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滑而魂兮彼将自然。（2）
壹气孔神兮于中夜存。（3）
虚以待之兮无为之先，
庶类以成兮此德之门。”（4）
他说：“道可心领神会不可言传，
道是无限小的又无穷大。
精神不混乱得道任自然，
得道最佳境存于中夜半。
虚静去等待不为天下先，
得道之门径一切法自然。”
【注释】
（1）无内，极小，不可分割。
（2）毋滑（gǔ），不混乱。
（3）壹气孔神，即得道的最佳境界。孔，甚。于中夜存，言夜半万籁无声，人的精神容易达到虚静无为的境界。
（4）无为之先，即《老子》“不敢为天下先”。德之门，和德之门。即达到和德境界的途径。
闻至贵而遂徂兮，
忽乎吾将行。（1）
仍羽人于丹丘兮，
留不死之旧乡。（2）
朝濯发于汤谷兮，
夕余身兮九阳。（3）
吸飞泉之微液兮，
怀琬琰之华英。（4）
玉色以眓颜兮，
精醇粹而始壮。（5）
质销铄以氵勺约兮，
神要眇以淫放。（6）
嘉南州之炎德兮，
丽桂树之冬荣。（7）
山肃条而无兽兮，
野寂漠其无人。
载营魄而登霞兮，
掩浮云而上征。（8）
命天阍其开关兮，
排阊阖而望予。（9）
召丰隆使先导兮，
问太微之所居。（10）
集重阳入帝宫兮，
造旬始而观清都。（11）
朝发轫于太仪兮，
夕始临乎于微闾。（12）
听到至理名言跟着前往，
匆匆忙忙我即将要启航。
追随羽人飞仙丹丘圣地，
永远留在长生不死之乡。
早晨在汤谷里洗濯头发，
傍晚我让九阳晒干身上。
吸饮昆仑飞泉清凉泉水，
美玉般的花朵作为食粮。
我的脸色如美玉光彩照人
精神纯粹完美开始强壮。
凡人形体销解轻丽柔美，
神人精神旺盛高远奔放。
南州气候温暖令人赞美，
美飘香的桂花冬天吐英。
群山萧条没有野兽出没，
原野寂静不见人们踪影。
车载着魂魄我登上彩霞，
云遮着身躯我登上天庭。
叫守门人赶快打开天门，
他手推天门眼睛把我看。
召唤丰隆做游览的向导，
叫他打听太微宫的所在。
来到九重天进入太微宫，
造访旬始星到清都参观。
早晨从太仪天庭启程行，
傍晚来到东北於微间山。
【注释】
（1）至贵，至贵之言，指上王子乔之所言。徂（cú），往。
（2）仍，追随。羽人，飞仙。丹丘，昼夜常明之仙境。
（3）（Xī），晒干。九阳，古代神话称汤谷有扶桑树，“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九阳”，即指居下枝的九个太阳。
（4）琬琰，美玉。
（5）玉色，指脸色。（Pīng），美貌。（wàn），颜面润泽美丽。醇粹，纯粹完美。
（6）质，指形体。质销铄，指凡人形体解销。约，即绰约，柔美之貌。要眇，高远貌。
（7）炎德，火德。阴阳家把东、西、南、北、中分属五行，南方属火，故称炎德。
（8）载营魄，车载魂魄。语出《老子》：“载营魄抱一，能无离。”
（9）天阍，天上的守门人。关，门栓。开关，即开门。阊阖（chāng hé），天门。
（10）丰隆，云神。太微，天上宫殿名。王夫之《楚辞通释》：“太微，在紫微之南，天市之北，中宫也。
（11）集，止，到。重阳，天顶。造，至。旬始，天名。清都，上帝所居之地。
（12）轫（rèn），制止车轮转动的横木。发轫，即移开横木，使车辆行动。所以发轫有启程动身之意。太仪，天庭。于微闾，神话中的山名，在东北方，产玉。
于微闾，即医无闾，洪兴祖《楚辞补注》：“《周礼》：‘东北曰幽州，其山镇曰医无闾。’”
