,欣然表示一定写,尽快完成寄回北京。果然,不久他便于访美途中的1992年10月4日写就《什刹海在北京城市建设中的古往今来》一文(手写稿),并附写作说明,发回北京。
为使研究什刹海的实践者和游人了解该文写作背景与蕴含的历史价值与现实意义,现将侯先生寄给康奉、赵重清的信函及《什刹海在北京城市建设中的古往今来》的手稿一并发表,供学习体悟侯老对什刹海与北京城形成、演变和保护与发展的精邃论述的精神以及其拳拳之心和深厚感情,并以此激励后来者以侯老为榜样,深入研究什刹海,继续挖掘、弘扬什刹海文化,展示什刹海文化体系,推进北京城的研究,为弘扬世界名城北京精神,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国际大都市做出与时俱进的新贡献。
吴良镛:《重修汇通祠记》
元大都建城之初,聚西北诸泉水,流行入都而汇于积水潭。明初改筑京城,在德胜门西置水关,下置石螭,迎水倒喷,并堆土为岛,水从两旁入潭,上置镇水观音庵。乾隆时改建名汇通祠。此处远映西山,南临清波,象征水自山出,归入瀚海,水声淙淙,若海潮音,仅此一端,亦可窥都城规划者之匠心。近至五六十年代,修筑铁路,全岛夷平。十余年后,清华大学建筑系有修复议,得市区政府与专家之积极支持,建筑格局参照旧貌,用为都城规划者郭守敬纪念馆。地面地下建楼房,外覆土石,以广利用,仍置石螭,重兴流水,并寻得旧碑,立亭护之。历数年工将成,蔚为大观,颇得赞赏。北京古都文物因建设发展拆毁不少,无须一一修复,但择其要者,因旧创新,古为今用,虽属新构,略窥文脉。都市发展日新,此城市历史发展之标志得以永存,辟为景点,以利游憩,亦胜事也,此亦汇通祠修复意义所在,是为记。
——1988年12月
编者话:《重修汇通祠记》是什刹海整治指挥部于1988年委托两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吴良镛先生撰写的。吴良镛先生除撰写《重修汇通祠记》外,还对汇通祠历史作了考证,内容均收入在《京华胜地什刹海》一书。吴良镛先生在考证中谈到,“若不是有几个‘好事者’的热心,没有什刹海整治指挥部等有关当局的支持……则这个风景点也就默默地从北京的地图上消失了,这种‘好事’是热心公益事业的精神,是对首都城市文化热爱的一种体现,我们要提倡发扬这种精神。”汇通祠的重建“因旧创新、古为今用,虽属新构,略窥文脉”,在北京城市建设中妥善地处理了继承与发展的关系,在弘扬什刹海文化和引领旅游业发展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意义。此盛事在国内外得到称赞,吴良镛先生的《重修汇通祠记》将和汇通祠建筑一起成为首都人民和旅游者长久的纪念。
单士元(1907-1998年):《对什刹海的感情》儿时生于什刹海,不识什刹海名称之渊源,传说在大片湖泊周围有古刹十,因而得名。余不敏,未能深考。
多年来只沿故老传言名之。早年在什刹海畔德胜桥,有“什刹海禅林”古庙一座,其碑为明代万历年间建。据此,什刹海之名称在明代已有矣。
今日此地仍具有旧都风貌,即城市山林之意境。漫步其间,无闹市嚣杂之扰,可远望西山,近看湖水。河边绿柳成行,俯视游鱼可数。古刹邻其旁,时长短胡同与大小四合院,又得观风问俗之乐。倦游矣,小坐湖畔有怡然自得之趣。北京劳动者在建设首都工作之暇,来此一游,可与远山旅游劳逸结合之效相侔。原西城赵重清区长等有鉴于此,倡议整治什刹海并成立什刹海研究会,广罗学者从事其中,编辑史志及有关专书,盛举可钦。
