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完,见她杏眼圆睁,往日里平稳矜持的劲头不见了。四鬓整齐,梳理有序的头发今天也似乎没梳理过,至少,她头上惯常装饰的紫晶发卡没戴,一对晶黄亮白的鸳鸯花也不见了。再仔细一瞧,此人还没洗脸,若有些倾高的身材上,今日也没见换装。
“就你贫嘴!还守门呢?守你个大头鬼!”鹦鹛斥责他。她一斥责他,他就笑。原来,他俩早就熟悉。宫廷里他就是才女娘娘的宫门小史,发生战争后,才女整天谯楼雉堞上守望,慎淑殿为空,自然他这个宫门小史就被撤了下来,加编进军队里了。这里,这次碰巧遇到她们,他就找到他的带队将领,要求安澜特意把他派遣这里继续为娘娘守门。
“看见娘娘出去没有?往哪个方向去啦?”鹦鹛为了能够从他嘴里得到实话,便细声佛语地问他。
“啊!”他一惊地大叫:“娘娘不见了?”
“没看见。我……我是等东方鱼肚白时,觉得不会有危险的情况发生了,才敢委身小憩了一会儿的,不然……不然一天就没精神头。”他说。收紧身体,看着眼前这个丫鬟一身紫色亮白花儿的裙裾,结鬟式垂挂髻,双髻二鬟上各戴一个凝光滢绿散蕊横铺的蓓蕾玉翠,就知道她是梳过头的,因为着急,脸都没洗的缘故了,便吓得浑身直哆嗦。
“白天又不是不给你睡觉的时间。”鹦鹛嘟囔了他一句,无心再搭理他,目光四处梭巡,她在寻找研究她的小姐究竟去了哪里。
“耶!睡觉的时间倒是有,如果不打仗,我就先睡上个一年半载的不醒来。“他抢辩的调侃,说的也是实话。战争打仗时,人困马乏的,谁不盼望个休息呢。
“把你的骨头都睡烂!”她抢白了他一句,起身就走。此时,她已经知道她的小姐去哪了。
出房门正南,直走,是一个打谷坪。坪南没有人家,倒是有一脉青山连秀谷。坪后,左右,都是茅草房和人字简易形的住宅,还有几户漆黑大门,朱红大门的大户人家。此时,大户人家小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在静睡当中。说是东方鱼肚白了,其实,那白的地方离太阳升起时还早呢。就连黎明前的黑暗,那个暗还没来临呢。
“以往的天明,都得等到那个暗后,天才能算真的黎明了。”鹦鹛嘟囔一句,心想:“小姐,东方熹微的时候你都等不及了,真是的!”
她快步走过几户大门小院前,横过一道,一片阔天地野的打谷坪上,光挞挞的地方被石头辊子年年碾压得青石板一样地坚硬,茅草无生,一群鸟雀儿见有人过来,噗噜噜着翅膀谷坪边缘四围,猪毛菜荆棘丛里惊醒了睡梦飞起来。
“小姐——”遥远处,她就见小姐站在翠碧幽绿的山顶上,一身麦穗黄的衣裙儿背对着她,挺身伫立着凝望远方。
“呜——”鹦鹛哭了。她喊小姐,小姐自然听不到。她的哭小姐也自然没有感应。因为她知道,她的小姐又犯了老毛病了!就像当年家乡里每日颙望七皇子一样,现在,她的小姐在颙望着她的家乡,急切地盼望着,想要尽快地见到她的父母双亲,乡邻、亲属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