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我方才见着次伯夺了马便走,好像赶着去和人拼命似地,出什么事儿了?”
刘縯在长廊另一端大声问道,我和刘秀都僵持在原地,沉默着,谁也不出声,安静得有些诡异,屏蔽去前院传来的吆喝声,寂得听得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今儿这亲娶得可真悬,来喝酒的人都怪得很,刚刚朱鲔那厮也形色可疑,我估摸着他心怀什么鬼胎,又想捣撒子乱!三弟你说……”刘縯见没人理会他,便大刀阔斧的走了过来,有些诧异的望了我们一眼,继续想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大概是察觉气氛不对了吧。
“大哥,朱鲔方才看到阿若了。”
“什么?那刘玄小子不是也快知道了?这还怎么了得!我们消息隐瞒得这么周全,三弟你也忒不小心了,怎么还给他们瞧见阿若,要是刘玄仗着自己揣着皇帝头衔,强抢你娘子,你能如何?”
“已尽人事,此番也只能听天命了罢。”
“你这是什么话!赶紧给我带人上颖川去!”
“大哥,我明白为今之计只有以攻城为名,前去父城才可逃过一劫,可我不想这么做!”
“为何?难道你有甚更好的法子?”
刘縯眼眸微微发亮,见刘秀只默然摇了摇头,又黯淡了下去,他耐不住刘秀不急不缓的性子,一急,便大声嚷嚷道:“没有?那哪还轮得到你愿与不愿?大哥我可是记得,刘玄对你的阿若可稀罕着呢,要不要自个儿的娘子,随你!”
刘秀依旧没有做声,只眼眸深邃的望着我,凤眸里柔和得能渗出水珠子,可惜更像无边无际的织网,牢牢将我套住,仿若非要从我这得到什么答案一般。
“你这么看阿若做什么?再傻愣着,以后就真没得瞧了!”
“大哥……”
“还‘大哥’什么,你不去,好啊,阿若,你可要去?”
刘縯拿刘秀没办法,团团转的,生像犯了焦虑症,这恐怕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吧。可他这么一问,便把问题抛给我了,不过,我正好很想回答:
“伯升大哥,我要去父城!”
“还是阿若懂事儿点,我看三弟你是脑子进水了!这下阿若要去,我看你去不去!好了,我给你们准备去,赶紧给我动身!”
刘縯哼哼了两声,便大步离去,又剩下我和刘秀,还是这么熬人的静默着。
“嗨……”
沉寂只维持了片刻,刘秀转身背对着我,长叹了声,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深深感受到他满腔的无奈。
“我不愿去父城,便是因为冯异,可你恰恰与我相反。此去,我必定请归冯异,让冯异长伴军中,我只怕……”
刘秀说了一半就停了,我约莫听出他的意思,是怕我红杏出墙?
“可我们一走,大哥他们将如何应付皇上?娶亲这事姐夫他们我都瞒着,今日才知我娶的是你,可大哥万万是脱不了干系的!”
是啊,我只一心想着找冯异,特别是面对这么多事的时候,却不曾考虑过其他人的安危。
“更何况,此前王匡的平林军攻打新野,久久不能攻下。新野宰潘叔坚守城池,可大哥一去,他便大开城门迎大军入城。事后,我听说皇上对此大为震惊,再加上大哥凡事不知轻重,性情豪放不羁,恐怕早已功高震主,为皇上眼中钉了。”
我心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不禁骇然,现时值更使元年六月,那……那不是离刘縯被处死不远了?据古书记载,刘縯为人豁达,可锋芒暴露过早,遭到当权派的嫉恨,终被杀害。
“我们走吧。”
“还走?”
“呵呵,我这下决定走了,你倒是迟疑了?走吧,依大哥的性子,今儿我们不去,他也非绑了我们去!”
“那你大哥怎么办?”
“我嘱托良叔看着他,应会没事吧,大哥虽然没大没小,可惟独忌惮良叔几分,应该不至于多生事端,我只担心刘玄不放过你……”
“刘玄为什么会不放过我,我又不曾得罪过他?”
刘秀又闷不做声,眼神复杂,那意思昭然若揭,分明是说……你是没得罪刘玄,可你以前招惹他了!
“就知道你们俩又杵这发呆了,马都备好了,起程吧!”
“伯升大哥,我不去父城了……等过段时间再去!”
“三弟给你吃什么药了,连你都犯傻了不成?你们俩今儿是想走也得走,不走也得给我走!”刘縯听罢,便呼啦啦的要上前拖我们,刘秀见状,百般无奈,只好说道:
“大哥,我们走便是,你还动真格儿的了!”
“那是,我最看不惯刘玄那小子耀武扬威的模样,如果今儿再给他抢了弟媳,我刘縯也混得忒窝囊了!”
“嗨,我们这一走,大哥切记提防着点,绿林那些人,来者不善,你可不要掉以轻心了!”
“你怎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乃大司徒怕他们什么?想当初我领兵起义时,他们还不晓得在哪个山沟沟里窝着呢!就说上回,刘玄说要开啥会,把我等都召集到宛城,我一看刘玄要看我的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后头申屠建居然还敢效仿‘范增举玦以示项王’,想要杀我,真是岂有此理,可你看那刘玄,不还是畏惧我的英武,一言不发,就是不敢对我怎样!”
刘縯劈里啪啦说了一堆,又催着我们出发,刘秀别无他法,只叹气。看着性情豪爽的刘縯,我突然间后悔莫及,我真不该开这个口,刘縯现在的地位本就玄虚,如果再替我们垫底,处境恐怕就更危险了。
“大哥,这段时间你需得谨言慎行,不可多事。特别是季文这个人,要格外小心。”
“李轶?哈哈哈,他不过是个小混混,有什么好小心的!也别啰嗦了,时间紧,你们赶紧走人!”
“伯升大哥……”我见刘秀已经开始往后门走去,脚底突然像灌了铅般顿在原地,直觉告诉我,刘縯凶多吉少!
“舍不得大哥我拉?呵呵,三弟若是待你不好,只管告诉我,大哥给你做主便是!”
“不是……”
“走啦走啦,再不走可就迟了!刘玄小子可贼着呢!”
就这样,我和刘秀披着大红喜服,偷偷从后门离开了刘家,前院喝酒庆祝的那些人,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如鲠在喉,我心里很惧怕,怕刘縯出事,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都按照历史记载的在发展,没有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