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代,清政府对宗教采取了宽容政策,并有意进行扶持,达到宗教为自己的统治服务的目的,尤其对佛教更是如此。因此,新疆伊犁锡伯族的喇嘛教虽几经沧桑,仍未彻底废止。而且清朝覆亡后,在锡伯营旧制未彻底废除的情况下,其宗教活动一直延续到1949年前后。据史籍载,靖远寺的每次重大活动都曾受到上至皇帝、理藩院,下至伊犁将军、领队大臣以及总管、佐领等的关心,如“靖远寺”三字即为嘉庆皇帝亲笔所书。每次寺院住持的更选及其任命,基本上均由理藩院饬令。靖远寺新寺建成前后,不仅本营领队大臣、总管等亲临主持仪式,而且伊犁将军长庚也曾两次来寺,一次住一宿,献香资10两;一次亲来拜佛,献香资8两。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马亮将军偕色普希贤到靖远寺拜佛,献香资20两,等等。
由于清各级政府对喇嘛教的宽容和扶持,使靖远寺的喇嘛教活动首先为清各级政府及其官吏服务,也就是说,把喇嘛教的部分活动纳入了清政府的政治生活中,使喇嘛教与清政府之间产生了密切的关系。首先,每逢皇帝驾崩,伊犁将军便饬令各寺院喇嘛在寺院内定期进行念经超度,少则3天,多则5天。皇帝继位,还要在寺院内定期诵念万寿经。其次,将军及其妻室或领队大臣逝去,要召喇嘛去将军府念经超度,举行各种仪式。将军和领队大臣继位或做寿,也让喇嘛念经,以资祝贺。
靖远寺喇嘛教活动的另一部分是为民间祈福消灾,其中较为隆重的仪式有“抢千烛”和“抛筐”仪式。举行此仪式,均由政府部门参与。
“抢千烛”,锡伯族称“明安朱拉”,每年阴历十月二十三日举行。先是神职人员宣布抢烛的日期,接着每家每户都用面和清油做烛,里盛清油等食油,等抢烛当天下午送到庙里,数目不限。喇嘛先把烛排好,中间是一盏由庙里提供的特大烛,象征月亮,周围是各家送的小烛,象征众星,最多时达上千个。二十三日晚间,人们都聚集到庙里,喇嘛身披袈裟,诵念祈福,先行点烛祭祀,然后宣布抢烛。一声令下,大家争先恐后,不管烛火烫手,前去抢烛,尤其是无子嗣的人们,为了求儿求女,非得拥去抢来几个不可。人们把抢得的面烛拿回去烤饼吃,其意为,吃上抢得的面烛饼,可得到众神护佑,祈福消灾,无子嗣者,可喜得子嗣。
“抛筐”是锡伯族喇嘛教仪式中最隆重的一项。但它并非定期举行,而是选天灾人祸最盛之年举行,而且择年终或年初时分。举行这一仪式的目的是镇邪压魔,祈求太平安宁。据传,自靖远寺创建以来,曾举行过三四次“抛筐”仪式,其中最后一次是1948年1月16日在镶白旗(五牛录)举行的。在仪式开始前20天,靖远寺的众喇嘛便开始日夜焚香诵经,满21天后的次日便宣布举行仪式。当天,全县8个牛录的官吏百姓、男女老幼万余人齐集五牛录,以饱眼福。首先,由8个牛录佐领分背甘珠尔经引路前行,后跟一名喇嘛双手抱“鬼筐”依行。“鬼筐”用木板制作,里盛黄土、五谷、果实和面制魔鬼塑身。靖远寺主持扬达喇嘛端坐在4人抬的轿上,左手握有黑丝大巾,右手提佛铃。扛轿走几步,他就摇响一次佛铃,又摇摆一次黑巾,口诵经文不绝。众喇嘛仪仗队,也合诵经文,吹号打鼓,敲锣击钹,震天动地,浩浩荡荡。“抛筐”队伍出寺门,又绕转大街一圈,然后北出城门,向东北郊外火坑走去。那时正值正月融雪时节,一路上都是泥水漫溢。