屯余车之万乘兮，
纷溶与而并驰。（1）
驾八龙之婉婉兮，
载云旗之逶蛇。（2）
建雄虹之采旄兮，
五色杂而炫耀。（3）
服偃蹇以低昂兮，
骖连蜷以骄骜。（4）
骑胶葛以杂乱兮，
斑漫衍而方行。（5）
撰余辔而正策兮，
吾将过乎句芒。（6）
历太皓以右转兮，
前飞廉以启路。（7）
阳杲杲其未光兮，
凌天地以经度。（8）
风伯为余先驱兮，
氛埃辟而清凉。（9）
集聚起上万辆随从车马，
车辆并驾齐驱从容安闲。
驾车的八条龙蜿蜒前进，
载着云旗飘飘长空绵延。
插上绘雄虹的彩色旌旗，
旗帜五色缤纷闪亮耀眼。
服马高大矫健俯仰自如，
骖马奔驰卷曲纵恣向前。
坐骑车驾交互杂错纷乱，
车马列队并行漫无际边。
我手持绳端正握马鞭，
经过木神句芒继续向前。
再经过天帝太皓向右转，
前有风神飞廉开路探看。
太阳初亮还未大放光明，
越过天池继续径直向前。
风伯是我们车队的先锋，
尘土被扫除天宇清且凉。
【注释】
（1）屯，聚集。
（2）婉婉，同“蜿蜿”，蜿蜒曲折。
（3）雄虹，古人分虹为内外环，内环叫雄虹，外环叫雌虹。此指绘于旄上的彩色。旄（máo）：旗杆上装饰牛尾的旗。
（4）服、骖：驾车的四匹马、中间的两匹称“服”，两旁的两匹称“骖”。偃蹇：高大矫健的样子。连蜷，形容马奔驰向前卷曲的样子。骄骜，马纵恣奔驰的样子。
（5）胶葛，车马杂错貌。漫衍，漫无边际。方行，并行。
（6）撰，持、拿。句芒，神话中的木神。
（7）太皓，指东方之天。飞廉，风神。
（8）杲杲（gǎo），明亮。天地，俞樾校作“天池”，即咸池。径度，径直度越。
（9）氛埃，尘土。辟，扫除。
凤凰翼其承兮，
遇蓐收乎西皇。（1）
揽慧星以为眖兮，
举斗柄以为麾。（2）
叛陆离其上下兮，
游惊雾之流波。（3）
时暖其眘莽兮，
召玄武而奔属。（4）
后文昌使掌行兮，
选署众神以并毂。（5）
路漫漫其修远兮，
徐弭节而高厉。（6）
左雨师使径侍兮，
右雷公以为卫。（7）
欲度世以忘归兮，
意恣睢以担挢。（8）
凤凰展双翼承接着旌旗，
遇到了西方蓐收和西皇。
摘下彗星装饰我的旗旌，
举起斗柄指挥车骑队形。
旗帜纷繁闪动忽上忽下，
游如惊雾闪似流波泛星。
天色渐渐昏暗阴晦不明，
我命玄武赶快紧紧跟上。
让文昌在后面带领随从，
安排众神并驾齐驱前进。
道路漫漫前途远又长，
我且停鞭缓行登高远望。
叫雨师在左边路旁侍候，
让雷公在右边放哨站岗。
我想超脱尘世乐而忘返，
我要放纵心意高飞向上。
【注释】
（1）蓐收，神话中的西方之神。西皇，西方天帝，即少昊。
（2）（jīng），同旌，古代用牛尾和鸟羽装饰旗竿的一种旗。斗柄，指北斗七星形如斗柄第五、六、七三颗星。
（3）叛，纷繁。惊雾，言云雾惊动而流荡如水波。
（4）暧（ài dài），昏暗貌。（tǎng）莽，阴晦不明。
（5）文昌，星名，在北斗魁前，有六星。掌行，带领从行的队伍。署，部署，安排。并毂（gǔ），车辆并驾齐驱。毂，车轮中心的圆木，这里代指车。
（6）弭（mǐ）节：停鞭徐行。高厉，凭高远望。
（7）径侍，在路旁侍候。径，道路。
（8）度世，度越尘世而仙去。担挢（jiǎo），高举貌。
内欣欣而自美兮，
聊娱以自乐。（1）
涉青云以泛滥游兮，
忽临睨夫旧乡。（2）
仆夫怀余心悲兮，
边马顾而不行。
思旧故以想象兮，
长太息而掩涕。（3）
泛容与而遐举兮，
聊抑志而自弭。（4）
指炎神而直驰兮，
