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作品,从语言到结构方面,都相当完美,它使用了大量的意象来塑造一种迷离癫狂的酒神气质。其中,“白狐”的魅惑与“我”的“高贵、静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段生命里的忘情岁月在沉寂之后被时光卷走。同样是音乐的题材,同样是“女子”和男人,只是在《广陵散》里,主角已经不再是“我”,而是我的化身“聂政”。英雄美人,在悲壮的音乐声里一一登场并悄然落幕。当然,其中,“我”还是存在于现场的,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存在,而且,“我”旁边还有一个“红衣女子”。这首作品采用了复调叙事的方式来处理,历史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伟大的时刻与平凡琐屑的人生被并置起来,呈现了一种反讽的张力,让我们不由得不去心生感慨。这两首作品的共同之处还在于,在写作方面均运用了非常先锋的技巧和意识,显示了诗人的高超之处。
云外野鹤的近期写作,更加注重语言方面的锻造。比如他的近作《11月21日夜,大风,与艳庭饮酒》,这组作品以一个北方城市的冬夜为背景,来描述了一次诗人间的小聚会。大风和寒冷之下瑟瑟发抖的诗人,比起古代的大诗人李白等人的饮酒简直寒酸而猥琐。诗人想到了杜甫,却没有去怀念“酒中仙”的李白,这自然是因为他内心充满了对于个人以及芸芸众生的生存处境的怜悯与同情。诗人是如此来完结该诗篇的:“转过主街,我是另外一个我/你也不是原来的你/“保重!”/“保住!”/我们挥挥手,手掌/便让风吹走了”。道别时不仅仅是要保重身体,还要保住内在的精气神。从中我们不难看出,云外野鹤的写作正在舍弃轻飘、虚浮的装饰性,而开始真纯起来,零碎的东西被逐步消减,沉雄大气也自然发生了。因此,对于云外野鹤的写作,我们完全有理由去期待更多,他有可能成为中国新诗写作中的一个重镇,并成为第三条道路诗派里的中坚分子。
作为第三条道路写作的发起人和第三条道路诗派的组织者,以及第三条道路诗学的构建者的谯达摩,在第三条道路诗派中起着核心的作用。谯达摩不仅仅是一个着名的当代诗人,还是一个重要的诗歌活动家以及诗歌理论家,他的活动涉及了诗歌写作、诗学研究和诗歌传播等诗歌活动的几乎所有层面,并在各个领域都颇有建树,奠定了谯达摩在诗歌界的重要地位。凭借着他多重身份的优势,谯达摩对于中国诗歌界进行着长期的高屋建瓴式的观察和深入全面的探询,并对新诗写作贡献了持久的热力。谯达摩是贵州沿河人,出生于60年代中后期,早年就参加过诗刊社组织的青春诗会,2003年出席过第八届国际诗人笔会。谯达摩组织编辑出版过大量的新诗选本,其中不少都具有经典的收藏价值。谯达摩的诗歌作品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抒情性的短诗,另外一类是叙事为主的长诗。这两类作品各具特色,构成了谯达摩诗歌写作体系的立体型结构。
长诗写作,在中国诗歌史上,无论是新诗或者是古典诗歌都不多见,有价值的长诗,更为稀缺。现代诗人中,冯至的民间题材叙事诗如《蚕马》等,孙毓棠的历史题材叙事诗《宝马》等都是长诗的名篇,但是都是叙事性作品。当代的长诗,以海子的长诗《太阳》为代表,大都是抒情诗,以议论性的抒情为主。长诗的写作,可以说是诗歌体系健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一直以来,新诗写作中长诗的缺失,也是新诗文体不够成熟的标志。谯达摩多年来潜心于长诗写作的探索和实践,写出了一大批颇有分量的长诗作品,其中包括《世界之王交响曲》、《凤凰十八拍》、《小离骚》、《第一波罗蜜》等作品。在谯达摩的长诗当中,融入了多样的元素,涉及了宗教、文学、社会学、历史等多个领域,既有个体生命经验的新鲜质素,也有自然、社会等宏大的主题。在写作方法上,也运用了多种的手法。比如他的代表性长诗作品《第一波罗蜜》就是一部叙事与抒情紧密结合的典范着作,它打破了一贯的长诗写作上的叙事和抒情不能兼顾的怪圈,实现了两方面的完美结合。而且,这首诗歌巧妙地加入了佛教经典《金刚经》(鸠摩罗什译),使其成为作品的有机组成部分,更为文本增加了圣洁的光彩。这首作品诗人企图通过回顾自己从童年到少年这个重要的成长时期的生命历程来表达其对故土的神往之情,在精神还乡的旅程里达到对于时间等主题的顿悟,表现出他在建立个人历史意义的同时来试图超越自身的高迈的姿态。长诗的开头部分如下:
第一品:天亮了!……但愿神圣成为我的话语
天亮了,我最初听见的是几声鸟鸣
几片琉璃瓦即将飞翔
然后在阳光中倾斜,破碎
留下一地羽毛。天亮了吗?
天亮了,天亮了!……此刻,但愿神圣成为我的话语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此刻抵达故乡的第一缕阳光
披着神的衣裳
天亮了吗?天亮了,天亮了!……此刻第一缕阳光抵达故乡
诗篇的开头就采用了拟神话的叙述方式,为诗篇的整体境界定下了高昂的格调。谯达摩提到了他反复诵读《金刚经》的经验对于《第一波罗蜜》的写作带来的契机,这为文本的反复的结构带来了一种合理的解释,这里隐含着一种通过有限的重复来达成无限的愿望。在结构上,自我的叙述和佛教的经典的嵌入,在表层上出现了一种并列的时空在同一个域集里同时展开,给人一种同在的感觉,好像一种共生的仪式;同时,这也带来了文本内部的有规律的断裂和续传,从而呈现出一种文本的新生的空间,在断裂的各个分区里(我们可以把每一段佛经和周围相连的两端主体叙述作为一个文本分区)产生了一种弥合的愿望和力,而经典就像是一座横亘在两岸的桥,是此在到达彼岸的必经之所。作者在文本里不停祈祷的也就是这样一种弥合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