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在大学时,曾选修过《昆虫学》,她看着王鹏飞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便解释说,其实昆虫也和人类一样,是靠气味吸引到一起的。它们主要是靠闻味来识别伴侣,其身上如果没有产生强烈气味的物体——信息素,就不能够繁殖。美国洛克菲勒和耶鲁大学神经遗传学家们,在对上百对热恋情人志愿者进行调查研究后发现,这些热恋情人们身上的基因都是由大量信息素分子所产生的。据俄罗斯人类形态学研究所生物学家维克多·古米列夫的研究证明,爱情确实有“气味界”。
也许是条件反射,王鹏飞立刻就被爽身上散出的那股清香气息给罩住了,使他顿时感到周身轻飘飘的,好像有一种要飞到天上去的感觉。
此时,树林中惊飞了几只鸟。
家中秀的味道与爽的气息真是有着天壤之别,秀总是一头高粱花子味儿,那种味儿他从小就闻,简直都闻腻了。
女人之间的不同竟然能从气味上进行区别,王鹏飞以往还真没有体会到。
“你们整天连点儿活动也没有,多闷哪。明天我请你们看节目吧。”
“啊,行!”王鹏飞听到爽的话,回过神,连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了。
一听说要到镇上去看节目,战士们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这可是他们施工以来的第一次精神食粮啊。
认识爽的人,有的向她招手示意,有的拉着她的手问这问那,有的高声喊着她的名字。看得出,爽在镇上有很好的人缘。
爽与王鹏飞并排坐在一起,好奇的人们,不停地扫视着他们。
那会儿的爽好像显得格外年轻,脸上红扑扑的,满是妩媚的笑容。
平心而论,那晚上的话剧演得还真不错,而王鹏飞的脑子却开了一晚上的小差儿。
演出结束后,爽留在镇上,当她与王鹏飞握手告别时,那诱人的气息又一次灌输进王鹏飞的心肺,两只手好久没有松开。
爽父爽母
夏季,塞北的天高远辽阔,油菜花把大地铺成了黄色,发出一种诱人的芳香。一些野芹菜茂密挺拔、生机勃勃,绿翠可人。一株野樱桃斜长在土坡上,开着粉色的花异常引人,羞答答好像出嫁的新娘。蒲公英的黄花更是打眼,坦荡无忌,妖媚动人,两只蜜蜂从那里飞过,像是受到惊吓。
清晨,王鹏飞让赵小槐把架设排长找来,吩咐说,今天我回部队处理点事情,这里的工作你负责抓起来,并派一名战士搬来与赵小槐同住,我三四天就回来。
排长答一声:“是。”转身走了。
这是王鹏飞平生第一次撒谎,他其实没有回部队,而是等架设排长带领战士们施工走了以后,独自一人来到爽所在的镇团委。
爽看见王鹏飞,先是一愣,继而拉住王鹏飞的手惊喜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让我给你们单位搞军训吗。”王鹏飞笑着答。
爽歪头想了想,突然大笑起来。把王鹏飞笑得直愣神。爽说:“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王鹏飞说:“这可开不得玩笑,施工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爽“哦”了一声,说,那好,军训的事就先放一放,正好这几天我父亲病重,昨天还催我回去呢。两位老人总为我个人的事操心,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长期下去我真怕二老出什么事,我可不愿意让他们带着遗憾离去。这样吧,你就扮演一次我的男朋友陪我回趟家,帮我了却两位老人的心结。
王鹏飞愣了一下说:“这,这合适吗?”
爽的大眼睛一瞪:“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怕我把你拐卖了不成?”说完,自己扑哧一声笑了。
爽看着王鹏飞还在犹豫,便嗔怪道:“还是个大男人呢,磨磨叽叽的,救场如救火吗!”
