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内办私塾和学校,也是凝聚全家族人的一种形式,其目的是弘扬家族文化,使家族的下一辈人昌盛有为。道真、务川等地仡佬族家族宗祠办学以吸收本家族学生为主,也收录外姓子弟,这是增强家族内聚力的一个重要方面。
家族中还建有寺庙,也是仡佬族家族扩大影响、加强家族成员间联系的一种形式。如道真仡佬族韩姓家族就集资修建了一个乐善寺,寺内供有儒、释、道三教的一些神像。不仅韩姓家族中的所有成员,甚至附近的其他家族的人也常来此“还愿”烧香。尤其是每年农历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办观音会,俗称观音菩萨生日,韩姓家族的乐善寺香火十分旺盛,前来许愿求子、祈福、求去病痛、还愿的族人和外来人络绎不绝。
仡佬族家族有共同的墓地。一些仡佬族地区称为“仡佬坟”,有的是若干具棺木埋葬在一起;有的是一组大的石室墓,是当地过去“仡佬王”的墓葬,附近有一些小的仡佬墓群。这些名为“仡佬坟”的墓葬反映出当地仡佬族家族世代葬于此地。葬仡佬坟的家族有的仍住原地,有的已外迁其他山区。如安顺河桥乡的仡佬族墓葬群,在一些墓碑上刻着按家族辈分排的死者名字。这些仡佬族墓葬的后裔除大部分世居安顺附近外,有一部分还迁徙到平坝、紫云一带,这些外迁的同家族人每年还来给亡故祖先扫墓烧符纸、“挂青”。
较早的仡佬坟以及后来的家族墓葬群,反映了仡佬族中某些家族组织的发展脉络。现在仡佬族的一些家族,仍然将自己家的死者埋葬在本家族的公共墓地里,以此表明死者归属于某一家族。通过相聚祭祀的形式,把远近不等的同一家族成员联结在一起。近些年,由于没有家族祠堂田地的收入,该家族各地成员来“挂青”时,都是自发地凑钱买些酒肉等在家族墓地扫墓会餐。有的还买些糖果点心或酒,作为“手礼”送给家族墓地附近的同家族人户,并在他们家住上一两天。家族公共墓地及其祭祀祖先等活动成为家族各成员间相互联系的一种纽带。有的仡佬族家族墓地并不集中在一处,而是在某一地区里,如正安县谢坝乡仡佬族谢姓家族,在人死后埋葬在本家族土地范围内,除秧田、菜园外,无论看中哪家土地皆可埋葬而不受阻拦,所谓“分阳不分阴”。这反映了仡佬族是贵州地区开荒辟草的土着民族,其传统的土地家族公有的遗俗。
有一部分仡佬族后裔外迁多年,距家族原住地较远,与原籍的家族成员间的交往日渐减少,出现互相不了解家族关系的现象。黔西县定新民族乡仡佬族李姓家族的祖坟在大方县泸子塘,黔西的李姓去“挂青”,大方的李姓无谱书,且与他们字辈不合,怀疑是否是同一家族。还有一种情况是近几十年来,部分仡佬族家族人户分散,与其他民族杂居的情况增多,仡佬族家族公共墓地逐渐不复存在,各户自选墓地。
在仡佬族家庭的堂屋中间的正壁上通常都会设一个供奉家族祖先的神龛,称为“家神”,仡佬语称“耿鲁”,家族中成员平常就在自己家中祭祀家族祖先。神龛正壁上设置有一块长1.7米,宽0.15米的木板,将留底的一节斑竹筒置于木板正中,上面平列3个竹筒,或用一节直径0.01米的龙猫竹,将一端削尖后插在木板上,这种插管竹筒仡佬语称“打母舀”,用于敬祖插香。每逢春节和其他重大节日,或者家中办喜庆事,都要先以酒肉敬祭家族祖先。
(六)房族结构
房族是仡佬族家族在某一强盛历史阶段几兄弟势力壮大后分衍而成的家族下属血缘结构,可以说是家族组织的分支。在仡佬族社会中,只有一些大的家族才会分衍成几个房族,许多小家族没有形成房族。如务川仡佬族大家族邹姓,在清代乾隆年间势力最强,分为邹宦、邹正、邹福、邹时、邹朗五房,繁衍至今为五大房族。务川另一仡佬族大家族申姓,其先祖从南京经湖南邵阳迁来时是申世奇、申世隆、申世辅三兄弟,此后分衍为三个房族:长房申世奇后裔分布于思州府,二房申世隆后裔分布于湖南邵阳,三房申世辅后裔分布于务川一带。清代湖南地区的一些仡佬族人户也是宋、元、明时期自外地迁入分衍为各房族,清代文献具体记载了这一地区章姓房族的环境和分衍状况。