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第留斯号又朝着它固定不移的方向——南方驶去。它速度非常快。难道它要到南极圈去?应该不是的,因为直到现在,所有打算达到地球这个顶点的企图都没有成功。况且,季节也相当晚了。
不久,我就看见了漂流在海面的冰块。它们只是一些二十至二十五英尺的灰白碎片。对于尼德·兰来说,他很熟悉这种冰山,因为他曾经在北冰洋海中打过鱼。而康塞尔和我却是第一次看见。
很快,更大的冰块出现了,有些冰块呈现出绿色脉管,有的冰块却像是巨大紫色水晶,漂亮极了。越往南,我们发现这样的冰块就越多,而且越来越大,南极成百上千的鸟类在这些冰块上建巢,有些鸟把诺第留斯号当做鲸鱼的尸体,它们飞到上面来,用嘴啄那钢板,并且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响声。
当船航行在冰块中间时,尼摩船长时常在平台上,很留心地观察着海面。我看他似乎很激动,难道他是这些无法超越的空间的主人吗?
他指挥着诺第留斯号,巧妙地躲开了那些大冰块,在海面上,他小心地找寻航道。诺第留斯号就这样经过了所有的大冰块。
外面的温度相当的低,温度表指着零下二度至零下三度。但我们穿着皮的衣服,就不觉得寒冷。这些皮是海豹皮,非常保暖。诺第留斯号内部经常有电气机发热,我们不怕严寒。
如果我们早到这里两个月,那么看到的永远就是白天,但现在已经有三至四小时的黑夜了,再迟一些,黑夜就要来了,它会长达六个月。
这天早晨八点,诺第留斯号穿过南极圈,在这里,到处都有冰块围绕着我们,几乎无法前行。不过,尼摩船长总是能找到一条又一条通路,向前行驶。
“他究竟想去哪里呢?”我问。
“向前,”康塞尔回答,“总之,到了他不能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就会停止了。”
“我可不敢这样肯定!”我回答。
没过几天,层层的冰完全挡住了我们的路,这不是真正的冰山,只是因寒冷冻结起来的大冰块。这种障碍物并没有阻止尼摩船长前进,诺第留斯号用巨大的力量向冰地冲去。冰的碎片投射到高空,像雹子一样降落在我们周围。
几天后,在我们面前出现了真正的冰山。对于所有的航海家来说,我清楚地知道冰山是不可超越的障碍。诺第留斯号也停了下来。
“先生,”尼德·兰对我说,“如果船长再能走远一点!”
“那么?”
“那么,他便是伟大的人。”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没有人能越过冰山。就算您的船长有力量,可是,大自然比他更有力量。”
“是的!不过我很想知道冰山后面会是什么!”
“在这座冰山后面,人们早已知道有些什么了。”
“会是什么?”
“是冰,永远是冰!”
“这点您说得很肯定。但是,我可不敢肯定。所以我要去看个究竟。”
“教授,您不能再前进了,您的尼摩船长和他的诺第留斯号也不能再前进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我们应该往北走了。”
说完这些,我就去了平台,想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前行的路。船长已经在那里观察形势有一会儿了,他对我说:
“教授,您怎么看呢?”
“船长,我认为我们是被困住了。”
“被困住了?”
“是的,现在我们不能前行,不能后退,也不能向任何一方行动。”
“先生,您认为诺第留斯号走不了了吗?”
“应该是吧。”
“教授,我现在肯定地说,不仅诺第留斯号可以脱身,而且它还要前进。”
“还继续向南走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它要到南极去。”
“到南极?”我喊道,同时禁不住表示我的怀疑。
“是的!您知道我能让诺第留斯号做我想要做的任何事。”
这时,我忽然很想问尼摩船长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已经发现过了那从没有人类足迹踩过的南极。
“没有,”他回答我,“我们现在一起去尝试。别人失败的地方,我决不会失败。我从没有把诺第留斯号开到这么远的南极海上来,但我坚定地对您说,它还是要前进的。”
“我相信您,船长。我们前进!对我们来说是什么也不会成为障碍!冲开这座冰山!我们把它炸破,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给诺第留斯号安上翅膀,从它上面飞过去!”
“教授,从上面过去?”尼摩船长平静地回答,“不,是从下面过去。”
“从下面过去?”我喊道。
“教授,我想您应该很容易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一旦海面被冰冻结了,它的下层还是可以自由通行的。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冰山的沉入部分与它的浮出部分比例是四比一!”
