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离不开八卦。
而烟花柳巷,眠花宿柳之地自然更是个中翘楚。因此,解语姑娘倚在床栏上,一双凤眼微微眯了起来:“这么说来,绝离谷门人最大的怪癖就是乱捡东西?”
红儿有点受到打击的样子,狠狠点了点头:“确实,所以那日少主就被云夫人捡回去了。”
“我记得小公子那日是准备倒在悬壶草堂的?”解语皱眉沉思,“怎么白行止没有将他捡回去?”
“小姐,这个你有所不知。”红儿撩了撩头发,淡淡一笑,“白神医虽然也是绝离谷门人,但是,他跟别人不一样,基本上,他只捡有钱人。”
解语明了地点了点头。
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是像白行止这么爱财的大夫却很少见到。
据说当年他救回太后之后,狠狠敲了皇上一笔,一连数日,朝中的大臣都如芒刺在背。
当年与他一起的那个容家三姑娘,更是了不得,简直是秃雁也恨不得能拔下毛来,两人一起时,将半个江湖搜刮地昏天暗地的。
要不是突然出了点小小的变故,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倾家荡产呢。
这不是作孽么?难怪情难长久。
解语姑娘一边无所谓地笑笑,一边叹气——自从云舒怀不来了以后,这红袖中的男人们真是越来越俗气了。
连个情信都写不好,夸人总也夸不到点子上。
想想也是,怎么看都是暴发户比较多一点。
所以,春麼麽带着云舒怀来的时候,她小小地开心了一下,随即敏锐地发现云家公子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这京师之中,还有人敢给你脸色看?”解语笑眯眯递了杯茶过去。
云舒怀有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
解语有些明白了。不就是前阵子云夫人捡了个男人回去么?
而且,这小两口最近不是圆房了吗?容轻诺也不再杀气遍布地将他赶去书房。
云舒怀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我只是来坐坐,解解闷。”
“请便,随便。”解语笑笑,揽过心爱的古琴,叮叮咚咚地弹着。
怎么说也曾经是醉卧美人膝的风流公子,云舒怀绝对不会承认他此刻是吃醋了。
这事儿得从早上说起。容轻诺武侯世家出身,却也信奉早睡早起才是养生之道,大清早的,天刚亮就爬起来,在新辟的园子里中药草。
光是种药草自然不算是什么事,但是,他在床上晕了一阵子,爬起来之后跑到园子里一看,顿时有些怒了。
白衣悠然的宫涤尘递铲子,递药草,还递了块帕子。
云舒怀鬼鬼祟祟扒在门边,拼命咬着手指。
他也算是那种从善如流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虽然不可能马上一心一意,但是至少,已经明确自己的责任。
此刻,见容轻诺与宫涤尘一起,开心地种药草,只觉得心里烧的慌。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
宫涤尘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他身怀武功,却从来不用,明明不是好脾气的人,只要是在容轻诺眼前,就十分的安静。
找借口起了几次冲突之后,云舒怀对此人的戒心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解语灵巧的双手拂过琴弦,心中大大地感慨——果然是少年人,真是热血啊。想少主虽然也是少年老成,但是多么幸运,还有那么一个人让他热血沸腾。
想到少主就不由自主想到自家那短命的死鬼,当年也是这么的热血,不然怎么会走火入魔呢?
说起来都是那血炼大法不好,也不知道少主离那个人那么近,会不会有影响呢。
云舒怀喝了两杯茶,叹了十几口气,就起身告辞了。
解语将他送到门口,挥挥手绢,看他慢慢走出去。三步之后,云家少爷又一溜儿小跑回来:“解语姑娘,喜欢一个人的话,要做些什么呢?”
哎呀,这问题还真是磨人。
解语伸出食指点了点下巴,肯定地道:“送礼物吧。”
这显然不是肯定的语气。
云舒怀有点怀疑地看着她,当初,他也送过解语很多礼物,但是似乎没有哪一样能让她真正觉得开心。
阳光下的解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风情,大抵便是常人所说的幽深的沧桑,神秘而又魅惑。
云舒怀拱手道谢,又是一溜儿小跑,跑远了就再也没有回头。
解语笑眯眯挥着手绢,心里也知道这个孩子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像她这般年纪,已经知晓了很多事情。这一世人,再如何洒脱,她终究是已经爱过了,一颗心给了那个人,就再也没法要回来了。
更何况,那死鬼都已经去了那么久了。
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看尽你所不曾见过的风景,便是你爱我的方式,是吧,死鬼。
当然,她没有想到的是,云舒怀与容轻诺只是同房而已。以云舒怀的功夫来说,在容轻诺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想要压倒容轻诺,那是没有可能的。
京师之中,遍地奇珍。想要买礼物自然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云舒怀选了一种玉,刻有平安喜乐几个字。
时下的青年男子们都有一种不可磨灭的浪漫情怀,很是喜欢在玉上刻些类似莫失莫忘,三生三世的字样。
而云舒怀独爱这一块平安喜乐。
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抵不过这一句喜乐吧。不管她到底是轻诺还是小冷,都很好。
这也可以算是日久生情吧?用解语的话来说,他所迷恋的,不过是他从不曾见过的风尘里的沧桑。而那个女子,在那样的绍龄里,心底的沧桑却掩盖在层层的淡漠之下。
将满还溢。
云舒怀回了云家,就直奔容轻诺的药园子。
这片园子本来种满了牡丹,大富大贵的牡丹。如今只剩一片青青的小小药苗。
到明年此时,会是满园药香吧。
容轻诺直起身,就见云舒怀奔过来,勘勘在她眼前停下脚步。
“相公,你被狗追么?”
云舒怀淡淡笑了一下,将玉塞在她的手中:“给你的。”
容轻诺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半晌之后,狠狠握成拳。
细细的粉末从她的指缝间慢慢滑下。
云舒怀悚然而惊,然后听到耳畔风起,似是有人替他挡了一下。
宫涤尘带着压抑的声音淡淡在耳边响起:“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