就这样,王鹏飞半推半就地同爽上了京包线列车。
一路上,王鹏飞了解到,爽的父亲也曾是军人,现已离休在家。抗日战争的时候,在大青山一带打游击负了伤,就住在爽的公婆家,可以说是爽的公婆给了他父亲第二次生命。解放后,爽的父亲转业地方,并在呼和浩特安了家,但仍时常看望他的救命恩人。七十年代初,还托人把恩人唯一的儿子保送成了工学院机电系学员,后来又力主让恩人的儿子作了爽的丈夫。谁知结婚不久,爽的丈夫在一次修理电机时,有人误插电源,被电击而亡。
火车真快,王鹏飞和爽的话还没说够,呼和浩特就到了。
迎接他们的是爽父那爽朗的笑声。军人出身的爽父六十多岁,红光满面、谈笑风生,给人以豁达开朗的感觉。
他见了王鹏飞格外热情。又是让老伴买来酒菜,又是让女儿给他换上新被褥安排住处。晚上,全家聚在一起吃饭。
看到爽父并非如爽所说重病不起,王鹏飞才知道上了当。
也许有着共同的直线加方框的生活轨迹,军人之间竟是那样容易沟通,两杯酒下肚,爽的父亲就和王鹏飞拉起了家常。爽的父亲聊了当兵,打仗,负伤,养伤,解放,转业,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等等话题。最后还说,爽小时候就任性,总想着要我托人当兵,没当上兵现在还记恨我呢。
爽白了父亲一眼,父亲才低头端起酒杯。他独饮了一杯后,对王鹏飞说:“以后你对爽要严格要求,千万别客气。”
爽在一旁也说:“就是。”
爽的母亲对爽说:“一看这小伙子就是个老实人,你可不要耍小脾气啊。”
爽脸一红:“妈,别瞎说。”
王鹏飞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笑,心想:他们真把自己当成了爽的男朋友。
爽的父亲不时示意王鹏飞喝酒,爽也不住地劝他,王鹏飞就一杯一杯地往肚里灌。后来,王鹏飞也频频举杯敬酒,并一一承诺着他们的要求。
那天,给王鹏飞的感觉是:酒具有神奇的力量,那微醉的滋味恰到好处。说醉了吧,却思维清楚、反应敏捷、妙语连珠;说没醉吧,却悠然自得、心旷神怡、飘飘欲仙。如果把这次饮酒作为分水岭的话,那么在王鹏飞的记忆中,以前饮过的酒应该是辛辣的,这次喝过的酒才是甘甜的。
爽的父母再三挽留,王鹏飞还是于次日离开了爽家。
爽没有和王鹏飞一起返回。分手的那一刻,爽一反往常的爽快和开朗,竟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列车徐徐起动的时候,才将一个装饰精美的书签隔窗递给了王鹏飞。
王鹏飞接过还散发着清香的书签,清秀的文字映入眼帘:
和你谈心时,总有一种轻松悠然的感觉。
认识你真好!
秀又来队
施工接近尾声,司务长带着卡车送来米面,同时也带给王鹏飞一个消息,说他家属带孩子来队了,营里领导要他把外边的工作安排好,赶快回去。王鹏飞对司务长说:“把东西卸下,你带车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司务长走后,王鹏飞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和战士们早出晚归,挥汗如雨。这样又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任务完成才返回部队。
王鹏飞刚走进连队,就有人打趣地说:“真是正月十五贴门神——误了半月。快去看看吧,嫂子和孩子们想你都快想疯了。”
王鹏飞到了临时来队家属院。秀住的房门开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抱着皮球,斜靠着门框闭着眼睛睡着了。王鹏飞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这个孩子,那黑黑的皮肤,长长的脸,分明告诉他,这是他的儿子。他怜爱地抚摸着孩子,为孩子捡下身上的柴草,久久地凝望着那张脸,心里酸楚楚的。
孩子醒了,用手和小臂揉了揉惺忪的眼,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人,说:“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吗?我爸爸快回来了吧?”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女孩的惊叫:“亮亮,快进来,地上有个大老鼠。”王鹏飞知道是女儿英子的叫声,她生来怕鼠。
男孩闻声扔下皮球,爬起来冲进屋里……
王鹏飞刚想进屋,只见秀低着头从远处急匆匆走来。秀只有三十六七岁,像这样的年纪,若是在城里,大多是风韵犹存,而她却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一件皱皱巴巴的蓝制服裹着她那瘦小的身材。当秀看见王鹏飞时,禁不住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王鹏飞记得,这是秀第一次面对他落泪。
“回来了。”秀哽咽着问。
“施工任务重,耽搁了。”
“我去给英子拿药了。”
“嗯。”
“快进屋看看孩子们吧。”她边拭泪水边往屋里走。
英子坐在床上,可能是让老鼠吓得,脸色煞白。当她看见妈妈身后的王鹏飞时,努力地回忆着,依稀记得这个男人就是爸爸。
“爸爸。”英子终于叫出了声。
王鹏飞走近英子,说:“还记得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