来自8个牛录的年轻媳妇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红戴绿,脚穿绣花鞋列队观看,当“抛筐”队伍临近时,便爬在泥地上磕头。有的女人跑过去爬在轿前,让轿从自己身上跨过。有的女人见“抛筐”队伍来到跟前就不顾一切地连连磕头,以致头破血流,头发散乱,满脸满身泥垢,一个个变成了活脱脱的“莽古孜玛玛”(锡伯语,鬼婆)。有些男人也纷纷跑过去,把那些爬卧在泥地、神志错乱的女人抱起来,急奔轿前放下,让轿跨过她们身上。据说这些见了“抛筐”队伍就神志错乱的女人,她们身上有“义巴罕”(邪气)。让“抛筐”轿跨过她们身上,就可以祛除附在她们身上的邪气,也可以使不生育的女人生孩子。扬达喇嘛“抛筐”完毕,乌合尔达(总管)二善等几个骑马人鸣枪助威,众青年跳入火坑,在熊熊烈火中抢夺“鬼筐”,你争我夺,一会儿将“鬼筐”弄成碎块。据说只要从火坑里抢回去一小块“鬼筐”碎片,悬挂在自家房梁上,就可祛除邪气,保佑全家平安。锡伯族喇嘛每年还有几次定期的宗教活动:每年农历正月初九至十四,喇嘛念经以求新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农历七月初一至初四,念经庆丰收;农历十月十八至二十四日,念经祈祷,以求亡灵转世轮回。此外,每逢丧亡,还请喇嘛前去念经超度,引死魂灵转入阴间。在民间,许多人得病还让喇嘛诊治,因为,锡伯族喇嘛掌握不少医学之道,如推拿接骨、配剂中草药、扎针、刺脉放血等。
锡伯族及其先祖在与其他民族的长期交往中,在文化取向上,逐步形成了善于取人之长、补己空白以及兼收并蓄的特点。在民间信仰方面也表现出了这种民族文化取向精神,吸收不少汉等民族的信仰事象及其神只,扩大和丰富了本民族的信仰范畴和神只系统。同时,在长期的信仰实践中,锡伯族先后将借供的外来神灵以自己的文化形态加以民族化,成为本民族信仰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神只有孔子、关帝、刘猛将军、四大天王、八仙、娘娘神、门神、灶神、索罗火神等。
锡伯族在清政府鼓励全国各地,尤其是在少数民族地区建立孔庙、祭孔成为各地每年的固定活动的情况下,把儒家文化的代表人物——孔子当做神灵供奉了起来。如在新疆察布查尔8个牛录的关帝庙里供有孔子塑像,或者每个学校都设立祭孔室(当时也叫孔子庙),有些文人家里还设有孔子神位,即立龛板设灵,贴孔子画像。逢年过节或举行文化活动,要在孔子塑像和神位前烧香磕头、顶礼膜拜,或者新生入学,先在学校祭孔室祭孔子。在锡伯族民间,对孔子也形成了一些禁忌。
关帝,名羽,字云长,三国时期蜀汉大将,辅佐刘备成就大业,谥“壮缪侯”。关羽为人忠直仁义,广受民间崇拜和祭祀,历史上尊称为“关公”“关夫子”,受到历朝的加封。清朝满族统治阶级继承历朝文化传统,继续尊崇关羽,乾隆皇帝诏改关羽谥为“忠义”,称为“关帝”“关圣”“关圣帝君”“武圣”,并令各民族都尊奉之。锡伯族作为清朝八旗的组成部分,遵奉皇帝旨意,关羽成为锡伯族人崇拜的偶像。每年的农历五月十三日,是锡伯族人杀猪祭祀关公的一天,这个祭祀活动在民间俗称“磨刀节”,意为替关公磨刀。这一天还要组织32人的摔跤比赛,将煮熟的猪肉切成块让大家分享。