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合理的低债品
东方气息浓重的儒雅庭院,葱郁的树丛之中若隐若现姹紫嫣红的花儿,清澈见底的溪水中有着互相追逐嬉戏的顽皮鱼儿,遮挡毒辣阳光的凉亭里一位满头斑白的老妇悠闲的盯着水中自在享受的鱼群,眼中却有摆脱不掉的悲伤,落寞的脸庞上仿佛就不曾有过什么笑容——
“老夫人,我已经将叶先生找来了,您现在要见他吗?”灰白发迹的中年人恭敬的询问。
“让叶先生进来吧,志恒。”将目光从鱼儿的身上收回,稍稍整理情绪后吩咐道。
“是。”中年人转身离去。
“叶志成见过老夫人,衷心地感谢李家十年来的照顾,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岁月的痕迹清晰的印刻在饱经岁月蹉跎男人的脸上,十年来始终混浊的眼中此刻有着抹不去的清明。十年了,孤独的过着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日子。终于——终于,我想起来了尘封在心底最深层记忆,心恨不得马上飞回失散多年的妻女那里。可是——望着眼前的救命恩人以及十年来的恩情,叶志成心里始终有摆脱不掉的负担,如若不回报这比天还大的恩情,他始终无法心安理得的回到家乡和妻女团聚。
“我听说叶先生恢复了记忆,是真的吗?”探寻的视线清冷的扫视叶志成,苍老的脸庞上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金清凤的心中所想,
“是真的,就在前天我的脑子被志恒无意击中后,剧烈的疼痛突然袭来。以前脑里梦中曾经模糊的短暂画面变得清晰连贯起来,我终于想起了失落十年的记忆。”说起前天的奇迹志成语气颇为激动。
“是吗,那真是太恭喜你了。不知叶先生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严肃的脸上没有半丝恭喜的意思,反而多了些令人胆战的阴寒,就好像这座老宅六百年来所营造的气氛,丈夫离开了近五十年儿子也走了二十载,在饱尝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后,看着别人即将拥有自己望尘莫及的幸福心中怎能不嫉妒。
“我父母早逝,家中只有妻子和两个女儿。”望着老夫人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回答。
“女儿好啊,都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你想必十分疼爱她们吧?”脸色突然变转笑意绯常的直视叶志成,眼里多了一丝不容忽视的算计。
“疼爱倒是谈不上,不过十年不见了确实想念得紧。”服侍了眼前的老夫人已有十年,看着对方微妙变化的脸色,怎会不知道其中的的含义,虽然李家待自己德比天高,但是家人确是不容侵犯的底线,说话不由得又小心几分。
“不知令千金的芳龄几何?”嘴角微翘笑意却未传达到眼睛,清冷的目光里又多了几缕凉意。
“大女儿怕是有二十四了,在那种乡下地方恐怕早就出嫁了,孩子想必也有两三岁了。小女儿大概快到十五岁了,初中应该还没有毕业。”知道李家近五年来一直在为唯一的男丁李昊明寻找妻子,先撇开李家六百年来不幸的契约不说,就昊明少爷本身就有不小的问题。虽然他没有任何的残疾而且还长得相当俊美,不过极其冷酷的性格却胜其祖母数倍,没有父亲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冰库冷藏,何况那人比冰库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委婉的告知李老夫人不要打他女儿的主意。
“叶先生,刚刚有说过要报答李家吧,志恒?”金清凤避开叶志成询问始终在一旁忠心守护李家近一生的忠仆秦志恒。
“是,志成刚才确实说过。”尽职的回答主人的问话。
“那好,既然你要报答我就不客气地接受了!”精光微闪令人打颤的笑容越加明朗。
“请问你要小的如何报答?”额间冷汗微冒,深怕老夫人的筹码是十年未曾见面的女儿。
“你大女儿芳龄二十四,而昊明的年龄是二十九,就年龄而言这两个人还是相当匹配的。你在李家已经生活十年了,我知道你相当清楚李氏子孙的宿命,昊明再有一年就将年满三十岁,他必须履行李家男人的宿命,可是至今也找不到适合的女孩与之匹配。十年前我李家救下你一命,现在向你索取一命并不过分吧?”状似无意瞥了叶志成一眼,实则心中已经如火中烧,孙子的婚姻着实是心中的一块心病,如若再耽搁下去李氏子孙的香火势必会断。那自己就会成为李氏的罪人,可是天下虽大满意的孙媳却是何等的难寻,昨日从志恒的口中得知志成家中有两个乖巧的女儿,这才没着良心逼迫十载忠心服侍自己的志成,利用他的感恩之心。
