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医学价值的功能
(一)医学价值的支配功能
一切医学活动都是医学主体在某种价值观念支配下的行为过程,任何医学活动都必须以一定的医学价值观念为依据并以追求一定的医学价值作为动因。无论是医学课题的选择、诊断思维的推演、治疗方案的取舍、医患关系的处理,还是医院管理、卫生行政、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决策,医学价值是起着支配作用的内核。因此,医学价值是人们从事医学实践活动的支配力量。
(二)医学价值的尺度功能
某种医学行为、某种医学现象,是否符合现代健康观念,是否符合医学人文精神,是否有利于人的自由发展,是否有利于社会历史的进步,这些都是人们根据已有的价值尺度对这种医学实践的价值判断。对同一个医学实践作出不同的、甚至对立的价值评价,其根本原因就是由于人们具有不同价值取向,并用这种价值观念作为评价的尺度。人们对某种医学活动或赞成或反对的分歧,从表面上看有各种不同的缘由,但其实质就是人们价值尺度的分歧。
(三)医学价值的教育功能
人们对医学价值的认知、认同、接受、实现的过程,既是一个主体选择的过程,也是一个对人的生命内涵的颖悟过程、一个提升自我层次境界的过程。医学对病痛的抗击和对生命的救护,是最具有震撼力的贵生教育;医学使人重新获得健康和自由,获得进一步发展的机会,是沁人肺腑的爱的教育,医学超功利的、对人彻底的、终极意义上关怀的价值,是对人类趋向永恒的圣洁教育。
第三节 医学价值的实现
一、医学价值实现的含义
医学价值的实现,是指医学价值观念的形成、医学价值的选择、医学价值目标的确定、医学价值评价的开展和医学实践的实施过程。
医学价值的实现首先要解决的是医学价值观念问题。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根本的就在于人是理性的生存者。人类的医学实践活动总是受一定的医学价值观念支配的。也就是说,人们对医学价值的追求、医学价值的存在首先是观念形态的。这一认定不仅体现了人所特有的主观能动性,而且说明了医学实践活动在一定意义上不过是医学价值观念的展开和实现。
医学价值的选择是医学价值主体在医学价值观念的支配和医学价值客体的影响下能动的思维活动。选择什么样的医学价值目标,选择什么样的医学价值实现方式,对医学价值的层次、性质和最终实现意义重大。因此,医学价值的选择,是医学价值实现的关键。在现实中,医学价值的选择是多元化、多层次的。同样的条件下的医学价值选择取决于医学价值主体的精神境界和医学客体的实体状况。医学价值主体的精神境界是制约医学价值选择的主观条件,不同素质的医学价值主体对医学价值的选择会截然不同;医学价值客体的实体状况是制约医学价值实现的客观条件,医学价值的选择总是具体的、历史的统一。
医学价值目标是指引医学发展的指南,是确定某一历史时代医学身份的标记,是衡量某一阶段医学发展层次的尺度。医学价值的目标,是人们对于医学价值的期望和理想,是一代又一代医学人汗水、心血甚至生命的结晶。医学价值目标的实现往往呈阶段性发展、螺旋式上升的样式,某些条件下还会出现暂时的回落。但是,医学从救助生命、关爱生命的基本目标开始,最终抵达真、善、美、圣的终极目标,其中要经历的一个又一个阶段性的医学价值目标,构成了医学价值实现的历史链条,成为医学价值不可逆转的历史走向。
医学价值评价是个人或社会对医学价值的评说和估量。医学价值评价的一般标准是一个多元的组合,既包括经济的、社会的、现实的要求,也包括文化的、人文的、前瞻的期盼;医学价值评价的终极标准是真、善、美、圣。医学的价值评价的形式有两种:一是以病人、媒体、社会对医学服务的认同程度为形式,这往往是感性的、外在的、表象层面的医学价值评价;二是以医学伦理学、医学哲学等学科对医学使命的深入反思为形式,这往往是理性的、内涵式的、本质层面的医学价值评价。
医学价值评价是医学价值实现的逻辑终点,又是新一轮医学价值实现的起点。周而复始、不断攀升的医学价值实现过程,也就是医学不断趋向真、善、美、圣的过程。
医学实践的实施是医学价值实现的关键。一方面,医学价值观念的产生是以一定医学实践条件为基础的,另一方面,医学价值观念又具有应然性、理想性、目的性、批判性的特征,体现为对现实的超越和对理想的追求。超越-实现-新的超越是价值发展的辩证本性。医学观念当然不会实现任何东西,医学价值观念要超越现实,实现自身,还必须向现实的价值形式转化,取得医学实践的形式。
价值的实践形式也不是任意的,它直接受着当下医学价值观念的制约。当医学价值作为一种观念存在时,它本身的特质就内在地包含了对医学实践形式的质的规定。就是说,人不仅为自己营造了某种形而上的医学价值境界,同时还进一步营造着这种境界的实践形式。
二、医学价值实现的制约因素
医学价值的实现不仅是价值主体能动的实践创造过程,而且是受到一定的条件制约的必然过程。这些条件包括:
(1)物质基础。医学价值实现的物质基础包括经济发展水平、科学技术水平、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等等。医学价值的实现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超越现实物质基础对它的制约,医学价值的实现总是依赖于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的发展,社会物质生活条件本身也可构成医学价值体系的基础部分。但是,社会物质生活条件和医学价值的实现之间具有一定的不平衡关系,即使在社会物质生活条件发展到很高水平的条件下,医学价值也不一定就会在总体上或者是在真、善、美、圣的层次上得以实现,特别是在某种制度中和地域中。
(2)国家政策。政府对医学价值的态度和定位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医学价值的实现。国家往往运用行政、经济、政治、舆论等等手段左右医学价值的实现,或者有目的有计划地将医学价值的实现向着国家或政府所期望的方向推进。国家和政府对医学价值的实现负有重大的责任。
(3)价值意识。这里的价值意识是指全社会成员的价值意识,主要是医务人员的价值意识。价值意识是由价值目标、价值观念、价值取向、价值理想和价值信仰等观念形式所构成的总和。社会的全体成员尤其是医学人的医学价值意识对医学价值存在的作用是巨大的。在物质基础条件给定的情况下,人们的价值意识对医学价值实现具有决定性作用。
(4)经济体制。不同的经济体制对不同层次的医学价值实现的推进程度是不同的。市场经济将医学作为一种经营手段,其偏爱经营性医学经济价值的实现,忽视非经营性医学经济价值、冷落医学人文价值的倾向是显而易见的。怎样在市场经济的大气候条件下,全面实现医学的价值特别是医学的人文价值,守住医学的疆界,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5)管理机制。医疗卫生系统、医院内部的管理机制直接制约着医学价值的实现过程。在全面深刻地理解医学价值内涵的基础上拟订并实施的管理制度,是医学价值实现的必要条件。管理制度的决策人应该理性评估市场经济条件下医学价值实现的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谨慎避免这样一种组织行为的存在:将医学视为创造利润的工具,使管理机制沦为这种工具的工具。有远见的管理机制不仅着重于收获医学的今天,更重要的是播种医学的明天;不仅促进医学基本价值、经济价值的实现,更重要的是促进医学的人文价值、终极价值的实现;不仅有利于人性的眼前满足,更有利于人性的发展和升华。
(6)人性教化。医学价值的实现说到底是要通过人来完成,人性的教化是医学价值实现的深层次的问题。医学非功利价值的实现与人性中美好的成分相连;人性的自私和功利是将医学价值功利化的根源。良性的人性教化压抑人性中恶劣的成分,培育人性中优良的成分;肯定人性有利于人的存在的成分,弘扬人性中有利于人的发展的成分。真、善、美、圣的医学人文价值需要良好的人性教化。恶性的人性教化是人性的恶欲膨胀,受到践踏的不仅是医学的人文价值和终极价值,而是整个人类的文化。
三、医学价值实现中的价值冲突
在医学价值的实现过程中,必然遭遇医学价值冲突。医学价值冲突的根源在于主体多元化及其需要、利益、目标的差异和医学价值的多元化。医学价值冲突既表征着人、医学和社会的发展,又促进着人、医学和社会的发展。社会和人愈是发展,其需要就愈是丰富,就愈能与各种对象建立起更多样、更深刻的医学价值关系,医学价值冲突的机会就愈多。从某种意义上讲,医学价值冲突是医学发展的动力因素。当前,医学价值实现中两种主要冲突是生命原则和经济原则的冲突、科学主义和人文精神的冲突。
(1)生命原则和经济原则的冲突。“重义轻利”、以生命为重的生命原则是医学的传统,西医学和中医学都是这样。但是,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入,这种价值取向受到了挑战。市场经济是一种以市场为契机、以经济主体为本位的经济体制,这就使原有价值观依存的基础受到严重冲击。在市场机制作用下,生存竞争、等价交换、利益原则、公平效率已成为经济生活的基本原则。因此,医学的价值观念面临着是“重德”还是“重利”的选择。功利主义、拜金主义、利己主义与传统伦理道德价值观的冲突,表现在医学价值观念上就是经济原则与生命价值原则的对立和冲突。
(2)科学主义和人文精神的冲突。在医学领域中,科学主义盛行,人文精神失落的实质,就是科学主义和人文精神的价值冲突。特别是又适逢经济体制转轨,在内在与外在双重建构的态势中,这种冲突就显得尤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