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里的地毯是纯毛手工制作,非常昂贵,非我们家乡一般的地毯可比。
维吾尔族朋友对地毯特别看重和喜爱,即使家庭不太富裕也要置办质量上乘的地毯。
由于我们来自河南,主人特意安排我们坐到上座。宾主寒暄落座后,大家就无须客套了。主人早已在矮桌上备好了美味,各人就近可以各取所需了。在一饱口福的当口,女主人又备好了奶茶,男主人一一为大家满上。奶茶、干果,这是维吾尔族朋友家庭招待客人的第一道程序。过了不多久,主人又送上了手抓饭、孜然羊肉和炒菜等主食,同时也就撤下了干鲜果品等。手抓饭是维吾尔族人十分喜爱又很讲究的一道美味。它通常用羊肉制作,也可以用牛肉、鸡肉烹制。把带骨的新鲜肉切成三五厘米大小的块,用清油炸黄,然后再放上洋葱和胡萝卜丁在锅里炒,并酌量放些盐和水,煮约20分钟,再把淘洗好的大米放入锅内像我们通常做米饭一样焖煮,不要搅动,至饭肉熟即可。
由于肉多油多的缘故,手抓饭肉香味美,色泽鲜艳明亮,维吾尔族人视为上等美食。当然,现在吃手抓饭也不必真的用手抓着吃,主人给每一位客人分发了勺子和筷子。米饭可以用勺子吃,那些大块的牛羊肉无论如何是要用手抓着吃的,因为肉块太大,不是你一口就能吞下去的。
平日里在中原说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在新疆,在维吾尔族朋友家里实实在在地完美呈现。在新疆是先吃饭后喝酒的。
这样做,很有道理。主人既希望客人酒酣畅饮,又希望不要错过了美味,客观上还保护了客人的胃,实在周到备至。不像我们在中原吃饭,客人筷子未动,上去就先干上满满三杯;未等客人夹上几口凉菜,主人轮番的敬酒已经开始;未及热菜上来,已经是酒酣耳热,头重脚轻,味蕾麻木了。所以,许多人说,到口内珍馐佳肴实在多,但是很少有人能够欣赏品味和完整领略。
热情确实高,心情确实真,这也是中原传统和文化的一部分,属于典型的那种我用自己的方式爱你。
维吾尔族朋友敬酒喝酒的方式也很不同。主人手端盘子,上置三个酒杯(依人数多少,也可放一个两个的),杯满酒约八钱。主人依次分别与尊贵客人中的两位干杯,以示感谢和欢迎。而后转至最后干杯的两人中的一个,如此依法炮制。客人自然又要如此几番向主人敬酒,与朋友干杯。喝酒公开、公道、公正,无有能作弊者。不管是谁,如果想要别人多喝几杯,必然自己要先多喝,真正体现了能者多劳,旱涝兼顾。
由于来拜年的人很多,每一拨朋友来,都要喝上几杯,我们自然不能攀扯主人喝得太多。索性我们一干人等相互敬酒喝酒,以表达对主人的祝贺。手抓肉是必不可少的,是主食,是主菜,也是压轴大菜。手抓肉其实就是白水煮羊肉。新疆的羊肉是好得出了名的,尤其是天山北麓的伊吾县盐池乡的羊肉全国知名,可惜在百度上还没有独立的词条目录。口内不少人来新疆都要设法买上一些盐池羊肉带上。
如果不是在盐池当地,现在要吃上正宗的盐池羊肉那是很难的。