清嘉庆年间严如煜在《苗防备览》卷九下《泸溪、乾州仡佬风俗》中记载:“泸溪仡佬居上五都之大章、小章、大西佬、烟竹坪,下五都六保之洞庭山等寨及乾州之下溪口、铁枕崖、把布、把舍,上下百户各寨,共计寨落百数十处。”其中“张姓人极众,符姓次之,其他覃、杨、谢、刘各姓,皆零星杂住。相传宋时有江西兄弟二人为屯长,居此落业,子孙繁衍。其出自兄者为大章,出自弟者为小章,后改章为张,由大、小章分支而出,散居于永顺、保靖、永绥间者,平扒、丫家、茶洞、老旺寨、尖岩等处为多,大约入赘彼地,遂仍其俗。”湘西一些地区的仡佬族章(张)姓自宋代迁入分衍以后,经七八百年,至新中国成立前,仍分布在泸溪县小章乡。大章这一房族分布在小章乡的一个村。大章与小章两个房族相距10多里,共3000多人。仡佬族其他房族在清代分布在湘西的凤凰厅城西60里和65里的上下仡佬寨,乾州厅城北30里、城西40里的仡佬寨,乾溪县六保洞庭山的上下七寨、能滩、上五都、归仁都、穿洞堡、泸溪县思麻溪、阿那、浦市附近以及泸溪县与沅陵县接壤的拱宸坪等仡佬族村寨。
仡佬族的房族有其自身的活动形式。有的房族还有宗祠,如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的韩姓仡佬族,除家族有大祠堂外,每个房族都有自己的祠堂,在上河文保坝、淞江柏树园、彭溪观音祠等地都有房族祠堂。正安县的谢姓家族有八座房族祠堂,人称“八大祠堂”。这八大祠堂的分布是:正安县谢坝有四个,正安县土坪、谢家沟,绥阳县大丫和凤冈县蜂岩各有一个。
仡佬族家族是仡佬族社会中的一个组织结构实体,在该民族的社区中起着维系全族成员、互相交往沟通、凝结群体力量的作用,是仡佬族社会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近年来,仡佬族的家族和房族结构受到了外界的较大冲击,在现代化浪潮的影响下,广大仡佬族村寨的人们不断追求新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同时,现代新型的人际关系不断扩大和深化,仡佬族传统的家族、房族结构及其相关活动逐渐弱化,旧的家族观念在现代仡佬族年轻人中逐渐淡化,一些仡佬族年轻人对家族、房族的聚会、“挂青”、祭祀等活动的了解程度和参与程度比上一辈人大大下降,因而仡佬族家族、房族结构正处于缓慢松弛的历史过程中。
(七)家庭的延续与分衍
在仡佬族家庭,女儿出嫁,儿子分家,代表着新一代家庭承袭上一代家庭而不断延续的自然过程。然而,分家的时间、条件、程序和内容在新中国成立前后有很大的不同。
新中国成立以前,多数仡佬族家庭是在第二个或第三个儿子结婚成家后才正式分家。一部分仡佬族家庭在几个儿子结婚又有了小孩后仍在大家庭中生活,一直到其老人去世或完全丧失劳动和管理能力时才分家。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和收入来源的增加,仡佬族家庭经济受到刺激和推动,大家庭分家的时间较从前大为提前,并有“人上十口难敷,账上十两难还”的说法。90%的仡佬族家庭待儿子结婚不久后就分家,老人与最小的儿子一起生活。在家庭内部,儿子分家后建房,父母有帮助的义务,通常会送上一些现金、粮食或砖瓦木材等。
仡佬族家庭分家后通常是将全家的责任地按其父母和几个儿子的总数平均分配,具体采用抽签方式进行。也有一些仡佬族人户不是一次性分家而是陆续分家,即每个儿子结婚时就将他的责任地分出去另立门户,家中两位老人最后与最小的儿子共同生活,双亲和小儿子的责任地合在一起,小儿子得到双亲的责任地和老房屋,同时要负责赡养和安葬老人。
仡佬族分家契约的书写模式大致是这样:
分管契约
分管人×××、×××、×××,今将祖父所遗留、父亲创造的房产×间,耕牛×头,大家具和农具各××件等全部家产,经亲友×××、×××、×××、×××等人作证调处,分给长子×××,××件,次子×××,××件,三子×××,××件,责任地各得×处×亩(详述各分得责任地的地理位置和四界),经亲友和村干部调处公断,此次分家后,任何人不得有赘语异议。空口无凭,立此分管为据。