“大致是这样的,教授。冰山在海面上有一英尺,在下面就有三英尺。这些冰山不超过一百米高,它们当然不至于深入到三百米。三百米对诺第留斯号来说并不算什么!”
“算不了什么,先生。”
“它还可以潜入更深的水层——到海水中温度不变的位置。”
“对,先生。”我很激动地回答。
“唯一的困难就是如果潜入水底几天的话,就不能调换我们船上储藏的空气。”
“这个问题吗?诺第留斯号有广大的储藏库,我们把储藏库全装满,我们有我们需要的氧气。”
“说得不错,阿龙纳斯先生。”船长微笑着回答。“我不愿意您责备我过于大胆,我现在把我所有的反对意见说出来,请您考虑一下。”
“您还有反对意见吗?”
“只有一个。如果南极是海,而这海完全冻住,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可能浮出水面了。”
“先生,您难道忘了诺第留斯号装有厉害的冲角吗?我们可以沿对角线的方向向冰直冲上去,冰一旦遭到冲击后就会迸裂。”
“教授,您今天的主意真不少啊!”
“还有,船长,”我愈来愈兴奋,接着说,“在还没有反面的证据之前,我们可以设想在这两个地球的极端有跟冰层分开的海洋。”
“我和你想的一样,阿龙纳斯先生,看起来,你比我还要向往南极呢!”
尼摩船长的话是真的,我甚至要大胆地说服他了!
尼摩船长发出信号,船副上来了。两人很快地谈了一下,船副就回船舱了。我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康塞尔,但他所表现出了极为冷淡的神情。“随您先生的便,”他只是冷冷地回答了我一句话。至于尼德·兰,如果问谁的两肩耸得最高,那就属加拿大人的了。他对我说:
“先生,我觉得您和您的尼摩船长十分可怜!”
“尼德师傅,我们是要到南极啊?”
“是啊,但我们能再回来吗?”
我们已经开始了这个大胆计划的准备工作。诺第留斯号的强大抽气机把空气吸入储藏库,再用高压装到库里面去。当天四点钟左右,尼摩船长告诉我,我们马上要启航了,我最后看了一眼我们即将要穿过的深厚冰山。
十来个船员走到诺第留斯号两旁,他们用尖镐凿开船身周围的冰,不一会儿,船身就松开了。我们全体回到船中,诺第留斯号不久就能潜下去了。我跟康塞尔来到客厅,通过打开的玻璃,我们看到了南冰洋中的下层。
温度表在上升,压力表的针也在表盘上移动。潜入到了三百米左右,如尼摩船长所说,我们已经浮在冰山下层的波纹水面上了。不过诺第留斯号继续往下沉,直到八百米深的水层中。
“我们一定可以过去。”康塞尔对我说。
“我也是这样想!”我说。
在这个自由通行的海底,诺第留斯号一直沿着向南极的路线驶去,距离南极还有五百多里。诺第留斯号这时的速度是每小时二十六海里的中速,如果它能保持这个速度前行,那么四十小时后我们就能到达南极了。
夜间,这里的环境很是新奇,康塞尔和我留在了客厅,大海显得晶莹透亮,但很荒凉,看不见什么踪影。凌晨两点左右,我和康塞尔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的早晨五点时,我又在客厅中。这时,诺第留斯号的速度慢了一些,它是在小心翼翼地缓缓上升。
我的心里非常激动。我们是要浮起来去呼吸南极的自由空气吗?不,是一次冲击,我知道诺第留斯号是碰上了冰山的下层冰面,它是在三千英尺的深处。换句话说,在我们头上有四千英尺的冰层,其中有一千英尺是浮出水面的。这一天时间内,诺第留斯号尝试了好几次,但它总是碰到盖在它上面像天花板一样的冰墙。有时,它在九百米的地方就碰到了,有三百米是浮在冰洋的面上。我详细地记下这些不同的深度数值。这样的话,我就获得在海下的这条冰山脉的海底投影了。
晚上八点,一般来说,这个时候诺第留斯号内部空气早应该调换了。尽管储藏库没有放出一些补充的氧气来,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这一夜我无法安睡,希望和恐惧在我心中来回打转,我起来了好几次。凌晨三点左右,我看见冰山的下层冰面只在五十米的深度才碰到了,这时只是一百五千英尺的冰层就把我们和水面隔开了。我的两眼一直盯着压力表,冰面不停地上升。最后那一天,早晨六点时,尼摩船长来到了客厅,他对我说:“我们到达自由通行的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