在什刹海广化寺得见一碑,为清咸丰二年(1852年)记重修庙宇之事。碑文是清代督抚巨宦徐继畲所撰写。先生山西五台人,号松龛。生于清乾隆六十年,逝于同治朝。历经五朝皇帝。他是一位眼观世界、思想开明的政治家。在道光朝鸦片战争之后,国势陵夷,先生着有《瀛环志略》一书,介绍西洋各国情况促使当日朝野认识世界。惜当日朝野上下自视天朝,故步自封,毫无震动,却启示东邻日本译成日文,导引日本民智开发,影响日本明治维新之举。继畲先生晚年调京任太仆寺少卿,兼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行走。不容于当时的顽固派,不久离去。同治十二年逝世。
重修广化寺是先生在京从政之时。去岁三晋名流为徐继畲先生举行纪念会。在纪念文册中刊有影印碑刻原文。碑文首曰:“都城西北隅有巨浸曰什刹海,以环海有丛林十故名,广化寺者十刹之一。明时有念佛会,万历中曾重修。福清叶相国为之记。入国朝数修数废,久益倾圮(p)。道光壬午,敦请大德自如和尚驻锡于此……”读此碑文及禅林碑所记,昔日所闻故老传说什刹海之名信而有征矣。松龛先生是清一代放眼世界的前辈先生,为什刹海留下历史的掌故,弥足珍贵。
前日又往寺中。再次摩挲徐松龛先生刻石,用记因缘,寺中尚有数碑,未暇遍读,将在春暖之际访寻其间。窃思北京为辽、金、元、明、清五朝旧都,千年史迹时有发见。近年在新中国建设中发现尤多。对什刹海史迹通考上下古今,则有待当代博雅君子。
——1992年12月
编者话:单士元,曾任故宫博物院副院长、顾问,什刹海研究会名誉会长。单老《对什刹海的感情》发表在《京华胜地什刹海》,文章不长,倾注了他对什刹海的深厚感情。鼓楼、湖水、绿柳、荷花、游鱼、古刹、长短胡同、大小四合院,这些都是单老自儿时的记忆,真可谓“一景一物总关情”。
作为学者,他借在广化寺所见碑刻谈到碑文撰写者徐继畲,谈到碑文所涉及什刹海名称的重要资料。他指出,北京作为辽、金、元、明、清五朝旧都,千年古迹时有发现。什刹海研究方兴未艾,尚有很多未能解开的谜。单老寄语道:对什刹海史迹通考上下古今,则有待当代博雅君子。
邓拓(1912-1966年):《北京的古海港》古代的北京有海港吗?回答:有海港。
那么,什么地方是古海港呢?回答:就是什刹海和积水潭的那一片水面。
这个海港现在虽然已经不存在了,但是,这一段历史却很值得我们研究。
大家都知道,当着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即公元一二九一年的时候,精通天文、地理、历法和水利的大科学家郭守敬,奉了元世祖忽必烈的命令,负责修通元大都(即北京)到通州的运河,使往来于江南的漕运船舶,能够把南方的粮食,直接运到大都。
为了完成这一项巨大的工程,郭守敬做了艰苦的努力。他根据他的父亲郭荣和他的老师刘秉忠传授的知识,再加上自己实地调查和测量的结果,制订了细密的计划,并且亲自指挥施工,经过一年多的工夫,终于修成了从通州到大都的这一段运河,命名为“通惠河”。这在历史上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事。
元代的诗人傅若金,曾以《海子》为题,写诗吟咏什刹海,其中也有“舳舻遮海水,仿佛到方壶”的诗句,与《元史》所载忽必烈“过积水潭,见舳舻蔽水”的情形完全一致。这就表明,当时漕运的船舶可以直接驶到元代大都城的“海子”里来。由于船舶拥挤,以至水面都被遮住,几乎看不见了。这个海子当然只是人工造成的小内海,但是,它完全成了一个装卸漕粮的港口,则是毫无疑义的。
到了明代,据朱国桢的《涌幢小品》记载:“禁城中外海子,即古燕市积水潭也。源出西山一亩、马眼诸泉,绕出瓮山后,汇为七里泺。纡回向西南行数十里,称高梁河。将近城,分为二,外绕都城,开水门,内注潭中,入为内海子。”可惜此时郭守敬开的这一段运河却已毁坏了。
据刘侗、于奕正合撰的《帝京景物略》称:嘉靖丁亥御史吴仲靖修通汇祠,三月告成。然而,积水潭上一度出现的海港风光完全消失了。现在我们在研究北京城市建设的时候,如果把这一面历史重新翻阅一过,我想还是有意义的。
——196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