“这——怕是不妥吧!乡下那种地方女孩一过二十就会操办喜事,如果小女已结婚——委屈了昊明少爷先不说,就伦理道德来说也相当的不可理喻。”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直白挑明,一时有点措手不及,不过马上叶志成就找到自认为可以信服的理由。
“你说的这些都已女儿结婚为前提考虑,如果她还没有成婚这一切不是就不存在了吗?”金清凤身为李家的大家长哪有这么好打发。
“不过已素桃的年龄如果说没有结婚,这种几率几乎是零。”叶志成竭尽全力的想为女儿解脱。
“几乎是零并不代表没有可能是吧,志恒?”不理会叶志成语气中的千般不愿,转而问一边的志恒。
“是的,但是老夫人志成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夹在夫人和好友之间志恒相当为难。
“那我们这样如何,如果你的女儿已经嫁人我李家当然不会强人所难,不过事实如若并非如此那又该怎样?”处事圆滑的金清凤轻松的将球踢还给志成。
“如果——如果如此,那么志成甘愿让小女嫁给昊明少爷!”面对老夫人的逼迫极不情愿的说出违心的承诺。
“好,一言为定。”露出抒怀的笑脸,相当满意志成的回答。
“如若昊明少爷不满意小女——这约定可否作罢?”志成仍不希望女儿的一生幸福葬送在自己的手里,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几率。
“这——我不好回答你,毕竟我不是昊明,一切等到时再说吧。”不愿实口答应也不明显的拒绝,金清凤打起太极。
“小的知道了。”志成落寞的低头。
“志恒下去安排一下,你明天陪叶先生回家吧,我等待你们的回信。”时间容不得继续蹉跎,恨不得一切马上就见分晓。
“是,我这就去安排。”志恒领命拉着失魂落魄的老友离去。
希望一切入我所愿,虽然有些对不起叶先生,但我却不得不如此,谁让命运捉弄了李家也愚弄了我一生,既然欠我李家的就必须偿还——
青山绿水相依相伴,悠长的小路通向心头最深的牵挂,久违了十年的家乡我终于回来了,十年不见的亲人——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痴痴的站在回家的路头心里无法不激动,可是脚下的步却无法向前迈出。素桃我的女儿爸爸没脸见你,十年来没有陪伴你就算了,竟然还卑鄙将你当成报恩的筹码——踌躇满脸喜忧参半复杂的心境难坏了这个耿直的男人。
“怎么了老叶,难不成你还近乡情怯?”陪同回来的志恒故意拿老友打趣,借机冲淡他心中的五味杂陈。
“没什么——或许也有些吧!”重重的叹了口长气无奈的望向老友。
“放宽心吧叶兄说不定素桃早已成婚,如果还没有——那她注定要当李家的媳妇,昊明少爷的妻子就算你再不甘愿也没有办法。既然一切早有定数就让上天来决定一切,回家吧!”拍拍老友的肩,终身未能娶妻的志恒实在无法一个父亲出卖女儿的罪恶感。
“说得对!已经离家太久了,是该回家了。”无论事情是怎样的终究是无法改变的,轨迹早在恢复记忆的瞬间注定了,但愿上天怜悯我可怜的女儿,不要让她在华丽的牢笼里孤独一生。抬起沉重的脚向家走去——
“要死了叶洪波你这浑小子,不把衣服穿这么脏就会死人呀,该死的冤家我一定是前生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今生被你的赃衣脏裤臭袜子埋葬。还有这黄毛丫头叶素梅,没事不好好学习竟然学会了臭美,也不管别人的苦累一天就换下两套衣服。啊——我不要活了!”手利落而卖力的搓洗衣服,可是嘴中的抱怨始终不停。
“闭上你的嘴少招老娘烦,小心我削你。”正在整理院中杂草的文亚君正为丈夫前几天的来信闹心,无法消受女儿魔音洗脑。
“切!就知道对我凶,也不管那两个活祖宗。我的青春哪能经得起如此的蹉跎,人家还想嫁人呢。臭老妈从来都不知道替我着想,和我同龄的阿华早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啦,可我还小姑独处招来熊的垂爱,呜——我的命比黄连还苦。”面对脾气火爆的老妈不敢公然反抗,素桃只能小声地抱怨。
“叶素桃你又在嘟囔什么,是不是几天没收拾你皮痒了!”耳尖的母亲听得女儿的抱怨火气又冒三丈。
“我说过什么吗?没有啊,是今天的风大吧,哎呀!这件衣服好难洗,要用力的搓。”身子几乎缩到了衣堆的后面,胆小的素桃深怕让母亲盯上招来一顿无妄之灾。