吾将往乎南疑。（5）
览方外之荒忽兮，
沛罔象而自浮。（6）
祝融戒而还衡兮，
腾告鸾鸟迎宓妃。（7）
内心欣欣自己修养自己，
暂且欢娱求得心情舒畅。
飞越青云纵情周游四方，
忽然低头看见自己故乡。
仆夫怀恋我也心中悲伤，
边马停止前行回头张望。
思念故旧亲朋很想归去，
长长叹息涕泪纵横沾裳。
终于又慢慢地高高飞起，
暂且压抑自己思乡情肠。
朝着南方火神直奔而去，
我将到那仙界九疑山上。
看那世外景象荒远浩茫，
我像船儿漂浮大海汪洋。
火神祝融劝我转车回返，
传告鸾鸟迎宓妃洛水上。
【注释】
（1），通“愉”，乐。
（2）泛滥游，纵情地四方周游。临睨（nì），斜视。这里指望见。
（3）旧故，指亲戚朋友。
（4）抑志、自弭，指压抑自己思恋故乡旧交的感情。
（5）炎神，指南方火神祝融。南疑，即九疑山。
（6）荒忽，荒远飘忽。沛，水流貌。罔象，一作“”，通“汪洋”，水盛貌。
（7）祝融，洪兴祖《楚辞补注》引《山海经》：“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火神也。”还衡，转车回返。衡，车辕前横木，此指代车。腾告，传告。宓妃，神话中的人物，是古帝伏羲氏的女儿，溺死于洛水，遂为洛水之神。
张咸池奏承云兮，
二女御九韶歌。（1）
使湘灵鼓瑟兮，
令海若舞冯夷。（2）
玄螭虫象并出进兮，
形眔虬而逶蛇。（3）
雌皑便娟以增挠兮，
鸾鸟轩翥而翔飞。（4）
音乐博衍无终极兮，
焉乃逝以徘徊。（5）
舒并节以驰骛兮，
盚绝垠乎寒门。（6）
宓妃演奏古曲咸池承云，
娥皇女英进献《九韶》之歌。
让湘灵女神鼓瑟奏新曲，
令海神与河伯对舞蹁跹。
黑龙水怪一同进退起舞，
形体盘曲蜿蜒姿态万千。
彩虹艳丽把我层层缠绕，
鸾鸟高飞上下盘旋。
音乐舒缓平和不绝于耳，
我无所适从且徘徊蹒跚。
放开绳任凭马儿飞奔，
到达天边北极的寒门。
【注释】
（1）咸池、承云，都是古代乐曲名。二女，指尧之二女，即娥皇、女英。御，侍候。九韶，舜时乐曲名。
（2）海若，北海之神，即《庄子·秋水》之北海若。冯夷，河伯，黄河之神。
（3）玄螭（chī），传说中的红黑色无角龙。虫象，水中神物。虬（liúqiú），盘曲貌。
（4）便娟，轻盈美丽的样子。增挠，层层缠绕。轩翥（zhù），高飞。
（5）博衍，形容乐声舒缓平和。
（6）驰骛（wù），恣意奔驰。（chuō），远。绝垠，天边。寒门，北极的天门。
轶迅风于清源兮，
从颛顼乎增冰。（1）
历玄冥以邪经兮，
乘间维以返顾。（2）
召黔嬴而见之兮，
为余先乎平路。（3）
经营四方兮，
周流六漠。（4）
上至列缺兮，
降望大壑。（5）
下峥嵘而无地兮，
上寥廓而无天。（6）
视倏忽而见兮，
听惝而无闻。（7）
超无为以至清兮，
与泰初而为邻。（8）
超越疾风来到寒风源头，
跟从颛顼登上层层厚冰。
经过玄冥前面崎岖小路，
登上六间两维回首频频。
召来天神黔嬴与他会见，
让他为我在前把路铺平。
驾着车辆走过荒远四方，
四方和上下都周游一遍。
向上直到闪电之处，
向下把东方的归墟眺望。
下面深邃看不见大地，
上面高远望不到青天。
眼睛忽闪却视而不见，
耳朵模糊也听而无闻。
超然无为至清虚境界，
与原始太初永远为邻。
【注释】
（1）轶，超越。清源，指北极寒风的源头。颛顼，北方之神。增冰，即层冰，厚冰。
（2）玄冥，北方水神，冬神。邪径，崎岖小路。间维，古代计算天空距离的单位名称。
