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儿来了,瞧你四哥也不提前给我说一声。”四福晋见了芷云珠发自内心的高兴,一时便站了起来。以鸢不明就里,也跟着站起来。
“四嫂,瞧你激动的,坐着就是了。我还不是经常来的?说来就来了,四嫂这里又不是外人家,还用得着那么客气?”
“是啊,瞧四嫂这是怎么了?这几日闷坏了,老说去接你来说说话,可总怕你忙,打扰了你。”
“没事的,四嫂什么时候想跟我说话,只管打发人去叫我就是了。”芷云珠笑笑,坐到了四福晋的身边。
“格格如今是越发的出挑了,这月白色云锦银鼠长袄,也只有格格才能穿出这样的气韵。”以鸢一边夸奖着芷云珠,一边接过丫头递上来的茶,捧给她。
“多谢姐姐。”芷云珠接过茶,并不喝一口,只捧在手中暖着手。
“怎么不喝?”四福晋奇怪的看着芷云珠。
“哦,刚才在后面梅园里根四哥他们说话,喝了好些茶,这会儿实在喝不下了。”芷云珠说的是真话,跟那些大男人在一起说话,为了不让胤祥有意见,自己只门坐着喝茶,只有在对方问自己话的时候,才偶尔说两句。实在受不了了才跑到这里来,没想到又是喝茶。
“既是这样,以鸢去把那日舅太太送来的玫瑰瓜子拿来,咱们闲着无事,磕点儿瓜子也好。”那拉氏笑着说道。
以鸢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四福晋那拉氏见左右无人,便悄声问道:“他怎么样?”
“很好,在闭关练功,一个月后,少林绝技千叶指便要练成了。”
“恩,多一点本事,将来也少吃一点亏。”当母亲的,似乎都是这样的心情,生怕自己的孩子吃了亏去。
“四嫂若不放心,等他出来了,请四嫂到我那里坐坐。”
“这当然好了,我巴不得呢。”那拉氏忙笑着,眼角里却渗出了泪水。
“哟,什么事把我们福晋都给笑的掉下泪来?”李氏腆着大肚子,后面跟着端着瓜子的以鸢。
那拉氏见李氏这样进来,脸上不禁有些怒意,李氏也不是傻子,忙给那拉氏行礼,嘴里说着:“奴婢给福晋请安。”
“免了吧,你身子笨重,原该在房里好好歇着,又来请什么安。”李氏原本就有些霸道,如今怀了孩子,更有些嚣张的气焰。
“太医说了,奴婢如今的胎已经稳了,不必老在房里闷着,还是应该多出来走走才好。”
“恩,那就出来走走,只是呀小心别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福晋关心,哟,这位不是马尔汗家的六格格吗?这才几天没见呢,就长高了这么多,人也变得美了十倍,真是个美人坯子呢,跟你娘可真像。”
芷云珠淡淡的笑笑,她知道京城十停人有九亭人都知道,马尔汗家的六格格是过继过来的,她母亲原是青楼女子,是康熙皇上做主,封了个多罗格格,才正了名声。所以芷云珠的母亲,几乎是一个忌讳,如今李氏张扬的说出来,无疑是故意的,言外之意就是骂芷云珠是个婊子养的,像狐狸精。
“李侧福晋真是细心啊,连这都能看出来?真是长了一副好眼睛。”芷云珠不愿与她多说,只回过头去。
“小敏,我与格格有事情商量,你若是没事就回你的房间去吧。”那拉氏下了逐客令,不愿意看到李敏这样嚣张的样子
“是。”李氏虽然瞧不起芷云珠,但是对那拉氏却是毕恭毕敬的,见那拉氏的脸色沉下来,便知趣的起身,行了个万福,便出去了。
“茉儿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怀孕的人,就是这样。”那拉氏微笑着,拍拍芷云珠的手。
“四嫂放心,我怎么会跟她一般计较。”芷云珠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很别扭,连她这样的人都敢当面这样说自己,将来还有什么脸混下去,这笔账若是不记着,芷云珠真是难做人。
不过此时却不能说什么,芷云珠只管跟着那拉氏说话聊天,又把胤禛放在那拉氏这里的藏书翻了个遍,那拉氏有午睡的习惯,午饭后她总要小睡一会儿,一年四季不变,芷云珠此刻精神却好,说四嫂只管睡,自己到外边走走。
叫紫萍去瞅瞅十三爷什么时候回去,芷云珠自己往另一处逛去。
贝勒府的园子可真不小,康熙老皇帝面上对四皇子冷冷的,可最终还是很疼他,瞧着府邸建的,多气派,比胤祥的那个小小的阿哥府大多了,不行,要好好赚钱,将来要买一个庄园,到城外住着,不要他上朝处理公事,天天陪着自己。哈哈……芷云珠自己一边开心的想着,一边登上了那边的假山,假山上有一株绿萼梅花散发着浓浓的香吻,折一枝来插瓶是最好的。
刚攀上一块石头,突然听到石头那一边有轻微的哭泣声,芷云珠吓了一跳,是谁在那里哭啊?