“亚君,是你吗?”熟悉的院落熟识的声音,然而面对稍显陌生的脸孔叶志成迟疑的问道。
“找老娘什么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忙着咧,没那么多功夫搭理你!”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只瞥了眼来人光鲜的皮鞋,压根不觉得眼前的城里人跟自己有任何的瓜葛。
“是我啊,叶志成。你都认不出我了吗?”双眼模糊的望着十年未见的发妻,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发颤。
“什么!”吃惊的抬起头,手中的锄头在不自觉间脱落。
“十年了,我总算是回来了,你不欢迎?”岁月的刀痕无情的烙印在两人的脸上,苦涩的心境很久没有甘霖了,不过想念的种子始终埋在舒适的沃土里,今天它终于破土而出了。
“欢迎,当然欢迎!素桃快来,你爸爸回来了。”十年的艰辛都为了此刻的幸福,久违的灿烂笑容让岁月的痕迹如此醒目。
“爸爸?谁家的爸爸!”看着眼前略显陌生的男人,十年的阻隔已经让记忆里的父亲远去。
“你——就是素桃!”记忆里还在撒娇的小女孩已不复存在,痴痴的望着眼前活力十足的大女孩为人父的喜悦何止一点点,然而警钟也在这一刻敲响,很显然女儿并没有成婚,而做父亲的自己竟亲手把她推向华丽的陷阱,进退两难的心境让叶志成犹豫不决。
“哈!这就是素桃啊,真是久仰大名。”志恒只觉眼前一亮,这女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温暖的韵味,和昊明少爷的阴晦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或许她会带给李家一个新时代也说不定。
“你是?”这才发现丈夫身边站着一位陌生人。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鄙人秦志恒是志成的好友。”面含微笑有礼的回答。
“好朋友啊那就快请进吧!”文亚君热情地招待,却不知此人的到来会让平静的家天翻地覆。
“亚君,素梅呢?”留恋的望着大女儿的脸,四下找寻另一个挂心的身影。
“她和洪波上学去了,快到中午了一会儿他们就会回来吃中饭。”察觉父亲到处察看的眼神,素桃解释道。
“上学啦,好!”心中的惭愧让他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
“饭好了没,我饿死了!”说曹操曹操到,泥堆里打滚的叶小弟的高声扩音喇叭,人未到声先行。
“臭小子你叫什么,忘了我前些日子叫你的尊姐之道啦,再这么瞎嚷嚷,小心我削你!”有其母必有其女,削人的爱好似乎还颇为流行。
“妈,救命啊!二姐又欺负我。”没头没脑的往院里冲,一头扎进了未曾蒙面的父亲怀里。
“咦!家里怎么来人了?妈,你不会是安排大姐相亲吧,这俩人是不是有点成熟过了头啦。我姐就算在高龄也没有落魄到如此吧,在我看来还是阿水那头熊好一点,最起码年轻力壮的比老大爷好多了,不如姐你将就点和熊抱成堆算了。”十年了家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拜访,近几年到家里的人多数都是保媒拉线的也难怪素梅想歪了。
“姑娘家家的嘴也没个遮拦,还不见过你爸爸和秦叔叔。”文亚君上前捂住女儿的嘴,有点抱歉的看着志恒。
“爸爸!”素梅、洪波两人惊叫。
“素梅,我是爸爸。”放开怀里的洪波,叶志成是多么渴望抱一抱记忆里的小女娃。
“你眼里怎么只有二姐,我难道不是人啊!”见父亲眼含热泪的望着素梅,洪波不平衡的大嚷。
“你是?”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孩,志成疑惑的望向妻子。
“这是洪涛他已经九岁半了,你走后我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十年来你了无音讯当然不知洪波的存在。”简略的为这对父子做了下介绍。
“是吗?我的儿子!来让爸爸好好看看你。”一把搂过虎头虎脑的洪波,巨大的喜悦让志成合不拢嘴。
“对吗,这样才对。”小人得志好不得意的瞅着两位姐姐。
“大姐看那小子一副蠢样,原来和爸爸是一个德行,这下我总算知道这欠扁的小子像谁了。”好笑的看着弟弟的满面春风。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再蠢也有情可原。”嘴角的酒窝深深的嵌在脸上,素桃满足的看着十年里家人笑得最尽兴的一次,心中从没像此刻如此满足,多么希望这幅美丽的画卷永远都如此灿烂,就算将来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可以再中断这份快乐。
