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变化十分轻微,但是,云舒怀还是能感觉到,眼前的女子越来越像自家那新娶进门的夫人了。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她似乎也知道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人养肥,难免有些沮丧。
两人相处日久,宫涤尘却一直没有出现,被他称作小冷的女子,眼神却在慢慢变化。
由冷漠慢慢回温。云舒怀与她的相处并不十分小心,多数时候也算是十分的随心。
只是,他唤她轻诺的时候,她偶尔也会答应。
这一天,云舒怀在亭子里摊开了绢纸,慢慢蘸了墨汁,细细地画着什么。
容轻诺坐在一边,有些无聊地玩着衣角。
“好了。”云舒怀搁下笔,朝着无聊的人招了招手,“看一下,像不像?”
容轻诺凑上前去,眯起眼睛看他的大作。半晌之后,指着画中的女子,微微皱眉:“这个是我?”
“嗯。旁边那个是我。”云舒怀略显得意。
容轻诺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两个字:“好丑。”
云舒怀嘴角抽了抽,仍是笑着:“不会吧?我觉得挺好啊。”
“是吗?”清淡的声音从亭外传来,白衣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不如让在下来做个评判?”
云舒怀看了那人一眼,容轻诺却是站着没动:“宫涤尘,你回来了。”
“嗯。”宫涤尘点了点头,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云舒怀,“看来这半个月,丝毫也没有将你养肥啊。”
“没办法,”容轻诺摊了摊手,“他那样的人,很不容易养肥。”
宫涤尘转过头,慢慢走到她眼前,仔细看了看,最后轻声唤她的名字:“轻诺。”
容轻诺微微一震,就听宫涤尘转过身去,声音清冷:“云公子,跟我来一下。”
云舒怀整了整衣衫,淡淡一笑:“请吧。”
宫涤尘哼了一声,冷着脸向前走去,云舒怀跟在他身后,回头朝容轻诺笑了一下:“放心,没事的。”
容轻诺微微一愣:“关我什么事啊?”
两人转出亭子,又拐了几拐,就不见了身影。容轻诺眨了眨眼睛,甩甩头发,看着桌上的画。
画中的女子笑得十分浅淡,根本看不出情绪,旁边那个被注明是云舒怀的书生,倒是笑得有狡猾的样子。
有什么可高兴的?容轻诺瞥了一眼,再瞥一眼,也看不出那人眼角的春色是为何。
另一边,宫涤尘将云舒怀带到了假山后面,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那个表情过于严肃,导致了气氛有点僵硬,云舒怀一度以为宫涤尘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沉默了半晌,气氛已经无比凝滞的时候,宫涤尘终于慢慢开了口:“她喜欢你么?”
“啊?”云舒怀吃了一惊,白皙的面皮一下子红透了,“这个……”
“难道没有?”宫涤尘的脸色黑了一下,“你也太没用了吧。”
“喂,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云舒怀有点不服气,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等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涤尘狠狠瞪了他一眼,火气大涨:“让你们在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情况下相处了十五天,连受伤这种事都安排出来了,你还是没能让她喜欢你?”
云舒怀被他吼得头脑一昏,但是很快就抓住了语句中的重点:“你……你明明知道她会受伤害——你知不知道,碧云天是很厉害的毒,一旦处理不好——”
他愤怒地有些口不择言了,胆子也大了许多,揪住宫涤尘身前的衣襟:“还有,你教她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偷东西有多危险你知道么?”
“你很生气。”衣襟攥在别人手里,宫涤尘也不生气,只是眼角露出了些微的笑意,“你为什么生气?”
云舒怀愣了一下,任宫涤尘将他的手拂开,半晌,才愣愣道:“我也不知道。”
“云舒怀,你要记得,每个人的心上,都住着一个魔鬼。而小冷,就是轻诺心中的魔鬼。”宫涤尘淡淡道,“需要有人来疏导,让她忘记,曾经有那么一个至亲的人,死在她的眼前。你明白么?”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你认为呢?”宫涤尘伸了个懒腰,“莫非你到现在还认为小冷她喜欢的人是我?”
云舒怀动了动嘴唇,没有应声。
宫涤尘轻笑出声:“啧啧,真是没有看出来,你这么会吃醋。那个时候,小冷才多大啊?小丫头一个而已,哪里会懂得什么****呢?”
云舒怀的眼睛亮了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当年的事,你还不是很清楚吧?我今天说的,你要好好记得,以后,如果你负了小冷,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宫涤尘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其实,在容夫人怀着小冷她们两姐妹的时候,镇国公就见到他那个红颜知己了。容夫人知道后,心伤之下动了胎气,导致早产。轻诺的身体还好一点,小冷则从小体弱。”
“到她们四岁的时候,镇国公旧事重提,容夫人心灰意冷之下,不禁怒极。两人大吵的时候,难免会动手砸东西什么的。吵到激烈的时候,容夫人昏了头一般,顺手抄起身边的小冷就扔了出去。”
云舒怀的手在袖中紧紧攥住。
“镇国公那时候,也在气头上,根本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偏头躲过了。后来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了。小冷的身体不好,直直坠在地上,当天晚上就去了。容夫人性情大变,整日里疯疯癫癫的。”
“每个人都围在她身边安慰她,却没有人看到角落里的轻诺也悄悄地变了。她的性子变得十分飘忽,有时候觉得她还是温柔的轻诺,有时候又觉得她是性子冷峻的小冷。”
“容家的人有余力顾及到她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辨别她是谁了。撑了两年之后,容夫人自尽,镇国公心力交瘁之下,举家南迁。”
“后来,因为与我在一起的时间日久,轻诺的性格更加冷厉,镇国公无奈,只得将她送去了绝离谷。所以,云公子,你要明白,心上的上,就算会好,痊愈的过程,也必定是疼痛的。”
“轻诺她,未必会勉强自己,所以,一切还要靠你。”宫涤尘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不过,你最好想清楚,对她什么感情。就算往事不堪,她也并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并没有同情。”云舒怀淡淡道,“我很喜欢她。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