临中人:×××、×××、×××、×××
立契人:×××、×××、×××、×××
××××年×月×日
契约一式几份,家长与各子各留一份,均同样有效。
仡佬族家庭在兄弟分家后,自立门户,继续传宗接代,不断分衍。仡佬族重视亲缘关系,讲究亲人间的情义,兄弟分家并不代表亲情的疏离,大家仍然保持密切的往来,互相关照,谁家有困难,大家都会鼎力相助。逢年过节,家里杀猪,都会彼此宴请。各兄弟共同承担年迈老人晚年的生活费用,或出资,或出粮、物,共同孝敬老人安度晚年。如果家中无子,则由女儿和女婿赡养并继承产业,若女儿远嫁,相离很远无法照顾或自身负担过重而有困难的,则由其老人的侄子或养子进行赡养和安葬并继承产业。
(八)抱养习俗
有的仡佬族家庭没有血缘直系子女,其家庭结构的延续自然采取相应变通的补充形式,即过继抱养。仡佬族家庭无子嗣过继抱养一般在本家族本房族中进行,将叔、伯的儿子,堂叔、堂伯的儿子或姨妈姊妹的儿子抱养过来。若这些亲人中仍无抱养对象,则在本家族、本房族之外寻找,但需经过家族中的长辈们的同意。抱养过程是:先请亲友作查访和介绍,经对方家长同意,宴请亲友,其中包括当地的基层干部,并写明契约。契约的内容是:
抱约
立抱约人×××,今将子×××抱给×××抚养,×××改名为×××。在过继抱养期间,不得有虐待不义之行为。在长大成人之后,原生父母无权要回。特立抱约为据。一式二份,双方各存一份。
立抱约人×××
×××
××××年×月×日
抱养关系确定后,孩子便要随养父家的姓和字辈来起名,起名的时候也会考虑把孩子亲生父亲家族姓氏的某些因素加入进去,比如取与其有关的一个字。养子长大后,逢年过节,都要回到老家看望亲生父母,带上买的一些酒、肉、糯米粑、布匹、衣服等作为礼物,以报其养育之恩。养子在养父家中享有与亲生子相同的一切权利,包括财产继承等,同样也对养父养母有赡养送终的义务。养子要奉行“三辈还宗”的习俗,即养子本人(第一辈)和养子的儿子(第二辈)均易姓为收养家的姓,而到养子的孙子(第三辈)时要将其姓氏改回原来的姓。在三辈还宗改回姓氏时,也要办一桌酒宴,请来家族亲人,宣布此辈还宗,这样,三辈前的抱养关系最终结束。
(九)家庭权力结构的变化
由于仡佬族是山地农业民族,创造物质生活来源要靠繁重的体力劳动,而男女之间体力上的差异即转化为家庭经济收入的差异,家庭生活重担主要由男子承担,因而直至新中国成立前,仡佬族人家都是男子当家,丈夫是一家之主,对家庭内外大事有决定权,对家中的主要财产有继承权和支配权,经营产业和赶场贸易也大都是由男子进行。女子主要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以及其他的家务劳动,虽有生育、抚养子女之累,但在家庭中处于辅助和从属地位。女子的社交多在姨妈姊妹和其他女性亲戚之间进行。家中的喜庆宴客,一般是夫陪男客,妻陪女客,也有男、女亲友同席聚餐会饮,相互敬酒的场合。若在宴席上只有男性亲友,妻子则不能上桌,而是等丈夫陪着客人宴毕,才把桌上碗筷收到厨房,在厨房单独吃饭,这样才符合仡佬族的家庭礼仪规范。
近年来,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仡佬族家庭的经济交往逐渐增加。男子要用更多的精力进行多种经营活动,女子也同样参与,还要承担生育与抚养子女、管好家务等重任。女子对家庭的贡献比重较过去大大加强,在家中的经济和社会地位明显提高,她们也会参与家庭经济收入的管理和支配。遇到大的经济开支,如建房买材料、重大的人情送礼等,由夫妻双方共同商量决定,多以男方意见为主;而家庭购买小件物品,一般由女子自行去办。过去“男人找钱,女人管家”的传统改变为男女共同找钱,共同管家。仡佬族家庭的权力结构和经济结构呈现出夫妻双方均等化、协调化的发展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