满足的抱着怀中的儿子,眼睛却始终留恋于女儿的脸,眼里有喜有愁复杂的滋味不知该如何表述,只能无奈的与老友对望。
好友眼中的情绪没有人此刻比志恒更清楚,可是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忍他仍会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去做,毕竟这攸关李家的命运。
丈夫喜中带愁的脸孔让文亚君有极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是十年前丈夫失踪时的才有的。
不动声色的看着长辈们脸上透露的不同寻常,素桃知道此刻的幸福下埋藏着炸弹,不过这么美好的时刻一切都在不言中,她不要破坏这份美好,尤其是在素梅洪波笑得如此灿烂时——
朦胧的月被乌云层层包围,只能偶尔露出神秘的皎洁,天际的星辰消失的无影踪,不甚明朗的夏夜伴随微凉的轻风,混杂着草香花香一如游移羞惭的心境搅得人无法安睡。
“志成,这么晚了还不睡啊,是不是离家时间太长不习惯啦?”亚君拿了件长衫为丈夫披上。
“不是,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想不太明白。”实在不知该如何和妻子提及,一副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知道你有心事,到底是什么事你就不要瞒我了。”夫妻多年怎会看不出丈夫心事重重,只是白天孩子们都在不方便提及,此时只有夫妻二人亚君直言不讳的问道。
“哪有——哪有什么心事,你多虑了。”话在嘴边口难开,看着妻子真诚的眼睛,自己却闪烁其词。
“叶兄此事瞒着嫂夫人怕是不妥吧,毕竟她是孩子的母亲。”志恒从屋中走出加入谈话的行列。
“今天睡不着的人还真多,看来有些话我是非说不可了。”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袭来,志成心里明白好友的意思,毕竟事不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何况此时怕是躲不过去了。
“出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别让我干着急。”亚君快人快语,脸因担忧而变色。
“快说吧,嫂夫人着急了。”志恒催促。
咳,即使心底如何的澎湃,如何的暗潮汹涌,可是面对妻子沧桑焦急的脸庞,嘴张了又合反复多次仿佛被千金的链条重重捆绑,话在心头口难开——
“到底是什么事,倒是快说啊!想急死我不成。”猛推丈夫一把,亚君焦躁难耐。
“嫂夫人别急,既然叶兄实在开不了口,那么这个坏人就由我来当吧。”理解老友的难处,志恒决定挺身而出。
“事情究竟有多严重,为什么会说不出口!”紧张的凝望丈夫紧锁的眉头,紧握的拳头已略有湿意,实在不知事态会向何种方向发展。
“还是让志恒说吧。”望着妻子的担忧的眼瞳,悲悯的男人羞惭的低下头。
“嫂夫人应该知道,叶兄离家的十年当中一直都受一户李姓人家的照顾吧?”不疾不徐的问道。
“知道啊,那又如何?难道——”起初还因志恒的话而迷惑,忽然想起不久之前那封搅扰自己多日的家书,惊疑不定的看向低头始终不敢面对自己的丈夫,不详的波浪越翻越大。
“是的,我这次随叶兄回家,就是来索取报酬的。”看着叶妻几经崩溃的脸,志恒第一次觉得自己残忍的可以。不过谁让命运对李家残酷,对李家有欠的叶家也只能承受这份痛苦了。
“报酬——什么样的报酬?”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你的大女儿,叶素桃!”单刀直入毫不犹豫。
“什么!”叶母吃惊的跌落在地。
“亚君!”叶志成连忙起身扶起惊魂未定的妻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欠了再多的钱我们全家一起努力还清就是了,哪有拿女儿抵债一说。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显然受了不少惊吓的亚君并没有忘记身为母亲责任,孩子是她的心头肉谁动不得,即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嫂夫人误会了,没人要素桃去抵债——只不过希望她能给李家生下一个以延香火的子嗣。”相交于亚君的激动,志恒又平静的投下了另一枚炸弹。
