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召进京
1973年1月,我还在所的马厩监督劳动。原所政委于达康同志解放了,任副书记。那时候我已经可以回家住了,人身摧残也已被迫停止了,我预感到形势将会发生大的变化。我也渴望获得解放,重新为党工作。就利用晚上的时间,串门访问群众,了解情况,了解民情,重新疏通和群众的关系,重新建立感情。3月的一天,所办公室秘书找到我劳动的地方对我说:
“北京院部来电话,要你赶快到北京去报到,你看买哪一天的车票。”我问是谁叫你通知的?他说是空军军管会和于政委。我说等我下工回家和吕枫商量后告诉你。秘书急切地对我说:
“啊呀,都什么时候了,还等什么下工不下工,现在就去找老吕商量吧。”我说:
“大车班长不在,怎么能离开岗位呢?要离开,也得请个假呀!”秘书说:
“你先走,我去找班长。”很快,全院子就议论开刘鸿志要进京啦,有的干脆跑到马厩来祝贺,在我回家的路两旁站着很多人,表示对我祝贺,这样的场面实在感人。7个年头啦,一所大院的空气顿时变了样。我和他们都在回忆沉闷的昨天,喜盼即将到来的晴朗的明天。
我和老吕到了北京,院干部部来人到车站接我们。我们先到二炮通讯队看望在那里学习的女儿北临。她正在上课,从教室里跑出来,见到死里逃生的爸爸妈妈来了,高兴极了。我们紧紧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接着又给在江西逃难的儿子发电报,叫他来北京见面。
干部部的负责同志告诉我,叶帅正在主持航空座谈会,研究航空体制问题,确定实行部院结合、厂所挂钩,两筐苹果一担挑。航空研究院作为三机部科研口,把三机部的科研统统管起来,研究院书记任三机部党组副书记。毛主席任命段子俊为院长,夏屏西为政委。正在北京军区招待所开干部会,安排我明天去会场见面。
我到招待所后,在餐厅里见到了很久没有谋面的熟人,其中有几位也是“文革”的幸存者。有人对我说:“老刘,不是说你被打了三枪,打死了吗?”也有人说:你是“大叛徒”已经畏罪自杀了,等等。我也开了几句玩笑,说确有人要送我上西天。也去了一趟西天,向马克思汇报了一下歼8的情况,马克思听了不高兴,说歼8这些年了,还没定型,赶紧回去抓试飞抓定型,部队急着用呢!还有歼9哩。当时也只有开开这样的玩笑,算是老朋友见面的心里话吧!
晚上,段子俊院长、徐昌裕副院长和我单独谈话,得知他们原来要安排我参加叶帅主持的会,但考虑到我还没有经过群众办理解放的程序和恢复工作的手续。叫我先去空军医院全面检查一下身体,治疗恢复一段时间,准备把工作重新抓起来,抽空顺便看望一下在北京的熟人,好多人都在惦记着你呢!然后回沈阳,按程序做好解放的准备工作,有了正式任职通知后,再开始工作。
于达康同志以老战友、老搭挡的关系,给我介绍了他解放恢复工作的程序:(1)要准备检查提纲,先个别征求意见。(2)召开一个小型座谈会,征求意见。他劝我冷静做好检查,争取一次通过。(3)群众工作成熟了,召开全所大会再进行检查,正确对待广大群众,要一次通过,不留尾巴。我说:“好的,我认真准备,前段时间已走访了200多户,看来群众这边的条件是成熟的。”接着老于召开了一个20多人的座谈会,造反派的头面人物和整我的专案组没有人参加。我在会上着重谈了对“文革”的认识,在以前的工作中抓业务多,抓政治思想工作少,官僚主义、骄傲自满等毛病做了检查。绝大多数同志同意我的检查,有建议、有希望,要接受教训,正确对待群众,以便今后更好地工作。情真意切。当然造反派中也有个别人说我检查不深刻,没有触及灵魂。座谈会最后建议召开全所大会和群众见面。1973年6月间,老于安排了一次全所大会,我在大会上认真做了检查。老于最后说:“党委为了帮助刘鸿志同志能集思广益,提高认识,正确对待自己,正确对待群众,组织了帮助座谈会,他本人也广泛接触群众,大家一致认为刘鸿志同志的检查、态度是积极的,端正的,认识也在不断提高,建议正式向上级报告,予以解放,恢复工作。在今后的工作中要加强学习,严格要求自己,不断提高。如大家同意,请鼓掌通过。”全场响起了热烈掌声,使我确实受到了教育。我重新解放,恢复工作的群众这一头算是通过了。剩下的是党委履行对我解放并恢复工作的组织手续。
1973年7月,所办公室秘书拿着航空研究院党委任命我为一所党委副书记、革委会副主任的文件给我看(军管会主任任党委书记、革委会主任),并通知我明天上午9点在所会议室开党委会。
收拾烂摊子
渴望获得解放,渴望重新为党工作,希望继续当我的条件所长,为航空科研多做些实实在在的工作。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思想。我在走访200多户职工家庭时,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反映、要求和呼声。有的同志谈到所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时,声泪俱下,痛心疾首;有的对几百人蒙受不白之冤气愤得咬牙切齿;有的对歼8等科研生产遭受的损失心急如焚;有的对“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后遗症,忧心忡忡;也有不少人对我说了很多问候、宽慰、希望和鼓励的话。我走访的这200多户人家,有各个群众组织的,其中造反派中的群众、干部也不在少数。我要出面治理这个所,还得靠全所职工的共同努力,必须要把他们都团结起来,治理才有希望。我在上一章中曾经对炮司军管会负责人说的“你们撂下个烂摊子,还不得我来收拾。”的话,真的成为现实了。所以,一方面我必须大胆地工作,坚决执行好党的各项方针政策。另一方面,我也必须做好造反派中少数人,尤其是直接加害于我的那几个头头和凶手可能对我工作的干扰、甚至破坏的思想准备。但要再对我进行人身摧残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我工作的思路就是先治乱,恢复秩序。在治乱中抓科研生产,在治乱中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在治乱中关心群众疾苦。毕竟,这个所的底子我清楚,广大干部和科技人员的状况我心中有数。因此,收拾这个烂摊子,我很有信心。当时,我集中精力在面上做了不少工作,在业余时间,我又分别找了一批干部谈心,请他们出主意。说心里话,开始抓的几件事,虽然过去几十年了,还能记忆起来。
第一件事是在我第一次参加的党委会上顶住×××冲击党委会。参加党委会的那天,我按通知九点准时到会。见到空军军管会副主任兼一所党委副书记宋友贤,见到了原炮司军管会支持的造反派总头头、当时任所党委常委的×××。他是所的原宣传科干事,据说此人是陈锡联准备安排担任辽宁省革委会常务副主任的。后因国防科委通知,军工研究所一律退出地方政治运动,回原单位。这样他就不能进辽宁省革委会班子了,安排了一个一所党委常委的位置。