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怀这辈子从没有跑这么快过。
等他一口气跑到悬壶草堂,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踹开了大门,基本上就剩一口气在苟延残喘了。
所以,当他看到门内的情况,连抬起手捂住自己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门外冷风,门内春色。
白大神医搂着一身红衣的女子,絮絮地说着什么。那女子见到云舒怀,竟然也不怯场,微微挑起了半边眉毛,斜斜看了他一眼。
云舒怀心中一声哀鸣——容家老三,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真是要人命的惆怅啊。
白行止这会儿自然也发现了,自家的门口瘫着容家四姑娘的相公,心中愤愤之余还是伸手将人拎了进来。
要让外人看到风流无限的云家公子软在他家草堂外面,还不知道要想些什么呢?
云舒怀缩在椅子里,那一口气还未缓过来。
倒是容倾情一脸兴趣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就长相来说,倒是不差,应该不会影响我未来侄儿的美貌。就是——这身板太差了些。”
白行止听了,自然只有点头。
云舒怀翻了个白眼,这白师兄在三姐面前还真是半点架子都没有呢。
容倾情敛了笑容,静静盯着云舒怀:“你这时候跑到草堂来,出了什么事?”
她穿着一身红衣,并不似世人以为的那样已经剃度,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在灯光中闪着黛色的光。
容家的四个女儿,数她容貌最为艳丽。
云舒怀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说了两个字:“小冷。”
容倾情脸色微微一变,刚刚端在手上的茶杯顿时四分五裂:“你做了什么?”
云舒怀觉得有点委屈,他买玉佩给容轻诺,自然是想讨她欢心,难不成是故意的么?
只是眼见容倾情脸色不善,也知道此事马虎不得,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我送给她一块玉佩。”
“玉佩上面刻了什么字?”
“平安喜乐。”
容倾情与白行止互望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
云舒怀略略觉得不安,在椅子上动了一下,换了种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姿势。
容倾情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不悦地皱着:“照道理说,小冷出现的时候,你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是谁,替你挡了那一掌?”
“宫涤尘。”
白行止叹了口气:“真的……是他。”
容轻诺那日捡了个人回云府,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宫涤尘。
真是要命,怕什么来什么。
容倾情冷冷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眼中,尽是冷漠。
“云舒怀,容家与你结亲,果然不是明智之举。”她站起身,慢慢凑近他,“这个京师本来就是祸源。而你,当初既然没有做好娶她的准备,为什么要答应皇上的赐婚呢?”
她说这话倒是有点迁怒的意思了。
皇上赐婚是多大的恩典?就算是宗室子弟,也未必会有如此的殊荣。
云舒怀的性子又是那种只要还有一份余地,就绝对不会冒死出击的,这样的赐婚到底也是不可靠的吧?
“倾情,你不要这样。”白行止觉得自己的头也很疼,初见时那一双暴戾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这事,也不是没有转机。”
“转机?你知道什么?!”容倾情狠狠道,“她本来就是小冷,你知道真正的小冷是什么样子么?”
白行止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正的小冷给他所有的印象就只是那一双眼。
而后,她随师尊闭关五个月,才换回一个温雅的容轻诺。
当年的小冷究竟是什么样?
“他们还在云府?”容倾情冷着脸,淡淡问道。
“我出来的时候还在。”云舒怀有点忐忑。
“蠢材!”容倾情骂了一句,足尖在地上微点,人已经弹身而起。
“喂,倾情,你别乱来。”白行止见状,一手揽了云舒怀,连铺子也不顾了,跟着跃出门。
云府很静。
云舒怀带着两人一路走来,除了寂静,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直走到种药草的园子,一抬头,就见屋顶上两道人影静静立着,冷冰冰地俯视着苍茫大地。
容倾情心中一紧,伸手拦住正要走上前去的云舒怀:“轻诺,下来!”
容轻诺的眼神很冷,带着看透世情的淡漠。
宫涤尘立在她身边,身上的白衣无风自动,听到容倾情的话,轻声一笑:“原来是三姑娘,好久不见了。”
“宫涤尘,轻诺她已经成亲了。你还想怎么样?”
“成亲了又怎么样?”宫涤尘挑眉不屑道,伸手凌空一指,“这位云公子,可是有个非卿不娶的红颜知己呢。他置小冷于何地?”
他冷冷笑着,俊美的脸上有淡淡的杀气,“再说,小冷是不是轻诺,三姑娘不是很清楚么?”
容倾情狠狠瞪了云舒怀一眼,转而向容轻诺道:“轻诺,不要让我说第三遍,下来!”
“我本来——”容轻诺静静笑着,看着三人,“也没有打算听你说第三遍。”
银铃般的笑声乍然响起,她的身子也同时腾起,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瞬间便已经去的远了。
白行止愣了一下,才苦笑道:“轻烟引。没想到她已经练到这种程度了。”
宫涤尘笑眯眯挥了挥手:“各位,我要带小冷回北影门,不用再会了。”
手掌之间隐约有红光闪动。
“你休想!”容倾情眉头轻挑,长身而起,一掌向着宫涤尘而去。
宫涤尘冷淡一笑,轻描淡写挥掌。双掌交击,却接力而起。向着已经只剩个小黑点的容轻诺飘去。
容倾情落地,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血炼大法。那个混蛋,他这个样子,还敢说要带轻诺回北影门!”
云舒怀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表情十分复杂。
“你还愣着干什么?”容倾情现在觉得这人简直不是一般的呆傻了,“去报官。”
“啊?”不仅是云舒怀,连白行止也是一脸的疑惑,“报官?”
“云舒怀,你还能更笨一点么?”容倾情翻了个白眼,冷冷道,“不报官,难道你还想借助江湖的力量?宫涤尘的武功如今到了什么境界,你这样的人自然是无法猜度的。”
这回云舒怀终于听懂了,拍了拍袍子上的土,确定已经十分体面,才慢慢向外走:“既然这样,不如去找大内侍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