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人破室而入前,我们已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出,躲到了外面茂密的大树上。
“奇怪,刚才明明追到附近,而冲出我们包围的只是南宫无尘的几个属下而已,怎么不见了他本人?”树下有人在纳闷儿。
声音有点熟悉!我轻轻拨开几片树叶,脚底下通明的火光照出一张似曾相识的凶狠的脸……是裘非!在靖南皇宫中神秘出现,后又追杀无尘到中原的裘家兄弟之首。
“大哥,南宫无尘为人狡猾,说不定他早就走了,留下几个部下扰乱我们视线而已。”又一人发言,是裘家另一名杀手吧。
狡猾?!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不由好笑地望向身边紧偎之人,岂料他对我眨眨眼,不失机会轻啄一下我唇——吃定我不会反抗而败露两人。我狠狠瞪他,果真……狡猾呀!
又闻树下裘非言:“南宫无尘有意派人引开我们,那么他是想——”
“调派兵马与七王爷抗衡!”裘三快口接上。
“对!一定是这样,阿三,我们快去截住他!”
“不必了——”我耳边除了无尘不屑的冷笑,还有厉风拂拭的声音,眨眼间两人已安然着地。
“南、南宫无尘!”裘家兄弟惊愕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我,你们不是要去截我吗?”无尘潇洒一笑。拿着兵令的人早已离开康宁了。
“哈哈!是你自己要来送死,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反正你迟早要死的!”裘非狂妄大笑,刺耳的音量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不自量力。”我暗自摇头,别说他们两兄弟,就算加上周围步步靠拢防范的数十名黑甲死士,也绝不是无尘对手。
“兄弟们,杀了南宫无尘,还有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七王爷重赏!”裘非咆哮着发号施令。
“你以为你们还有命离开么?”无尘轻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那支紫竹长箫。
我只觉腰间力度一紧,盘旋飞转之间箫声响起,在我听来是异常动听的天籁之音,由无尘口中吹出,蕴含内力而发,于一米以外的人听到,却如凌厉无比的兵器杀着,像刀像剑,以音杀人,封喉不见血,令对手死于无形!这是飞声暗度的真正厉害之处,这门独门武功,原来除了救人,还可以杀人哪!
当包括裘家兄弟在内的最后一名死士应声倒下之时,箫声也戛然而止。无尘的脸上没有一丝胜利的笑声,有的只是沉重。我明白,他从来不是嗜杀之人,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现在靖南的局势不容他对敌人有半点仁慈之心。
“我们接着去哪?”我问他。
“回皇宫。”他答,不再看地上数十具死不足惜的尸体,从未松开过我的手再揽紧一分。
“我会轻功,我自己会走!”我微微抗议,不想他把我当弱者般保护。像刚才,明明有机会让我练练数月未动的身手,却落空了!
“我就想抱你,永远都抱不够!”他也固执地回绝我的要求。
“哼,累死你活该!”我假愠。
“求之不得。”他暧昧一笑,又偷香一下,趁我要发火时搂着我一跃而起,飞驰而去。
夜,从来不宁静。
七王爷也许是嗅出事情超出了自己掌控,他在无过殿中藏卧之人——他的姨甥女千柔事迹败露,被无过毫不怜惜地处死后,终于有沉不住气了,率领三万精兵冲破皇宫守卫而入,重重包围了青鸾殿,劫持了满朝文武官员,叫嚣着要自己兄长——当今圣上南宫政让位。
“烈弟,本皇自问没亏待过你,为何你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抱病的南宫政在阮皇后的搀扶下站出来,严词指责眼前红了眼要篡位之人。
“想我南宫烈立功无数,战迹屡屡,靖南的江山是我当年一手打回来的,我身上的每一条伤痕都可作证!岂料先皇把皇位传给了技不如我的你,叫我如何心服?!我坚忍二十年,就是为了等今天这个平反时机,皇兄,你该下来了!”南宫烈嘶吼着说。
南宫政长叹一声:“烈弟,你知道先皇当初为什么不传位给你吗?并不是因为你是二子我是长子,而是你的脾性太暴烈了,当时三国已经和解协约,如果让你做了国君,以你的好战难免不会再发战事,这是先皇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我以为事过多年,你会收敛些,但你一点都没变。”
“片面之词!分明是你的诡计!”南宫烈一点不认同。
“我不跟你争辩,但是你不应该拿文武百官的性命作要挟,不要忘了,你也是靖南的人,咳、咳。”南宫政说着,身体有些不适。
“皇兄,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道理谁不知道?我全把他们杀了,再培养一朝忠于我南宫烈的臣民!怎样?!”
“你、你简直——咳咳咳——”南宫政长咳不止,直至激动之下吐出一口鲜血!
“皇上!”阮皇后心疼为他抚顺懑气。
“父皇,您别激动!”无尘与无过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父王别担心,靖南的江山不会落到他的手上。”
“哼。少废话了,你们以为本王不知道,无尘你从中原取回来的圣石并没能让佛尊开光,这是天意,是天意!靖南的国运注定不能由你们这一脉继承,今天开始,靖南就是本王——不,是朕的了,哈哈哈!”
