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突然来了突然又走,一恍惚的事,却几乎打乱了佟元元原有的生活节奏。完全静不下心。
傍晚下了班,独自一路走到住处附近的公园,几乎没有小朋友的身影。零星走过的一两个,多半是刚从学校回来的,低锤着头背驼着沉重的书包,惨淡之处,佟元元觉得他们比自己更甚。越看越闹心。正想走,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别扭的大男孩,一头黄毛,一双滑轮,一身的破洞跟护具。
头脸四肢,包裹得严严实实,乍看还以为这些护具全是他破烂衣裤的补丁呢。可是大热天的没戴帽子啊,补头干嘛?
他显然是个初学者,手舞足蹈,左右摇晃,前倾后仰,四肢紧绷,身体僵直,俨然大白天里突然蹦出的一个活僵尸。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唐泽泽,永远不安常理出牌。这不一路惊险好不容易没摔倒,于是得意忘形,滑过佟元元身旁时,想耍帅,来个就势旋转急刹车。人没刹住,直接被甩飞了,砰地一声重重摔坐在了地上。
护头护脸护四肢,甚至连牙套都戴了,怎么就忘了护屁股呢。功亏一篑。这一跤应该很疼吧。佟元元却只想笑,真是一个大活宝。
唐泽泽死要面子,忍着疼到变形了的眼神,想站起来,可是不听使唤。见佟元元来扶自己,忙摇手拒绝道:“我没事,没事。”
“你确定吗?”
“我确定。”
看不见脸,反正看他眼睛已经疼歪了,还敢说确定没事?佟元元摇头,拿他没办法。这一点倒是跟谢小国挺像的。
记得有一次他为了自己跟一个社会上的混混打起来,明明也受伤了,却硬说没事。佟元元心疼又着急,想看他的伤,他又不让,直接扶上摔在一边的自行车走了。疼死活该。但谢小国仿佛就是铁打的,第二天就完全好了,不像唐泽泽,接着的好几天佟元元都没看到他的身影,估计是躲在哪里养他的屁股去了。还说没事,也活该。
这两天谢小国也没出现,突然的佟元元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之前真正的一个人的生活,她反倒不适应了。觉得时间特别漫长,特别是下班后的时间。中间她曾有意去了一趟小姑家,想找侯来城,没准见了他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些快乐,可是没见着。关键时刻,连他也不在,只好强迫自己努力过好一个人的生活。什么也不去想。
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自在中有点寂寞,寂寞中亮着清霜。跟猫如出一辙,宁可趴着独自发呆,也不愿随便搭理人。一坚持,一周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从图书馆回来,经过公园,佟元元赫然发现那群学习滑轮的小朋友中,多了一个一头黄毛的大男孩,护具齐全。跟着他们,一起受教于拿着细柳条的小男生,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听话之处,绝不敢比身边的小朋友们淘气。
无疑站在小孩堆里的唐泽泽,是最吸人眼球的,鹤立鸡群,想不被注意都难。
相比之前的摔跤,他现在倒没有丝毫难为情的意思,看见佟元元,还拼命冲她挥手,俨然一个激动的小朋友看到了围观的大姐姐一样。佟元元难为情不已,因为随之看客们的目光都纷纷涌到了她身上。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注视突然成为焦距的感觉。略站了一下,走了。
随着她的离开,唐泽泽的笑容也戛然而止,满面失落。这出戏,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她却走了。但他不会放弃的。
下一天傍晚从图书馆出来,上过超市,提着两大袋食物经过公园,佟元元又看到了唐泽泽。周末的早上睡觉,午间图书馆,傍晚超市,是她这些年固定的作息表。再次看到唐泽泽,还是挺意外的,尤其他专注于当好他学生的身份。
这回唐泽泽似乎没有发现佟元元。佟元元笑了,像是不经意的,他果真就像个大男孩般,能轻易而不别扭地融合进小孩中。跟他比起来,佟元元觉得现在的自己,倒成了怪物。低不成高不就,孤零零的只能自己跟自己作伴。稍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这艰难的一周就这么过去了。一个人的寂寞,似乎掩盖过了陆黎的打扰,心绪好像又可以回到他没出现以前了。上班专心如常,一心一意,不再胡思乱想。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傍晚下班她又先于其他人离开工作室,走出办公大厦,在楼底下她分明又看见了陆黎。他就在大厦门口站着,手里赫然拿着一朵赤裸裸的玫瑰花,西装革履,尽显绅士。不像上次见他,穿得那么随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
佟元元又愣了,她今天穿着一身淡雅的碎白长裙,跟他还挺搭配的,公主王子。一时心又空了一遭,什么也想不了,直到陆黎真实的把玫瑰递上来。
佟元元犹豫了一下,或是迟钝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花。脑袋似乎又空白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和花堵住了,一时施展不开。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到底想怎样?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以来佟元元都独自走这条路,突然两个人,很不适应。谁也不说话,仿佛两个含羞的恋人,一直默默走着,用心用力地感受着彼此存在。但恋人该是幸福的,而他们却只有别扭。
到了佟元元住处楼下,陆黎主动停住,认真而深情的说:“元元,我们能从新开始吗?”
佟元元刚通透一点的心,旋即又堵上了,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关系,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会重新让你爱上我的。”
好自信,好有魄力啊,就跟六年前的那个陆黎一模一样。哪个女人不喜欢这样干脆有力的直白呢?佟元元也不例外,但她多少保持住了一刻的冷静,看了他一眼,自行进楼回家了。但注定这一夜她又难眠。曾经的过去,未来的点滴,憧憬又怕。
第二天一早,朦胧着出楼,唐泽泽等在了门口。冲她美美地笑着。
“早啊。”
“早。”
佟元元没有多想,以为巧合,打个招呼就算过去了。
可是唐泽泽却跟了上来,也不走太近,一直保持在身后一米左右。
佟元元感觉不自在,老有个东西黏在背后很不舒服,停住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唐泽泽淘气抑或赌气的说:“他昨天送你下班,我今天就送你上班。”
佟元元讶异了,但对他这赤裸裸的直白却没有一丝的感觉。不像昨天陆黎的,表面忍着没什么反应,却直接导致失眠。按说这时她应该坚决地拒绝了唐泽泽才是,可是她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或是怎么了。也没有任何表示,只管起步管自己往前走去,任由唐泽泽在后面跟着。不再作为,就像是默认了。
当然两人也是一路无话,就算有,一前一后说着也挺别扭的。
就这样两个男人,一个早上一个傍晚,一个送上班一个接下班,不知不觉又到了周末。这些天佟元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心烦意乱,全不在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
跟陆黎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挨得很近,但总觉得之间少了点什么。即便她承认自己对他仍存有感情。
而唐泽泽呢,离着虽有点距离,走在前面的自己居然会禁不住的笑,莫名有些开心。好奇怪的感觉。可对他根本就没有男女间的感觉。
最要命的是,这一切全都被谢小国看了去。他骑着他那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上下班远远的跟着,像个移动的监视,一声不吭,却无处不在,盯着犯人一样。佟元元乱透了,这三个男人啊。到底该怎么办呢?
又下班了。手里拿着陆黎送的玫瑰,两人依旧肩并肩,沉默地走着。走了这么多天,佟元元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陆黎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次回来就跟哑巴了似的。不习惯,更不喜欢这样的他。宁可他说话气自己,也总比这样好。
来到住处楼下,陆黎总算开口了:“那个,明天有空吗,我想约你去看电影?”
佟元元没知觉的身子,顿然精神了一下。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陆黎的开心显而易见,直说:“那你好好休息,明天下午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