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可再拖了!”
“现在不去,更待何时?”
“不错,时机已到,我们不过轻轻松松收地儿便是,为何迟迟未有行动?”
“你们吵什么,文叔不下令,自有他的道理,你们懂甚!”众人都吵吵嚷嚷着要举兵进入父城,场面喧哗非常,而刘秀作为主将却只保持沉默,神色淡然的听大家议论纷纷,嘴角笑意若有若无,就是不置可否,邓晨只好出言止道。
“邓将军此言差矣,我们也是怕贻误战机,怎是瞎闹?”
“就是就是,难得父城郡掾冯异守信,打开城门请我们进去做主,我们怎反倒窝外头不动了?”
“兴许外人看来,还以为我们这些汉军连送上门的东西都没胆儿收呢!”
“众位将军勿急,大军今日便可进城。”
一直不吭声的刘秀突然镇定自若的说道,倒是让旁的将领都愣怔住了,揉眼睛的揉眼睛,甩脑门的甩脑门,纷纷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听错。
自打刘秀领军北上颖川,却只率兵盘踞在父城城外,纵然冯异已派人送话,说他与父城长苗萌决定一同归降,愿割据父城等五座县城,就在城内等候刘秀大军亲到。
“既然将军已有此打算,我等速去准备一二!”
“喏!”
将领们见刘秀已经给了准话,便陆续散了,独留刘秀与邓晨在帐中,静默了一会,邓晨极为不解的问道:“文叔啊,你早不进城,晚不进城,为何现在决意去了?”
“姐夫,你可知皇上在我等之前,已派过十多支军队前来攻打父城?”
“自是知道,我还听说那些人没用得很,两下就给冯异打了回去,被教训得可惨!”
“哪是他们没用,是冯异谋略过人啊。你应当也知冯异、苗萌两人割据父城等五座县城,既不听王莽朝廷的指挥,也不服从皇上号令?”
“嗯。”
“那姐夫可曾想过,如果我一到父城,便快速拿下此城,此消息传回宛城,再由宵小之人煽风点火,就不知皇上会作何想了。试想,一个谁也不听命的城池,居然愿意无条件归降我等,皇上怎能不怀疑我们内有二心?”
一旁的我暗自感叹,刘秀素来深谋远略,且心思慎密无人能及,却不知周密到如此程度,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防守的待收降城,他都要计划这么多!
“那为何不干脆多耗他几日,好避风头?”
“当日我问过冯异,可否愿意同我共同复兴汉室,冯异回说他暂时不能从命,因为家有老母,无人侍奉。于是他应承我,只要我此朝放他回去,他日愿割据父城等五座县城,让这一带都听从我的指挥。我看得出来,冯异确为不可多得的将才,不过,如若我继续按兵不动,难保他改变了主意,生了什么不利变数!”
“原来是这般,还是文叔想得周全。”
“姐夫,今日宛城可有来信?”
“尚无。”
“哦。”
“文叔,我就是没弄懂,你老巴着宛城来信做甚?连日来你问了好几回了!”
“嗨,无事,我随口问问罢了。”
望着眼眸深黯的刘秀,我心里也开始惴惴不安,我猜想他担心的应该是刘縯吧。我突然间发现,当将刘縯的生死鲜血淋漓的摆在我面前时,想见冯异的念想竟变得微不足道,当日我要上颖川,便是想以找回记忆后的心态,去见见冯异,确定一些还不能忘却的东西。可现在,我最想确认的消息,却和刘秀心里所想一样,其他的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阿若,我们也该收拾收拾了,父城……就在你面前,要如何决断,秀绝不阻拦!”
待邓晨走后,刘秀突然转过身,温和的说道,语气柔软无比,似乎想将所有的温情都展露在只言片语中一般。可我不懂,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如果我去了父城,想选择冯异,他也不会干涉我的决定?
这么想着,我心底似乎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患得患失间懊恼,原来刘秀对我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而已,随手便可为了拉拢冯异之心,将我拱手让人?
“其实,迟迟不拿下父城,也有我的私心,我只想能否同你多呆几日,也许,以后就难了罢!”
“你既然这么想,我不这么做岂不是很对不起你。”我虽说得平静,可心里却起伏得厉害,刘秀看来是铁了心要和我划清界限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娶我?多日来我们共处一室,可谓相敬如宾,刘秀从不越过雷池一步。可他现在的话,让我心里对他的好感又烟消云散了。
“我知你性子刚烈,难屈从,所以我不愿让你嫁阴识,也不想让你沦为皇上的妾氏,可如若是冯异,你该能开心一些了,也不至于总这么怨我了。”
“刘秀……”他的话,让我很是伤感,为什么他总能让我这么难过呢?
“阿若,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都会是秀的妻子。”
“你是傻瓜吗?这种冤大头你也愿意当……难道你……你……”
我一时激愤,竟哽塞着说不下去,刘秀突然走上前来,重重的拥住我,在他暖暖的怀里,我顿时涨红了脸,只觉得滚烫滚烫的,情不自禁的也微微拥着他,刘秀身子一僵,便更用力的圈着我,眼里含情脉脉,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文叔,宛城出事了!”
正在我们相拥的时候,邓晨突然掀帐帘冲了进来,见到我们略微一愣,随即便心急火燎的扯住刘秀吼道:
“方才宛城来信儿了,皇上派兵将刘稷给逮回宛城下狱治罪,正召开御前会议决定如何处置刘稷呢!”
“皇上怎么突然要降罪于刘稷?”
“还不是刘稷那张不知轻重的嘴给造的孽!上回皇上派使臣将封臣诏书送至刘稷军中,他居然口不择言,大肆嚷嚷说‘最早起兵举事的乃刘伯升兄弟,而今却让刘玄捡了便宜,那刘玄小子算个什么东西’,还将人家使臣给赶了回去,这下可好,惹祸了不是!”
“嗨,他和大哥一样,都不知收敛,我早料到他们迟早出事!”
“是啊,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别急,总会有办法。”刘秀神色如常,可见他心思有够沉稳。
我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因为我深知刘稷事件,将搭上刘縯的性命,不,刘縯不能死:“快派人送信予伯升大哥,切勿为刘稷说情!”
刘秀、邓晨听言,都微微一怔,刘秀倒是不温不火,邓晨却不答应了:“阿若,你这叫什么话,我们同刘稷一起举兵抗敌,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怎能见死不救呢!”
“不,阿若说得对,皇上此番是铁了心要整治刘稷,现在谁说话都没用了,如果大哥冒然进谏,必定触犯龙颜,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眼睁睁看着刘稷送死?”
刘秀掩下眼帘,顺长的睫毛微微触动,他一定很苦恼,该如何救下刘稷。
“要不,我去求求刘玄……”
“不可!”
“怎么不行,我和刘玄也有点交情!”
“我说不可就是不可!”
刘秀不容置疑的说道,眼眸里居然闪过一丝怒意,我讶异不已,我不过说让自己去求刘玄放人,刘秀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谦谦君子,居然为此生气了?
“将军,大事不好了!”
突然又一名将士破门而入,连气都来不及喘,便大喊道:“宛城……宛城出乱子了!刘伯升大司徒与刘稷将军都被皇上抓了,正押赴刑场一同处斩!”
我心里方寸大乱,往昔刘縯对我的关爱还历历在目,想起这次北上颖川时,他对我打趣的那句:“阿若,三弟若是待你不好,只管告诉我,大哥给你做主便是!”可现在,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就要是黄泉碧落的阻隔,不,绝不可以!
我想,即便毫无意义,我也要一试,去阻止刘玄处死刘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