（3）黔嬴，天上造化神名。
（4）六漠，即六幕，六合，指天地四方。
（5）列缺，天顶之裂隙，古人谓闪电由此漏出，故又称闪电为列缺。大壑，深渊。
（6）廖廓，广远貌。
（7）惝（tǎnghuǎng），模糊不清。
（8）至清，最清虚的境界。泰初，太始之初，即原始的状态。
卜居
这是一首叙事诗。卜，就是占卜，问卦，以卜决疑。居，处世的方法和态度。卜居的意思是说，通过问卦来决定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态度。很显然，本篇并不是真正问卜决疑的作品，只不过是以问答的形式，来表达或抒发作者的人生态度和愤世嫉俗的感情，这种思想感情与《离骚》是完全一致的。
《章句》认为本篇是屈原所作。后人多怀疑这种说法。郭沫若《屈原赋今译》认为“可能是深知屈原生活和思想的楚人作品”。但也还不能作定论。
屈原既放，
三年不得复见。（1）
竭智尽忠，
而蔽障于谗。（2）
心烦虑乱不知所从，（3）
乃往见太卜郑詹尹。（4）
曰：“余有所疑，
愿因先生决之。”（5）
詹尹乃端策拂龟，（6）
曰：“君将何以教之？”（7）
屈原曰：
“吾宁悃悃款款朴以忠乎，（8）
将送往劳来斯无穷乎？（9）
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10）
将游大人以成名乎？（11）
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12）
将从俗富贵以偷生乎？
宁超然高举以保真乎，（13）
将眡訾栗斯，（14）
喔咿儒以事妇人乎？（15）
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
将突梯滑稽如脂如韦，（16）
以楹乎？（17）
宁昂昂若千里之驹乎？（18）
将？？若水中之凫，（19）
与波上下偷以全吾躯乎？
宁与骐骥亢轭乎？（20）
屈原啊他已经遭到放逐，
三年了不能与楚王再见。
他为了君国用尽了心力，
但他的进取却遭到谗言。
他心烦意乱不知怎么办，
就去见管卜筮的郑詹尹。
屈原说：“有些问题想不通，
特来请教先生帮我决断。”
詹尹忙把卜筮工具备好，
说道：“不知您有什么见教？”
屈原十分激动地对他说：
“应该诚实勤恳朴质忠厚，
还是周旋应酬媚世取巧？
应该努力耕作除草助苗，
还是游说诸侯求取名爵？
应该不惜性命大胆直言，
还是贪图富贵可耻活着？
应该远走高飞保全性真，
还是阿谀逢迎屈己从俗，
奴颜婢膝般去取媚妇人？
应该廉洁正直清清白白，
还是圆滑随俗没有骨气，
像那油脂光滑牛皮柔软？
应该昂首挺胸像千里驹？
还是像水中鸟浮游不定，
随波逐流苟且保全身躯？
我应该与骏马并驾齐驱？
将随驽马之迹乎？
宁与黄鹄比翼乎？（21）
将与鸡鹜争食乎？
此孰吉孰凶，
何去何从？
世混浊而不清。
蝉翼为重千钧为轻，（22）
黄钟毁弃，（23）
瓦釜雷鸣，（24）
馋人高张贤士无名。（25）
吁嗟默默兮，
谁知吾之廉贞？”
詹尹乃释策而谢，
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26）
物有所不足，
智有所不明，
数有所不逮，
神有所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