盐池羊生长在纯净、天然、无污染,海拔两千米以上的东天山高原上,伊吾县水草丰美,盐碱量适中,无工业污染,造就出了独具特色、无膻味、肉质细嫩、肥而不腻的有机盐池羊肉。新疆人吃羊肉特别讲究,主要是讲时机、讲品种、讲吃法。比如冬天吃羊肉,要选在第一场雪后的7到10天,到天山牧场去选那些膘肥体壮的羊,叫冰碴居,这个羊肉最好吃。因为,此时的羊只吃初雪后暴露于雪面之上的草尖,舔食两千米以上高山的瑞雪。一周时间就可以完成生命体的新陈代谢,实现新生命的更替。又如在其他时间其他地方吃羊肉,会选择羊羔肉,有人把它叫作没有谈过恋爱的羊,一只也就几公斤吧,肉嫩骨脆,见热即熟。又如,口内人多吃山羊肉,新疆人主要吃绵羊肉,没有那么大的膻腥味,肉质细嫩。一只肉足够多的羊,往往要根据其不同的部位,或清煮手抓,或油煎烹炒,或炭火烧烤,不一而足。就手抓肉来讲,至少也有3种不同的吃法。一种是清汤清水煮肉。食用的时候用小碟子盛上细盐,依个人的口味由自己添加;另一种是清水将肉煮好,捞出装进大盘子里,用肉汤加盐加洋葱调味后,浇到肉上;还有一种就是炖肉的时候,同时加上盐,肉味很好,肉汤很可能就会咸了。在桌子上吃羊肉也有讲究。主人会拿出两把精制的小刀,选上最好的肉,割下来一块首先送给主宾品尝,然后再送给其他客人。这时,其他客人或陪同的朋友会使用刀具分肉的就可以共同动手了。当然,你也可以选一块大小适中,能够消化得了的肉块,狼吞虎咽,狂饮大嚼。有一种肉叫肥搭瘦,一定要尝一尝。顾名思义,就是肥瘦相连的部分,精细的瘦肉连着凝脂似的肥膘,又香又软,入口即化。
如果有口福,可以多吃两块。与我同行的有一位小伙子,身高一米九,朋友送给他一只羊脖子,足有两斤重。我知道,别的他什么也吃不了啦。手抓肉,大家吃得正欢,又来了一道美味奉献给大家:羊肉汤,或叫羊汤。清汤,除盐外不添加任何作料,上面微微漂着几点油花,汤未入口而香已满屋。喝一口,由喉至胃的暖流涌向全身。你如果有自己的特殊口味,还可以请女主人加些小葱末、小芹菜丁等增加鲜度。羊肉汤,可以随便喝,主人会一碗接一碗地让你喝,只要你能喝。在通汉语的维吾尔族朋友家里,你可以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愿望,如果是和不懂汉语的维吾尔族朋友一起,那要注意一些细节。比如,喝奶茶、喝羊肉汤、吃饭等,如果你吃完了,主人会继续给你添加,认为你仍然需要。怎么办呢?掌心向下,把手平放在碗上示意即可,表示我不需要了。这些文化习惯和心理,与中原完全相同。
最后一道,是汤饭性质的,叫乌麻什,也是极具维吾尔族特色的,在内地绝无此物。预示着古尔邦节,宴席的尾声。这个饭,主要原料是薄如纸张的面饼,用平底锅或铁鏊子炕干焙焦,然后再用擀面杖或酒瓶子一类的物体将其压成碎粒,放进羊肉汤中调味即食。有利于消化吸收,保肝养胃。新疆的饭如新疆的人,简单而不单调,讲究而不雕饰,率真而不肤浅,侠骨而又柔情。
此刻,我的小同事一直静静地端坐一旁。朋友说,在自己的长辈面前,晚辈不得喝酒抽烟,甚至话都很少讲,只做一些服务,聆听长辈与客人的交流和吩咐,维吾尔族人很讲究这些。来新疆几个月了,今天是我彻底放松放任的一次。我也主动从朋友手里认领敬酒的盘子,向主人敬酒,向朋友敬酒,与每一位朋友干杯。大家或兴奋站立,或盘腿而坐,或双腿跪坐,或坐上矮凳。幸福的酒啊,千杯万盏也不醉。女主人是师范毕业,曾在歌舞团工作,歌助酒兴,为我们唱了一首哈密民歌《请您尝块哈密瓜》。
哈密是瓜果天堂,是一块充满希望的热土。十年对口支援新疆,十年腾飞发展指日可待。那时,我的维吾尔族朋友一定会住上更好更大的房子,也不会再为子女们的婚房而焦急。主人盛情相邀,十年后的古尔邦节,我们一定再相聚。
(作者系河南援疆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