据说,五六十年前举办关公的祭祀活动非常隆重。应该说,锡伯族人是通过“念说”《三国演义》而进一步认识了关公,并把关公当做“忠义”的化身加以崇拜的。清代初期,满族人达海用满文翻译的《三国演义》,被清朝统治者视作军事教科书,在八旗官兵中推广。从此,《三国演义》便走进锡伯族的“念说”活动中。民间艺人还根据《三国志》《三国演义》中的关公单刀赴会、过五关斩六将等主要情节改编创作了《三国之歌》《关公过五关曲》等多部民间叙事长诗,使关公形象更加深入人心。锡伯族人之所以崇拜关公,主要原因也是关公的形象本身同锡伯族人的民族性格非常吻合。锡伯族被编入八旗之后,他们听从清廷的调遣屯垦驻防,担负起保卫祖国的重任。在完成上述重任的过程中,锡伯族人更把关公当做一种力量的化身,忠义的楷模。锡伯族崇拜关公不仅是因为其形象“勇敢”和“忠义”,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认为关公显灵,时刻保佑着锡伯族官兵守卡安全、参战取胜。多年来,在新疆锡伯族民间有“关公显灵”的传说。锡伯族人不仅把关公的“勇敢”“忠义”作为自己完成屯垦戍边大业的精神武器,而且把关公奉为自己的保护神。每当官兵换防台站、驻守卡伦和奔赴战场,都要到关帝庙进行祭拜,祈求其保佑,家里亲眷也烧香磕头,祈祷关帝保佑他们取得胜利、安全回家。
刘猛将军,是传说中的汉族武将,其中以刘锜为传播最广,曾得到宋代皇帝敕封。周有壬所辑《锡金考乘》载:“景定四年(1263年),皇帝敕曰:国以民为本,民实比于干城;民以食为天,食尤重于金玉。是以后稷教之稼穑,周人画之井田,民命之所由生也。……迩年以来,飞蝗犯境,渐食嘉禾,宵旰怀忧,无以为也。黎民恣怨,未如之何,民不能祛,吏不能捕,赖尔神力,扫荡无余。上感其恩,下怀其惠,尔故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淮南江东西浙四制置使刘锜,敕封为扬威天曹猛将之神……”刘锜是南宋抗金名将,后来受秦桧排挤,做了地方官,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特别是驱蝗有功。古人以为,刘锜“生则敌忾效忠,死而扞灾御患,其世祀也固宜”。在新疆伊犁锡伯营,锡伯族自1765年定居察布查尔地区以来,其所种粮食作物便经常遭蝗灾。因此,他们便引进“刘猛将军”这一驱蝗之神,在各个牛录创建其神庙,称“八蜡庙”“虫王庙”或“刘猛将军庙”等,庙里立有刘猛将军塑像。每年开春耕种前,人们纷纷前往八蜡庙上供化钱、顶礼膜拜,祈求刘猛将军保佑农作物免遭虫灾。秋天收成之后,人们也不忘为其上供烧香、跪拜磕头,以表达人们对他的保佑之恩。
四大天王,是汉族传说中的南方增长天王、东方持国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和北方多闻天王,它们分别职“风”“调”“雨”“顺”。据印度教传说:须弥山腰有犍陀罗山,山有四峰,各有一天王居之,护一方天下。中国内地寺院多塑其像,东方持国天王,身白色,持琵琶;南方增长天王,身青色,持宝剑;西方广目天王,身红色,手绕一龙(或说蛇、蜃);北方多闻天王,身绿色,右手持伞,左手持银鼠。中国民间俗称四大金刚,又谓四天王分掌风、调、雨、顺。锡伯族把四大天王也作为本民族的信仰之神,纳入到自己的信仰系统中,将其巨身塑像供立于关帝庙内,并视为武神崇拜,祈求民族社会的平安。每届祭祀关公,都要为他们上供化钱,以表达人们对其保家卫乡的殷切期望。