外面突然乌云涌动,铺天盖地而来,好端端的像要变天一样——这是不祥之兆!众人莫不变色,或强作镇定。成败,就在这个着关眼节上吗?貌似这情景很……不利呀。
我皱着眉头看着南宫烈仰天狂笑,心下不无担忧:那明明是天命圣石呀,为什么说不能为佛尊开光呢?靖南与北真的国师都十分看好这颗神石哪,当然我也确信无误,那顽石,肯定是有通天本领呢。
“格格,你又在诋毁小石了!”久违的苍劲声音嗡嗡入耳,我心中一热,不由一震!
“格格,你怎么了?”无尘察觉到我的异样。
“没事。”我装作没事地安慰他。
顽石,你在哪?快显灵呀拜托!
“我就在你身边。”圣石说,当然只有我听得到。
“无尘!圣石还在吗?”我激动地捉住无尘衣袖问。
“在,在我这里。”无尘虽不明所以,但依言从怀里掏出用锦绢包着的圣石,交到我手上。
没有预期中的熟悉感觉,我悄悄纳闷,继而迅速地确定:不是它!那么……
我福至心灵地微笑,当着众人诧异的目光问七王爷:“是不是如果佛尊开光了,你就顺从天意不再夺位?”
“即使佛尊开光了,也改变不了我拨乱反正之心!”南宫烈笑得张狂,外头越来越不正常的天色让他更加有恃无恐。
“如果佛尊开光了,国运就从此回归光明,一切便会迎刃而解。”阮皇后镇定自若地说。
“格格,你?”无尘狐疑不解地望向我。
“无尘,原来我们做了几个月的笨蛋。呵呵。”我笑。
“这……难道?!”他也眼神闪动,也明白过来!
“试一下?”我提议。
“当然!”他牵起我的手。
怀中的温热感越来越强烈,满腔的正义之气油然而生,想必无尘也是同样感觉——因为圣石的作用,那顽石,藏得还真隐蔽啊,记得灵降说,圣石通懂人性,还真有其事,难怪它会唤我,难怪我首次接触它时它就“认得我似的”!无形中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我们,在我们心灵相通的对望之下,紫光陡生,光华万丈!
顺着那道牵引,无尘拥着我腾起至龙座背后的佛尊前,紫光很有灵性地由我们怀里沿着紧握的双手,迅速地游向佛尊的眉心处!再由紫光引出另一道金色的尊光,直直射出青鸾殿,驱散了黑压压的乌云!
在座的人莫不被这神奇情意惊呆,久久未反就过来。
“妖孽!你们是以妖术惑众,根本不足为信!”南宫烈暴躁地狂吼,竟孤注一掷,抖动着手中尖刀,径直向南宫政心窝刺去!
“父皇!”
“父皇!”
“皇上!”
没有人比阮皇后更快地挡下那至命一击!在无过一掌拍开南宫烈时,阮皇后的后背已被插上一把长长的尖刀,直穿至心胸前!
石化的舜间,殿外涌进了比七王爷旗下更多的士兵勇士,那一定是无过无尘调派回来的兵马,看情形已经攻下七王爷的防守,架空了他的势力。
“皇后!”南宫政抱着她缓缓坠落的身躯,惶恐地喊。
“母后!”无尘大惊,也跃至她身边,扶着她躺下,一手按在她背上正要为她输入真气护体。
“尘……尘儿,没用的,母后早……早知道有此一天,听母后说……”阮皇后气息虚弱起来。
“母后,您说,尘儿听着。”无尘放下手。
“尘儿,不要为母后的事伤心难过……好好辅助你皇兄,平定这次内乱,还有……照顾好你父皇……”阮皇后嘴角渗出血丝。
“是,尘儿一定听从母后吩咐。”
“皇……皇上,”阮皇后望向南宫政,不舍地握着他的手,“臣妾怕不能陪你游玩天下了,请您……原谅臣妾失……信。”
“不,不!”南宫政猛摇头,淌下两行热泪,“皇后你答应过朕的,你说等这事平定之后,我们就放下政事,一起畅游天下,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已经迟了二十多年了,你不能失信,朕不允许!”
阮皇后艰难地展露一个苍白的笑容,有着无限眷恋与深情,一如当年莉树下许下共游约定的美丽女子。而此刻,美丽的脸上依然绽放着永开不败的莉花,凝结了最后一滴珠泪,不坠落……
“皇后!静儿……”南宫政悲恸万分地搂紧她渐渐变凉的身体,沉默不语。
母后……无尘也落下伤痛的泪水,静静无言。
“过儿,朝中之事今天开始由你接位处置;尘儿,听你母后嘱咐,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南宫藏起莫大伤痛,强作镇定地对自己两个儿子说。
“是,儿臣接旨!”无过、无尘同时应声。
南宫政抱着阮皇后已经没有气息的躯体,步履蹒跚地向殿外移去。众士兵恭敬而肃穆地让开一条大道,跪倒一片,没有一个人出声,也没有人知道他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