屏住呼吸,悄悄的爬上去,透过假山石洞一看,芷云珠差点没摔下去。
那边正是以鸢,对着李鼎在那里哭呢。
“……如今四贝勒清欠,皇上嘴上虽然说不急,但是心里还是支持四贝勒的,不然怎么不一道旨意免了曹家和李家欠下的银子?所以这事你还要上心些。”李鼎站在以鸢对面,小声说着。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说叫叔父不要大张旗鼓的修北京的老宅子,可他就是不听,花了那么多钱,如今上面查出来,可怎么好呢?”以鸢又拿着帕子抹泪。
以鸢跟李鼎在一起计较什么?李煦家跟曹寅家……对了,芷云珠恍然大悟,曹寅后来娶了个续弦的太太,便是李煦的妹子。二人原就是姐夫舅子的关系嘛,以鸢跟李鼎在一起筹划也是有道理的。
“你如今怀着贝勒爷的骨肉,他对你还一点情谊也没有嘛?”
“自从大阿哥去了,爷变得更加冷漠,似乎对谁都是那样,从来都不给个笑脸。”
“福晋呢?对你还好吧?”
“福晋对谁都很好,对我当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舅舅只管回去告诉我爷爷,让他们凡事都收敛些,别紧着奢华颓废了。如今就是这贝勒府,处处都要节俭呢。”
“恩,我知道了,你要好好的保重你自己,保护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紧,我们这两大家子,可是都指望着你跟宫里的娘娘了。”李鼎又拿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以鸢。
“我不要。”以鸢忙道,“我在这里,吃喝都是现成的,用不到这些银子,你们还是打点还国债要紧。”
“哎,不差这一点,你在这里要打赏下人,处处都是要银子的,快收下吧。”李鼎说着,又把银票硬塞给以鸢,“那边席上还没散呢,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快回去吧,别叫人瞧见了。”
“恩。舅舅快回去吧。”
李鼎和以鸢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芷云珠却在假山上给怔住了。
曹家原来被抄家就是因为欠了国库的钱太多,还不起造成的,不过如今还没事,早呢。芷云珠摇摇头,可怜的封建社会下的臣子,把钱都花在了接驾上,还要自己掏腰包来还钱。
芷云珠刚要下来,便听见紫萍喊着:“格格!你在哪儿啊?”
于是便应了一声:“紫萍,我在这里。”
紫萍循声找来,发现芷云珠在假山上,便喊道:“格格,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啊?多危险啊,快下来。”
紫萍一提醒,芷云珠才想起了自己原是为了折这绿萼梅花的,于是忙站起来,捡着一支好看的折下来,便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谁知一不小心,脚下的一块小石子滑落,却把芷云珠重重的摔下来。
“格格!”紫萍急忙上前去,但却没能来得及,芷云珠的脑袋在石头上碰了一下,便晕过去了。
当芷云珠醒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床头高几上的烛光闪烁着柔和的光,烛台上一滴滴的烛油有如情人的眼泪,一滴滴的滴下来,慢慢的变凉。
胤祥伏在身边,似乎已经睡去,房间里安静的出奇,隐约间浮动着浓浓的梅花香气。
芷云珠坐起来,寻找着香气的来源,待细细看时,不觉笑出声来。
卧室里的所有瓶瓶罐罐都插满了梅花,或长或短,或高或低,全是绿萼梅花,怪不得屋子里的香气这么浓。只怕胤禛假山上的那株绿萼梅花已经遭到了胤祥的毒手。
胤祥还在睡,或许是白日里喝多了酒,或许是一直陪在她身边,身子已经很疲惫,芷云珠低下头去,看见胤祥俊朗的脸庞,浓浓的眉毛,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匀称的呼吸粗重绵长。
这样一个男子,正是芷云珠梦里几回的样子。
拿了锦被,轻轻的盖在他的身上,似乎是有所感觉,他的眉毛皱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终久没有醒。
“胤祥,你如果不是皇子,该多好。”芷云珠轻轻的叹道,“如果你不是皇子,我们便可以远走高飞,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你父母健在,我们便好好的孝敬老人,如果他们都已经老去,也还有我在你身边。我绝不会让你孤单,不会让你寂寞,不会让你感到无依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