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自红儿告辞离去就黑云笼罩的云家,东宫的气氛真是无比的融洽恬淡。
太子一手执了笔,正在练字,偶尔抬眼,看着坐在下首一脸平淡的云舒怀,终于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了,新郎倌?明明是昨天才成亲,怎地今日就摆出这等的脸色?”
云舒怀喝了口茶,一脸没好气的表情:“说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
“诶?这个关本太子什么事?是你自己说等父皇赐婚,还不如自己选一个,偏生又拿不定主意,不抓阄又该怎么办?”
云舒怀一脸哀怨地看着理直气壮的太子,本来就只有三分的气焰顿时都降了下去——说起来,也确实是他自己不好,他对解语倾心已久,却从没有将迎娶这等大事放在心上。
甚至连替她赎身的想法都不曾有过。
“舒怀,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解语姑娘?”太子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他心中所想自然也知道几分。
喜欢么?那是自然,不然怎么会只有一天没有见到,就开始想她呢?
“舒怀,”太子放下了笔,看着他的神色有些严肃起来,“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容家的女子都不是好欺的。你的夫人,也就是容家的四姑娘,从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那又怎么样?”云舒怀听在耳中,只觉得万分别扭,忍不住反驳道,“解语沦落风尘,是被逼的。若她不是身在青楼,我早已——”
“舒怀!”太子淡淡打断他的话,柔声道,“本宫不是看不起解语姑娘。只是,你要明白,镇国公的女儿,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日后,你便是要寻花问柳,好歹也收敛些。”
云舒怀愣了愣,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垂下头去,只是默默喝茶,却不再说话。
要说什么呢?说他本来也无意去寻花问柳,只是因为真心喜爱那个女子,而那女子又太骄傲,所以才一直不敢唐突,连替她赎身的想法都不敢告诉她。
这样的话,如何能说出口呢?卑微的小心的爱恋。
太子也是通透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云舒怀那点小心思?本来身在王侯世家,又是天子近亲,云舒怀的一生可说是十分顺遂。如今被迫娶了心中并不十分喜爱的女子,多少都是有点委屈。
只是——太子心中冷笑,既然生于王侯世家,就该明白,世家之间的联姻是免不了的,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云舒怀,你就是太顺遂,所以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吧?
太子心里这样想着,抬眼去看云舒怀,却见他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略略皱着眉,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云大哥在你这里么?”一个清雅的声音略带些了喘息,静静飘了进来。
“是明秀啊。”太子笑了笑,看向门口——一身淡青色长衫的文弱少年一路小跑进来。
上官明明顺手接过太子递过来的茶,顺了口气,才道:“云大哥,我刚刚在宫门口遇到你家的阿普,他说今天红儿姑娘去过云府。”
“什么?”云舒怀大惊失色,手上微微一抖,一杯茶就洒了出来。
“听阿普说好像是红儿姑娘去云府替她家小姐要一个交代。”上官明秀生的十分清秀,此时因跑的急了,脸上红扑扑的一片,“说云大哥你曾经许诺要娶解语姑娘,这会儿既然夫人已经进了门,也是该兑现的时候。”
太子抱着手臂,微微皱了皱眉,看云舒怀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冷冷笑了一声:“舒怀,你果真是花丛好手,这样的话,也能骗到解语姑娘。”
云舒怀脸上一红,随即有些恼怒:“那云府是什么态度?”
上官明秀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云舒怀,冷哼一声,扑上前就给了云舒怀一拳:“你先说,我的玉佩去了哪里?!”
上官明秀自幼身体不好,也就没有习武,因此这一拳实在是没有什么杀伤力。
但是云舒怀还是“哎呦”一声,捂住了脸,皱眉眨眼:“什么玉佩?”
“云大哥,你当明秀是傻子么?”上官明秀怒上眉山,狠狠道,“今天那个红儿拿到云府去的那个所谓定情信物,为什么会是我的那块墨玉?”
云舒怀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心虚。那块玉佩他确实是送给了解语,而且,他那日玩的太过于尽兴,忘了跟明秀说。
上官明秀此时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上官家门规森严,更因为他姐姐是太子妃,因此,他对于自身也是约束极严,从不踏足风月场所,这次猛然听说解语姑娘拿出来的定情信物竟然是上官家的东西,顿时怒不可抑。
“好明秀,你别生气,我明日去讨回来就是了。”云舒怀也知道理亏,赶紧安抚。
“舒怀,你现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吧?”太子冷眼看着,凉凉地道,“现在,你难道不应该考虑如何向云夫人解释么?”
“有什么好解释的?”云舒怀微微皱眉,却站起身来,神色竟然有些焦急,“我还是先去解语那里一趟。”
太子脸色一沉,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云舒怀已经向着门口走去,百忙中还挥了挥手:“太子,明秀,我先走了。”
“太子殿下?”上官明秀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只是看着太子一脸黑云罩顶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太子看着云舒怀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贯温和的脸上竟然有了那么一丝丝冰凉的感觉——而这一丝冰凉看在上官明秀眼里,以他对太子的熟悉程度,自然知道,太子已经动怒。
只是,太子又是为何动怒呢?解语也好,云夫人也好,都是云家的私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