八仙,是汉族传说中的八位神仙,即铁拐李(李铁拐)、汉钟离(钟离权)、张果老、何仙姑、蓝采和、吕洞宾、韩湘子、曹国舅八人,民间有许多他们的神话传说。锡伯族将他们引入自己的信仰系统,主要是视他们为无所不能的神灵,祈求他们成就事业。在锡伯族家里,多数都有一个长条桌子,人们均称为“八仙桌”或“布尔堪萨尔哈”(供神桌之意),内置家谱匣子等,平时上面放祖先画像、古瓷瓶、镜子等。每逢年节、忌日或喜庆,上供祭品、置香炉进行祭祖祭神,人们在长辈的引领下,在桌前跪拜磕头。
娘娘神,是尔琪供奉的神灵,它司孩童麻疹病。过去,在新疆伊犁锡伯营每个牛录的关帝庙之后,都建有占地面积数百平方米不等的娘娘庙,里面供立有引进之汉族娘娘神——云霄、琼霄和碧霄的塑像或立有其灵位,庙内壁上绘有《青龙吐水》《两鹿吃灵芝》《鸳鸯戏水》等山水画以及《封神演义》情节故事图。每当麻疹流行,全村要用山羊一只,由尔琪主持下,在娘娘庙举行祭祀仪式,祈求娘娘神保佑孩童“出花”安全。
索罗火之神,是古代高丽崇拜的神灵。据史料记载,历史上,高丽势力曾有过强盛的时期,在吉林、辽宁等地区占据了很大的地盘,该地区的许多少数民族都处在其统治之下。高丽不仅不满足既得地盘,并且还不断向外扩张,这使得中原统治阶级闻风而担惊受怕。在唐代,为了遏止高丽的再扩张,唐政府派薛仁贵领兵进击。战争中,因兵力不足,薛仁贵派人到锡伯族先祖(当时称室韦)居住区(绰尔河、嫩江流域)征兵,结果由伊亲王(杨姓)、双亲王(关姓)、国亲王(苏姓)、多巡亲王(富姓)和一个白老将军(佟姓)率领上述五大姓之兵,前来扶余、前郭一带助战。现在其五大姓锡伯族人仍居住在吉林省扶余县达户屯地区。这说明,唐朝以后,锡伯族开始和高丽有了频繁的来往,并接受了高丽神。它是在萨满师徒举行挨家挨户跳神仪式时呼唤的神灵。如萨满徒弟经过上刀梯仪式之后,萨满师傅领之挨家挨户跳神唱神歌。举行这一仪式之意是让“尚未告知”的人们认识这位新萨满,告诉大家他已遵循众神灵的意志,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萨满。其仪式是萨满师徒二人都着神衣神帽,手持神鼓,在每一家大门口都跳一会儿神舞,主人听到鼓声都要出来观看。按惯例,每家为了表示对神灵的虔诚心意,馈其一些麦子、玉米、钱等,锡伯族称此为“收布佐”。萨满师傅在主人面前边跳神边祈告:
已在鲜血中验明了呀,
早在白汤里淬砺了,
已骑在沙尔旦驼之背了呀,
早乘在白牛背上了。
已领承萨哈连乌拉之祭呀,
又负起了索罗火之神只。
到众人的门前呀,
挨门逐户去乞求。
为了何故去乞求呀,
是为一小小的孙儿呀。
能为众人做好事呀,
能在阳间传誉。
身附众神只呀,
治愈众病疾,
没有些许差池。
至于该神灵的职能如何,缺乏文字记载。
门神和灶神,都是自汉族信仰文化中引进的神灵,其形象和祭祀形式基本与汉族相同。门神为武士形象,而灶神为老妇人形象。门神司家宅平安,灶神司炊食、监督人间节俭不浪费事宜。锡伯族每年举行送灶神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