“越说越离谱了,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同意,女儿一生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大不了我不要丈夫了,反正已经十年了我也习惯了,有没有都没差你把他再带回去抵债好了。”激动得把丈夫推向志恒,亚君转身欲走。
“亚君等等,其实李家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迫于无奈,毕竟三十年的契约又快到了履行的时间了。”抓住妻子的手,眉头紧锁的志成下定了决心,男人可以有愧于家人但绝对不可以愧对良心。
“三十年的契约,那是什么?”亚君因丈夫的话而驻足。
“嫂夫人,事情是这样的——”志恒娓娓叙述起那个困扰李家六百年的劫数。
“世上竟有这种事情,实在令人无法相信。难道六百年来他们就没有试着摆脱这种宿命吗?”听到李家六百年来不可思议的遭遇,想到十年来殷殷期盼丈夫的自己,对李家的女人充满了同情。或许十年里自己还有一丝希望,即使在渺茫也是支持的力量,可是她们面对的却是诀别,那是怎样的绝望啊——
“哪里有人愿意被如此荒谬的事束缚,当然也有人企图逃脱,只是哪些人通常都会在三十岁生日时莫名的暴毙而亡,所以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逃脱命定的契约。”六百年劫数的无奈不是常人能够体会。
“是啊,与其亲眼见到死亡,还不如让他在远方活着。可是素桃不能受这样的苦,这点我坚持。”自己既体会过那种冰入骨髓的孤独,当然不会让女儿受苦。
“我欠李家一命,老夫人向我索取一命这本是应该的——虽然委屈了素桃丫头。但是在这种人人早婚的乡下地方,年过二十的素桃竟没有成婚,一切或许早已命中注定。”素桃原谅爸爸的自私我不想被良心谴责一辈子,宁愿愧疚你一辈子用下半生补偿你。
“可是——”望着丈夫歉疚不已的脸及羞愧的男儿泪,亚君沉默了。
凝望挣扎不已的夫妻,志恒也无言了。只是三人都没注意到,一抹淡白身影自门后悄悄离去——
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安然入睡的弟妹,知道今夜是个不眠之夜了。仰望朦胧云层中明朗的月,倾听浓密草丛里蝈蝈清脆的鸣叫,还有混杂其中轻轻的哀叹声,素桃从没有觉得自己的感知如此清明过。
父母和秦叔的谈话一字不漏她都听到了,没想到过默默无闻过了二十几载,有一天竟也能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开这种玩笑。不过还好这个人是自己不是别人,否则真是不该如何是好了。
或许就如父亲所说,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聪明的人也许会去与命运抗争,可是我很笨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去与命运相争,所以我选择欣然接受,我爱我的家人只要他们幸福,付出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月在此时退去薄薄的云外衣,清明的光如白纱投注在身穿白衣,满面笑容信步走来的素桃。
“你们不要为难了,刚刚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也想好了。欠债还钱,欠命抵命,我要去李家还清爸爸的债。”素桃的眼瞳比明月更璀璨。
“素桃——”愣愣的凝望眼前犹如坠落凡间天使的女儿,她的笑容是如此的温馨亲切,为什么却让人感到如此的陌生。宁愿她永远都是那个迷糊絮叨的素桃,不需要如此的善解人意,那样的话这颗身为母亲的心就不会如刀割般的心痛了。
“你想好了吗?如果不愿意不需要勉强自己!”面对女儿如星辰般耀眼的笑容,叶志成有股宁愿自己去死的冲动。
“没有人勉强我,一切都是我甘愿的。既然这样事情也不宜再拖,秦叔叔我现在就去准备,明天就起程。”匆忙的转身不让父母看到滑落眼角的泪,不愿让他们知道对未知一切的恐惧,这样就好。
“叶兄你有个好女儿!”看着皎洁的背影,志恒不禁感叹。
“可是我宁愿她没有这么好。”女儿的懂事令这个爸爸五味杂陈。
“算了,素桃决定的事没有能够改变的,作为父母我们只能送上祝福了。”叶母明白女儿虽然平常迷迷糊糊,可是一旦认定的事就会固执的令老天发疯,祝福是她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