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莉
1999年6月,广东省委组织部选派我到新疆哈密地区任建设局副局长兼地区设计院副院长,我是广东54名援疆干部中唯一的女性。卢瑞华省长到哈密为“广东路”剪彩时接见我们,笑着说我是广东援疆工作队中的“党代表”。进疆前,我在深圳市建筑设计研究总院工作。我之所以来到“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遥远地方,是响应党中央开发西部地区的号召,为了要在新疆这块广袤而神秘的大地上,留下几个建筑作品,在曾经繁荣的古丝绸之路上,点缀几颗闪亮的南国明珠,增添几个悦耳的音符。到哈密一年多,除了做好城市建设的规划及方案评审工作外,我还亲自动手做了许多设计。看到一个个设计方案正在施工,变成现实,深感欣慰。但作为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单亲家庭的一家之主,的确又为许多烦恼的事所困扰。为了进疆工作,我把70岁的母亲从南宁接到深圳来照看8岁的女儿。没想到在我进疆工作两个月的时候,身为南下老干部的父亲突然中风瘫痪,生活不能自理。为了让母亲安心留在深圳,他住进了老人康复中心。我想,这是他对我援疆的最大理解和支持。记得前年回深圳探亲的当晚,我看到女儿在卫生间点蜡烛张罗洗澡,就问:“媛媛,人家有烛光晚餐,你也赶新潮,要搞烛光浴啊?”
女儿说:“媛媛太小,外婆太老,爬不上去换灯泡。”原来,浴室的灯已经坏了两个多月了,祖孙俩天天都洗“烛光浴”。笑容虽然还在脸上,但我的心却在流泪。又要返回新疆了,临行时,我看见女儿的大眼睛含着泪,咬着嘴唇不说话。我说:“媛媛,跟妈妈说再见。”女儿哽咽着说:“妈妈,为什么你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别的小朋友的妈妈为什么都在深圳呢?”
面对才8岁的女儿,我潸然泪下,无言以答。老母亲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虽然默默无语,却似有万千叮嘱。我强忍着泪水走了,不敢再回头。我感到自己的背后被灼得炙热,那是亲人送行的目光。父母和女儿多么需要我在他们身边啊,可是,我去了遥远的地方。每天晚上我总有一种负疚的感觉,把女儿的照片放在枕边,仿佛孩子就睡在我的身边。
哈密的气候、工作条件和生活习俗与深圳有很大的差别,初到时很不习惯。新疆地域辽阔,到基层工作往往动辄要走上百公里,而且道路崎岖颠簸。有时为了赶路,带上馕饼和水就出发,饿了就着水啃干粮,一到目的地就抓紧时间处理问题,决不让工程延误。9月的巴里坤已经下雪了,每次到巴里坤的工地处理工程问题都很不容易,要翻越天山,有时会遇上飞沙走石般的沙尘暴,有时会遇上大风雪,汽车在天山上常常受阻几个小时,道路结冰打滑,通信无信号,饥寒交迫,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作为女士,更为尴尬的是面对齐腰深的雪,连小便都无法蹲下,只好强忍着。一年四季奔走在工地现场,太阳烤、冰雪冻,烤焦了皮肤,吹白了头发,支撑我的,是坚定的信念和责任感。援疆工作是光荣的使命,也有严峻的考验。抛家别子去援疆,因为我是一个党员,党时刻在我心中!一年多艰苦的援疆工作考验了我,博大雄奇的戈壁大漠环境锻炼了我,使我的意志更加坚定,心胸更加开阔,更树立起自信、自爱、自强、自立的信念。目前,我主持设计的广东援疆巴里坤珠海小学、县医院广东楼(住院楼)已经竣工。从设计到施工配合整个过程很辛苦。可我知道这些项目凝聚了广东人民对新疆人民的深情厚谊,凝聚了我们援疆干部为新疆无私奉献的青春和热血,我再苦再累也要把工程做好。
哈密地委领导及广东援疆工作队的领导对我的工作给予了大力支持和肯定。
2000年8月28日,广东省卢瑞华省长、钟启权副省长等领导,出席广东援疆项目“广东路”开通的揭幕仪式。揭幕仪式上指定由我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副秘书长一起揭幕。这就是对我的鼓励和鞭策,也是我人生的最大光荣。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是壮丽的史诗,是百年不倒的纪念碑。我精心设计的建筑终于矗立在那遥远的丝绸之路上。若干年后,也许它们会告诉人们,一个来自深圳特区的女建筑师曾经在这里工作过。
(选自《特区党的生活》,作者系广东援疆干部,援疆期间任哈密地区建设局副局长兼哈密地区建筑设计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